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因為我的心已經死了
這差不多是幾天以來楊樂吃得第一頓飽飯,整個人都精神起來,晚餐時裝抑郁都裝得萬分起勁兒,非常硬氣,說沒胃口就是沒胃口,說不想吃就是不想吃,一口都沒動。
淩洲早已經把他那點兒小伎倆給看穿了,所以也只是象征性的勸了他兩句,便嘆了口氣,裝作很無奈的樣子,叫傭人把楊樂面前的餐具撤了下去。
楊樂垂着眼簾,不為所動。
撤就撤吧,反正他下午在小樹林裏也吃飽了。想到這兒,楊樂不由得非常感謝周沐的投喂,要是沒有他的幫助,恐怕自己裝不了幾天就自行‘痊愈’了。
只不過,就算自己不餓,光坐在餐桌上看別人吃東西也挺難受的,尤其是那只顧之遠,居然還搞了個超級豐盛的佛跳牆,太過分了吧!
楊樂忍不住咽了咽口水,想着眼不見心不煩,伸手去拿靠在桌邊的拐杖,打算回卧室去打游戲。
結果這麽一摸,摸空了。
扭頭一看,拐杖早就不見了,大概是剛才傭人給他收餐具時,也一起拿走了。
楊樂氣得咬牙,收餐具就收餐具,拿他的拐杖幹什麽,他的拐杖長得像筷子嗎?!
他想開口叫淩洲把輪椅給他送過來,可是主動開口說話不符合他自閉抑郁悲情小受的人設,萬一穿幫了,被淩洲識破自己的僞裝,他靠裝可憐來騙取解藥的計劃就泡湯了。
所以楊樂只能忍,強忍着掀桌的欲望,眼睜睜地看着這幾個人慢條斯理的吃着晚餐。
當然,顧之遠和淩洲都是故意做給他看的,想逼他露出馬腳,餐桌上幾個人各懷鬼胎,互相算計,平靜的湖面之下是彼此無聲而激烈的交鋒。
……除了淩宇臣,他是真的什麽都不知道。
楊樂幹脆開始放空自己,在心裏數羊,數到一千二百三十一只羊時,他們終于吃完了。
淩洲淡然的用餐巾按了按嘴角,風度翩翩的站起身,走到楊樂身邊,俯下身抱起他,溫和的道:“我帶你回卧室吧,該打針了。”
楊樂下意識點點頭,爾後忽然一激靈:打針?打什麽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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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回到卧室之後,楊樂才想起來,淩洲說的應該是營養針。
這幾天裏他一直吃得很少,所以淩洲叫醫生每天給他注射一支小劑量的營養針。
因為用的營養劑品質很高,所以需要的劑量就少,針管也很小,也就小拇指粗細,再加上醫生技術高超,針頭刺進胳膊裏時,幾乎沒有任何刺痛的感覺,跟蚊子咬一口差不多。
楊樂可是敢眼也不眨往自己肚子上捅刀的人,所以對此也不在意。不過當他看見淩洲從銀色的金屬藥箱裏拿出新的針筒時,立刻就不淡定了。
那東西也太粗了吧!針頭那麽尖!那麽粗!那麽長!簡直就是兇器!
楊樂毫不懷疑,這針筒的大小跟動物園裏給老虎打針用的一模一樣,這他媽能用在人類身上嗎?!
楊樂坐在床上,後背發冷,手開始打顫。
這時候也顧不上什麽人設不人設的了,他顫聲問道:“這個…好像跟以前的不一樣?”
“嗯,換了一種營養劑,劑量大一些。”
淩洲平靜的回答着他,手上的動作不停,将藥水吸入針管裏。
其實這些只是生理鹽水,與人體體液濃度一致,對身體無害,學護士的大學生們有時候也會用生理鹽水來互相練習肌肉注射。
楊樂眼也不眨的盯着他的手,心裏自我安慰:反正醫生技術特別好,就算針頭很粗,應該也不會太疼吧。
然後就聽淩洲吩咐道:“好了,樂樂,把褲子脫了,趴在床上。”
楊樂:“???”
淩洲看着他的滿臉驚慌,忍不住笑了笑,解釋道:“哦,我忘了告訴你了,因為換了種營養劑,所以注射部位從手臂改成了屁股,我又不願意讓別的男人看到你的屁股,所以只能我來打了。”
楊樂心裏已經驚恐成了經典名畫《吶喊》,手捂耳朵張大嘴巴尖叫,但是為了不露馬腳,面上還是故意僞裝出一副漠然的樣子,随随便便的靠在枕頭上,漫不經心的問:“随便你,但是你會打針嗎?”
“至少我從來沒被病人投訴過。”
楊樂松了口氣,接着淩洲又道:“因為這是我第一次給人打針。”
楊樂:“?!”
