第32章
棋麓山莊幾乎占據了整片棋麓山,位于大虞境內偏南之地,滿山青翠樹木茂密成林,流水溫泉也是遍布山野。棋麓山莊裏面更是亭臺樓閣、雕欄飛揚,一鑽一瓦皆能看出工匠用心,如此山莊倒不像什麽武林世家,更像是皇家別院,避暑休憩的好去處。
門口的小厮帶着三人去偏院休息,經過名劍堂前的大院子時,只見到一柄足有三丈高的鐵劍伫立在地,劍柄朝上,直沖雲霄。
楊晟曾見過一次,陸靖華和上官謹鴻卻不由駐足,多看了兩眼那柄巨劍。
領路的小厮不由露出得意表情,道:“這是太老爺在世時,集齊山莊的鐵匠一起鑄造了五年而成的劍,名為太一,今年距離太一鑄成已有五十年了。”
小厮說完,未能聽到三人齊聲贊嘆,不由有些失望,于是擡手道:“幾位請随我來。”
他帶着他們去了位于山莊南面的一個偏院,這附近全部是一間緊挨着一間的小院子,大概都是給客人準備的。
偏院裏面正好有三間房間,那小厮道:“抱歉諸位,這些日子棋麓山莊客人太多,每日裏丫鬟會定時來送水送飯,收拾打掃,可是不能貼身跟着伺候,諸位就請便了。山莊裏可以随意走動,但是內院有女眷居住,後院是藏劍閣所在,都已注明非請勿入,還請各位勿要亂闖。”
楊晟知道棋麓山莊的規矩,對那小厮拱手道:“多謝這位小哥。”
小厮點點頭,對楊晟顯得不是那麽客氣,離開時還斜着眼睛打量了楊晟一番。起初他在山莊正門前見到楊晟時,也驚訝于楊晟的容貌,可是後來見着管家看楊晟的眼神,心裏也猜測出了幾分,不由就添了幾分輕蔑。他雖然年紀不大,可棋麓山莊迎來送往,見識了各色各樣的江湖人士,帶着仆從婢女排場極大的不少,帶着妻妾娈童男寵的也有,縱使美貌無雙又能如何,也不過是躺在別人身下看人臉色過活,比起他這山莊仆役來說,并沒有尊貴多少。
等小厮離開,過了些時候,便有丫鬟仆役送了熱水過來,三人連日趕路風塵仆仆,清洗一番過後,自然有人提着食盒将晚餐送來。
三人一起用過晚飯,便各自歇下了。
到了第二日,越來越多的江湖人到達了棋麓山莊。
吃過早飯,上官謹鴻纏着楊晟,讓他陪他一起在山莊裏逛一逛。一路走來,楊晟見到了許多熟識的江湖同道,可惜他無法相認,而那些人大多會用一陣驚嘆詫異的眼光打量楊晟。
其實楊晟若是天生這般容貌,或許早已經習慣,不會在乎旁人打量的目光了;只是這般突如其來的改變,使得他有些難以适應,縱使他努力使自己坦然以對,面上的笑容也有些不自在。
上官謹鴻不喜歡旁人看着楊晟的目光,便不自覺上前一步擋在楊晟面前。卻不知如此一來,使得楊晟在旁人看來,更像是他兄弟兩人的男寵。
楊晟知道上官謹鴻出于好心,便笑了笑也沒有提醒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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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官謹鴻有些好奇前院那把巨大的鐵劍,想要再去看看,兩人剛剛走到前院時,迎面便見着棋麓山莊的小厮正領着客人朝前院走來,那客人排場不小,竟還帶着仆役,坐着軟轎而來。
上官謹鴻興致勃勃,想要動手摸一摸那鐵劍,突然便聽到有人喊他:“年輕人。”
上官謹鴻回頭看去,見到那軟轎經過他身邊時停了下來,軟轎上面的人探着頭正和他說話。
上官謹鴻奇怪道:“怎麽?”
