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F星邊城。
落日的餘晖穿過漫天的黃沙撒在搭聳着葉子的榕樹上,血紅色斜陽下的鋼鐵森林顯得格外破敗。
“許先生,您好了嗎?”
門口,腰杆挺直得如同白楊一般的軍人揚聲問。
裏面卧室裏的Omega眼神還有些空,聽到他的聲音才勉強回過了神來,一雙琥珀色的貓眼卻依舊沒有什麽神采,宛如兩顆硬生生嵌進去的琉璃珠子,主人費盡了力氣才意思意思地動了動。
不過好歹是證明了他人還活着的。
許棠頓了頓,聲音有些含糊地應了一聲:“快了。”
他的聲音因為太久沒有說話啞得驚人,他自覺已經盡力大聲地回答了,也不知道門外面站着的兩位聽清楚了沒有。
許棠等了等,沒等到外面繼續出聲來催,便料想他們應該是聽清楚的。
……也是,畢竟是少将身邊的人。
想到這兒,Omega的眸色黯了些許,就像是琉璃珠子驟然蒙上了一層霧蒙蒙的灰。
不過他也沒等外面的人再出聲催,許棠緩緩地吐出了一口濁氣,他扶着圓滾滾的肚子慢吞吞地站了起來,最後再看了一眼這個他和崽子他爹一起生活了将近三年的地方。
是的,崽子他爹。
他已經懷孕八個月了。
說起來也好笑,他一個貌若無鹽還挺着大肚子的已婚Omega,竟然被基因管理局強制分配給了帝國上将。
也不知道這位上将怎麽得罪了基因管理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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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棠微微嘆了口氣,動作有些笨拙地抱起了床頭櫃上放着的牌位,拉着行李箱慢吞吞地往外面走。
站在外面等他的兩位軍人連忙過來接過了他手裏的行李箱,接着,兩人目光落到了他懷裏抱着的牌位上,動作同時一頓。
空氣驚了一瞬,隔了好一會兒,其中一位軍人才斟酌着問:“許先生,這個……你确定要帶過去嗎?”
許棠表情平靜,點了點頭。
這是他亡夫的牌位。
他的丈夫已經死了。
人生有時候就真的跟電視劇一樣,有些事情放在電視劇裏都覺得離譜,但是就能在現實生活中發生。
比如說,他跟他的丈夫陸非渝相知相愛三年,他一直以為他的丈夫就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學校保安,但是沒想到,他竟然是個鐵血铮铮的軍人。
再比如說,他終于知道了他丈夫的身份,卻是在據說是他丈夫的上級打電話給他,通知他丈夫死訊的時候。
許棠的眼眶悄無聲息地染上了些許緋色,琥珀色的貓眼慢慢蒙上了一層朦胧的水霧,透出了幾分令人心驚的脆弱感。
兩位軍人面面相觑。
不過看到他這副樣子也确實覺得不忍,他們想了想,還是沒有再說什麽。
不說別的,這Omega也确實挺慘的,肚子裏還揣着個孩子呢,自己丈夫就死在了戰場上,還在丈夫屍骨未寒的時候被不做人的基因管理局強制塞給了他們首長。
思即此,兩位軍人不約而同地對視了一眼,同時在對方眼裏看到了幾分淡憐憫。
哎,現在就只能指望他們那個不知道O色為何物的首長能憐香惜玉吧。
——
F星和帝星離得遠,就算是征用了軍方專用通道,他們也花了三四個小時在路上。
等着到帝星的時候,天色已經徹底暗了下來。
F星和帝星确實有很多不一樣,邊城已經是F星最繁華的城市了,一般到這個時候,大家因為承擔不起昂貴的電價都不會再開燈,許棠以前的家庭在邊城也算得上是豪商,但家裏也有到十二點必須熄燈的規定。
而帝星的這個時候,一點一點的燈光彙成了一片星海,宛如天空裏閃閃發亮的銀河,把夜幕都映得亮如白晝。
“許先生?上車了,我們該走了。”
許棠收了思緒,跟在兩位軍人後面坐上了飛行器。
沒多久,就要見到那位将軍了。
許棠抿了抿唇,手指下意識地摩擦了一下懷裏抱着的牌位。
聽說那位将軍是帝國成立以來最年輕的上将,手段鐵血治軍嚴明,在他這樣的年齡就曾經帶領着軍隊以少勝多打贏了敵國,這樣的人,也不知道好不好相處。
……不過好不好相處也跟他沒多大關系,他同意來帝星,其實是想說服那位将軍退婚的。
因為他身懷六甲死了丈夫,基因管理局以福利贍養為由把他硬塞給那位将軍,他人微言輕無法反抗,這個婚約,只能由那位将軍提出解除。