淩洲右手拿着兇器…不,拿着針筒走到楊樂身邊,伸出左手去解他的腰帶,“好了,乖,把褲子脫了吧。”
楊樂吓得小心肝直打顫,口不擇言,“不…我不餓……”
“所以才給你打營養針啊。”淩洲輕而易舉的拽掉了楊樂的褲子,把他翻過來,白嫩嫩的屁股朝上,趴在床上。
他一邊用消毒棉球擦拭着他的皮膚,一邊柔聲哄着,“你看,你又不肯好好吃飯,所以只能這樣了,忍一忍就好了,不會太疼的。”
忍個屁啊!
楊樂才不肯任人宰割,連忙抓着床單,手腳并用的,艱難的往前爬,試圖逃離魔爪。
淩洲按住他的腰,兩指捏了捏他的屁股,二話沒說,就把針管紮了進去。
“唔!”楊樂只覺得屁股上猛地炸開一股刺痛,疼得他悶哼了一聲,一口咬住了床單,眼前陣陣發黑,仿佛看到了三途河畔奈何橋旁,他過世的奶奶在微笑着向他招手。
這絕對不是誇張,因為淩洲打針的技術差到家了,比第一次和楊樂上床的技術還差——那次他可是把楊樂弄出血了!
人家護士打針講究的是入針不急不緩,穩且準,人家淩洲呢,跟他媽攻城掠地似的往肉裏戳,覺得戳的不是地方還動動針頭,攪弄幾下,容嬷嬷紮紫薇都沒這麽狠毒!
楊樂覺得自己快要哭了。
淩洲把生理鹽水注射進去,把針拔出來,用棉簽按住傷口。
他揉了揉楊樂的屁股,毫無誠意的抱歉道:“不好意思,好像有點兒腫了。”
楊樂心中抓狂:我艹你祖宗!
肌肉注射,尤其是在屁股這種肉多的地方,是最不容易造成青腫的,淩洲這都能弄得如此慘烈,只能說是天賦異禀。
楊樂咬了咬牙:算了,他忍,大不了他明天餐桌上多吃一點兒,反正聽說暴食症也是病,何苦裝厭食症呢,太委屈了。
淩洲低頭掃了他一眼,虛情假意的關懷着,“樂樂,很疼嗎?”
當然疼!但是楊樂不能直說,不符合他的人設。
于是楊樂兩眼空洞,面無表情,像一個看多了青春疼痛文學的中二少年一般,緩緩說道:“疼痛對我來說沒有意義,因為我的心已經死了。”
“哦,那就好。”淩洲從箱子裏拿出了第二根針管,欣慰的道:“還有一支,是治療抑郁症的藥物,你不怕疼就行。”
楊樂:你他媽還上瘾了?!
總之今晚楊樂的屁股慘遭蹂躏,針頭紮進去的兩個地方毫無例外的全都腫了,坐都坐不住,只能趴着。
他很想打會兒游戲,以此來安慰自己受傷的心靈,但是他現在怎麽可能在淩洲面前掏出手機來玩,那不就立刻穿幫了嗎!
以他現在的憂郁小受的人設來說,他應該做的是坐在窗邊看星星,一看就得看上幾個小時,方能凸顯他的悲情與凄涼。
不過他不想坐着,屁股疼,所以他就側躺在床上,裹着被子蜷縮着,眼神虛無缥缈的盯着窗外。
淩洲把藥箱收拾好,放到一邊,然後坐到床邊,撫摸着楊樂的頭發,“怎麽了?還是不開心嗎?”
楊樂扭頭避開他的手,眼睛仍然盯着窗外,固執的看着天上暗淡的星光。
淩洲似乎很無奈的嘆息了一聲,幫他掖了掖被角,輕聲道:“你想看星星嗎,那我陪你一起看。”
以前他也是這樣陪着楊樂的,盡管楊樂根本不會跟他說話,但他很享受與楊樂靜谧相處的時間,雖然他知道這小子現在心裏大概已經開始崩潰了。
是的,楊樂真的快崩潰了,無聊到崩潰了。
他又不是什麽文藝小青年,真不覺得星空有什麽好看的,不就是黑天上幾個發光的點點嗎。
作為一個正常的年輕人,他想玩手機,想打游戲,想刷搞笑小視頻,哪怕是看看新聞聯播也好啊。
可淩洲雷打不動的坐在床邊陪着他,他沒辦法做一些小動作。
于是楊樂使出了必殺技,他眨了眨眼,哭了。
他說哭就哭,眼淚噼裏啪啦的往下掉,一邊哭一邊伸手使勁的去推搡淩洲,似乎情緒失控了似的,“出去!你出去!讓我一個人呆着,我不想看見你!”
淩洲立刻握住了他的手,拉到唇邊親吻了一下,柔情蜜意的注視着他,“別怕,我會一直陪着你的。”
楊樂無語的哽了一下:這人是不是聽不懂人話啊草?!
接着淩洲又俯身抱住他,十分溫柔又善解人意,“你是不是嫌在屋裏看星星看不清楚,走吧,我帶你去露臺上看。”
楊樂:???
然後他就被淩洲連人帶被子一起抱到了露臺的躺椅上,看了整整三個小時的星星。
秋天的風在吹,楊樂的心在流淚。
楊樂真心覺得,再這樣下去,恐怕自己就不用裝了,非得被逼成真抑郁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