那是個中年男人,衣飾華貴,大拇指上套着個玉扳指,腰上還挂着一個碧綠的玉佩,他伸手指了楊晟,問上官謹鴻:“這小家夥是你帶來的?”
楊晟卻是認出了那中年男子,此人姓常,名生富,是虞東之地一名大財主,他本不會武功,可是手下養了不少武功高強的打手,而且喜歡結交江湖中人。此人財大氣粗,上一次賞劍大會時,楊晟與他攀談過幾句,他號稱最愛收集天下一切奇珍異寶,若是見到喜歡的東西,花再多錢也要弄到手上。那時楊晟便覺得道不同不相為謀,與他說了幾句話便借故離開了,不再深交。
此時,見到常生富将手指向自己,忽然覺得不妙。
果然,在上官謹鴻不知所以點了點頭之後,常生富“呵呵”一笑,道:“年輕人,開個價賣給我如何?”
楊晟頓時覺得荒謬無比,上官謹鴻卻還未能明白,奇怪道:“賣給你?什麽賣給你?”
常生富依然是一副笑模樣,伸手指了楊晟,“自然是他。”
上官謹鴻頓時變了臉色,怒道:“你說什麽?!”
楊晟拉住他手臂,“謹鴻,随我回去。”
常生富笑眯眯看着楊晟,卻仍是對上官謹鴻道:“我不知道這小家夥是你的什麽人,不過世界上沒有什麽東西是拿錢買不到的,每個人心裏都有個底線罷了。年輕人,你可以盡管出個價。”
上官謹鴻顯然氣得不輕,但是楊晟一直拉着他勸他走,不讓他沖動。
上官謹鴻聽常生富說出如此狂妄一番話來,忍不住冷聲道:“用你的全副身家來換,我也不會答應。”
常生富總算是微微斂了笑容。
楊晟拉着上官謹鴻離開,見他仍是氣憤難平,勸他道:“我都不在意別人說什麽,你又何必在意?”
上官謹鴻正要說話,突然一個高大壯碩的男人擋在了他們面前,他腰間別着一雙鐵錘,氣勢洶洶對着楊晟和上官謹鴻道:“常老板沒有讓你們走。”
這人楊晟也見過,是常生富養的打手,名叫盧慣,楊晟曾見過他和人交手,知道此人力道極大,武功也是不俗。
常生富見盧慣擋下了楊晟他們去路,假惺惺說道:“盧兄弟,不要如此無禮。”
盧慣聞言,幹脆将鐵錘取下來,拿在手中,重重互擊一下。
那一下铿锵有力,楊晟也覺得耳邊一陣震顫。
上官謹鴻自然不會怕他,下意識便要将楊晟拉往身後。
那給常生富引路的棋麓山莊小厮眼見着兩邊客人要打起來了,便有些着了慌,急忙道:“諸位都是來棋麓山莊作客的,還請給我家莊主一個面子,不要在山莊裏動手。”
常生富坐在軟轎上屁股也沒擡一下,伸手捋了捋衣袖,涼涼說道:“盧兄,還是算了罷,主人家不高興了。”
盧慣用鐵錘在胸口錘了一下,“打壞了東西,陪主人家銀子便是了!”
常生富聞言一笑,對那小厮道:“小兄弟你聽到了,今日裏若是損了你棋麓山莊一草一木,我常生富都雙倍賠償給你。”
小厮心急,正要再次阻止,忽然聽到身後有人淡然道:“哪裏來的客人如此刁蠻不講理?我要是主人家的話,就直接請他離開了。”
這前院許多人一起轉頭看去,只楊晟聽到那人聲音,便是一怔。
原來是另外來了客人,由棋麓山莊的仆從帶領着要去偏院,經過前院時,便見着這許多人在此處糾纏不休。
那位剛到的客人排場也不小,雖然沒有軟轎擡着,不過他全身上下一副書生打扮,手裏拿着把扇子,風流模樣盡顯。身後還跟着兩、三個中年男子,除此之外便是四個女扮男裝的妙齡少女。那些少女個個美貌,便是穿着男裝,也是嬌笑聲不斷,絲毫沒有掩飾身份的意思。
常生富見那人似乎身份不簡單,便沒急着動氣,而是問了一句:“閣下哪位?”