想到這兒,許棠松了口氣,臉頰無意識地蹭了蹭冰涼的牌位。
他這個條件着實配不上那位将軍,說不定都不用他說,人家也早就想甩掉他了。
這樣就是最好的。
他前面21年雖然被養父母寵得四肢不勤五谷不分,但是好歹還是學了一樣勉強能讨生活的技能。
等他回了邊城,他就自己開個小畫室,慢慢地把寶寶養大。
許棠「安慰」好了自己,這會兒臉上才微微露出了一絲笑,他肚子裏的寶寶都像是感覺到了他這些日子難得地放松,輕輕地動了動。
許棠輕拍了一下自己的肚皮,低聲安撫寶寶:“乖,小爸爸很快就帶你回家了。”
就是可憐小崽子生下來就見不到他爸爸。
他嘆了口氣。
他們很快就到了将軍府。
好歹是帝國上将的府邸,自然不小,兩位軍人直接把他送到了主建築的門口,然後下車給他開了車門。
将軍府早就有人等在了門口,一看到飛行器停下來就趕忙迎了上來。
這人看起來有點像是将軍府的管家,穿着一身許棠在電視裏才看到過的燕尾服,手上戴着絲綢做的白手套,夾雜着銀絲的白發梳得一絲不茍。
這……
小地方來的許棠被震驚到了,一時間沒敢上前。
但管家卻像是完全沒有察覺到他的不對勁似的,十分紳士地朝着他露出了一個微笑,然後伸手接過了他的行禮,做了個請的表情:“許先生,請。”
許棠抿了抿唇,強行壓下了心底翻湧的不自在擡腳走了進去。
但下一瞬,他就身體一僵,猛地頓住了。
他的眼眶迅速泛紅,潮氣從眼底浮起來,把他的視線遮掩得有些朦胧。
他死死地盯着客廳裏沙發上側身對着他這邊坐着的Alpha,幾乎喘不過氣來。
像。
太像了。
不僅是身形,還有那人的側臉,幾乎……瞬間就讓他想起了他的丈夫。
他下意識地抱緊了懷裏的牌位。
許棠恍惚着在自己的腦袋裏翻出了這位上将的名字,眼裏的潮氣頓時凝成了眼淚從他的睫毛上滾落下來。
這位上将,名叫陸不辭。
陸不辭,陸非渝。
難道……
他的身形不可抑制地晃了晃,跟在他身後的管家及時扶住了他:“許先生?”
許棠回過了神,張了張嘴,剛想回答自己沒事,卻又發現他的嗓子已經啞得不成樣子。
他用力地咽了咽口水,“沒事。”
就在這時,那邊坐着的Alpha已經轉頭看了過來,“許棠?”
Alpha的聲音有些沉,透着些許随意,明明是好聽得宛如大提琴的嗓音,卻讓許棠身體猛地一震。
不,不是他。
許棠的心髒重重地落了下去。
不是他。
眼前的這個Alpha穿着白襯衫,衣袖随意地挽在了手肘的位置,露出來的手臂線條流暢有力,看得出來身材極好。
但是不是他。
許棠用力地咬住了自己的牙齒。
這個Alpha生了一雙顏色很深的丹鳳眼,表情雖然有些漫不經心,但是卻在某些瞬間若隐若現地展現出凜冽,一點都不像他的丈夫。
陸非渝為人雖然靠譜,但是平時是最喜歡逗他笑的,也從沒有露出過這種攻擊性極強的眼神。
許棠的身體有些發冷。
管家察覺出了他的不對勁,低聲喊了他一聲:“許先生?”
許棠倏地回神,發現自己有些失态,再次抿了抿唇,努力擡眸跟那邊的Alpha對視。
不愧是敵國最年輕的上将,許棠跟他對視的一瞬間,只覺得自己就像是被一只大型猛獸盯上了。
他呼吸一滞,勉強調整好了自己的狀态才小聲開口:“将,将軍,您好。”
這話說完,他才發覺自己的掌心微微沁出了些許冷汗。
陸不辭挑了挑眉,沒說話。
他……看起來很吓人?
怎麽這小Omega才剛看到他,吓得臉色都白了,甚至都沒控制的住他的信息素。
陸不辭手指不自覺地微微撚了撚,沒觸到那一兩縷清甜的佛手柑味道,深色的丹鳳眼裏閃過了一絲遺憾。
他低聲哼笑了一聲,擡眸的瞬間視線不經意地從小Omega懷裏抱着的牌位上劃過,頓了頓。
這是……他那短命死鬼丈夫的牌位?
許棠察覺到了他的視線,身體繃緊了一瞬,下意識地把牌位抱得更緊。
陸不辭啧了一聲,意味不明地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
許棠抱着牌位的手更緊了些,懷着忐忑主動道:“将軍,我來帝星,是有話想跟您當面說。”
“是這樣的,我——”
“吃飯,”Alpha打斷了他,懶洋洋地走過去在餐桌旁邊坐了下來:“先吃飯,有什麽話吃完飯再說。”
作者有話說:
後來的陸不辭:什麽短命死鬼丈夫?我沒說過!
開文啦!!驚不驚喜,意不意外?小可愛們多多捧場呀!愛你們!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