那青年書生微微一笑,扇子一揮輕輕扇着風,道:“不才在下築夢閣樓雀星是也。”
常生富頓時神色一肅。
樓雀星的名字,這裏衆人除了上官謹鴻,大都是聽過的,築夢閣算是江湖中亦正亦邪的一片勢力所在,混着江湖卻很少跟江湖人打交道,做着生意,又不避諱黑白兩道。樓雀星是築夢閣閣主,名字武功都只是傳說,幾乎沒有人曾見過他。不過不知為何,樓雀星一直有個外號在江湖中廣為流傳,那便是風流書生,傳聞他豢養了無數少男少女,為人淫亂不堪。
常生富估量着面前這書生的身份,有些懷疑,卻又不敢輕易否認。
可是在場衆人之中,只有楊晟知道這人哪裏是什麽樓雀星,這人分明就是雲墨規!他或許是仗着樓雀星沒在江湖人中露過面,就連容貌也不曾僞裝,只穿着一身書生的長衫子,故作一派斯文風流的态勢。
常生富給盧慣使了個眼色。
盧慣一點頭,擡起錘子朝雲墨規肩上打下去,嘴裏吼道:“樓雀星是個什麽東西!從來沒有聽過!”
他動手也只是為了試探面前的書生,并沒有盡全力,只是沒想他一錘擊下來,雲墨規只是手腕一動,将折扇擋了一下,盧慣便感覺到一股強大氣勁襲向自己,握錘子的那只手不由自主朝後高高揚起,手中的鐵錘也飛了出去。
領路小厮一聲驚呼,連忙伸手遮住了嘴。
雲墨規輕輕哼笑一聲。
常生富頓時露出個笑容來,甚至從軟轎上起身,站在地上,拱手道:“原來是築夢閣閣主,久仰大名,失敬失敬。”随即又對盧慣道,“盧兄弟,不要對樓閣主無禮。”
雲墨規卻不理他,而是朝着楊晟看來。
楊晟嘴唇微微一動,險些便将那聲“雲師叔”叫出聲來。
雲墨規并沒能認出楊晟來,他只是如同旁人那般,用審視的眼神打量了楊晟一般,頗有興致的模樣。
只是楊晟能分辨得出他那情緒并不及眼底,他只是要将樓雀星的風流姿态做到十足罷了。
這時,為常生富領路的的小厮察言觀色之下,終是小心翼翼道:“常老板,我帶你去偏院休息吧。”
常生富對着他和顏悅色點了點頭,又對雲墨規道:“樓閣主,在下就先告辭了。”
雲墨規扇子一揚,“慢走。”
常生富離去時,仍是忍不住狠狠剜了楊晟一眼。
等常生富離開,楊晟拉了上官謹鴻手臂,“謹鴻,我們也回去吧。”
上官謹鴻沒有察覺雲墨規有何不妥,只以為是個路見不平的江湖人罷了,便點點頭道:“走吧。”
雲墨規并沒有阻止他們離開,只是當楊晟經過他身邊時,忽然用折扇抵住楊晟下颌,逼得他擡起頭來。兩人對視片刻,雲墨規松開楊晟,笑了笑道:“請吧,兩位小兄弟。”
上官謹鴻有些不悅,卻見對方沒有太過逾矩的舉動,心裏記着陸靖華吩咐他不得惹事的叮囑,最終憤然牽起楊晟的手一起離開。
雲墨規看着楊晟離去背影,忽然轉頭問身後一名中年人道:“若是換了你,方才那少年是不是一定要弄到手?”
那中年人容貌清秀,也是長衫打扮,聽雲墨規問他,應道:“未必見得。”
雲墨規點點頭,“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