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姚寫意并未離開歷城,但為了保障的她的安全,春城也調派來一些人手,不過他們不只是來保護姚寫意的,也是來調查賀銘遠遇襲一事。
姜林升依然不讓姚寫意去探視賀銘遠,姚寫意也沒堅持,就留在自己的別墅裏等消息。
令姚寫意意外的是,這一天別墅突然有客造訪,還是身份最“無害”也最“敏感”的那個——徐海清。
是的,無害且敏感。
無論是姜家對王家,還是姚家對王家,徐海清既是局中人,又是局外人。
所有人都會下意識忽略她,認為她就是個還沒畢業的學生,是姜林升的遠親,無家可歸,只是暫住在姜家,動她沒有意義,她的分量遠沒有那幾個養子、養女來得重。
事實上,姚寫意一開始也選擇略過徐海清,她初到春城就調查了姜家和王家幾個重要人物,唯獨沒有查過徐海清。
當然她的背景也沒什麽可查的,可她這個人卻很有意思,起碼從賀銘遠的描述不難看出,徐海清不僅聰明,而且有點手段。
而徐海清的聰明,她在姜家內部辦的那幾件事,外人是不會知道的,
或許還因為有姜林升的保護。
就在賀銘遠意志消沉的那幾天,他們說了很多心裏話。
賀銘遠告訴姚寫意,其實他很看好徐海清,如果他們年齡相當,他們三個恐怕沒有一個玩得過她,而且徐海清還占據天然優勢,就是姜林升。
他若想要那個位子,就得表現出驚人的能力,要讓姜林升看到,他有本事降服康堯和羅珺,令他們對自己馬首是瞻。
而這件事他做不到。
非但他做不到,康堯和羅珺也做不到,他們三個人互相掣肘,這種穩固的關系已經持續多年,要想打破,只能二打一。
或者,有第四個人出現。
姚寫意問:“你認為那個小姑娘就是第四個人,會不會太高估她了?”
賀銘遠笑道:“咬人的狗不叫。等你見到她就會知道,小清的風格真的很像我姜爸。姜爸養過這麽多孩子,只有她學到了精髓。”
姚寫意:“或許不是學到呢,遺傳是很玄妙的。”
她的暗示非常明顯,賀銘遠卻并不驚訝。
直到姚寫意問:“你就沒有懷疑過麽?”
賀銘遠這才說:“懷疑又如何,不懷疑又如何,結果會改變麽?除非我足夠狠,狠到不管她是不是姜爸的親生女兒,都要讓她消失。否則這件事就沒有知道的意義。不知道,我反而更省心。”
是啊,如果下不了這個決定,那他去調查這件事做什麽,為了給自己惹一身腥麽?
賀銘遠說:“我猜康堯也是有同樣的顧慮,一來小清還沒有強大到要清除的地步,二來這件事一旦做了,下一個要對付的就是姜爸,若沒有這樣的心理準備和手段,誰敢動她?”
沒想到這段對話還歷歷在目,轉眼賀銘遠就出事了。
而現在,徐海清就坐在姚寫意別墅的客廳裏,她喝着熱茶,出奇地安靜,直到姚寫意在對面落座,徐海清放下杯子,露出笑容。
姚寫意打量着徐海清,正試圖将眼前這個看似稚嫩的小姑娘,和賀銘遠提過的未來不可限量的“小清”聯系到一起。
該怎麽說呢,她的臉是年輕的,稚嫩的,一看就是年輕女孩,而非那種保養出來的“少女感”。
可她的眼神又流露出一些不該存在這個年紀的世故和智慧。
臉可以騙人,眼睛卻騙不了。
姚寫意忽然想起姚家的下一代,尤其是她那個安靜得像是啞巴一樣的小侄女。
小侄女不過才幾歲大,既不活潑也不好動,總是安靜地待着。
當所有人的目光都放在她哥哥,以及家裏其他年紀小小就展露優秀特質的孩子身上時,她卻總是一副“與我無關”的模樣。
有人說,她太小,還不懂這些,再過幾年就要學着表現了。
姚寫意卻不這麽看,雖然她也不知道為什麽。
很快,徐海清拿出一份診斷報告副本,放在姚寫意面前,說:“遠哥已經挺過來了,我每天都會去看他,他也提到你。”
姚寫意拿起報告快速翻看,從一開始的眉頭緊皺,到後面逐漸舒展。
他的傷勢是很重,但身體素質好,又獲救及時,恢複的也比普通人快。
然而話雖如此,刺中他的那些刀,還是傷到了根本,就算養得再好,也不可能回到從前。
姚寫意說了聲“謝謝”,又問:“他怎麽跟你說的?”
徐海清:“他很想見你,但現在不可以,他怕你會有危險,叫我告訴你身邊多放幾個人,最好早一點回春城。”
姚寫意搖頭:“我暫時不會走。”
徐海清:“這一點遠哥也說了,他知道你不會聽。”
說到這,徐海清又話鋒一轉:“其實我今天來不止是送報告,我還想問幾個問題。”
姚寫意:“好,只要我知道。”
徐海清:“遠哥遇襲,大概率是王家做的,應該是因為王森和林辛那件事。但王家這次這麽有效率,我懷疑是有人通風報信。我想知道,在遠哥遇襲之前,有沒有跟你提過什麽特別的事,或是他自己有沒有預感和懷疑呢?”
姚寫意想了下,随即說:“有,他說過這樣一句話——如果我是老三,我就把林辛的底細透給王家,借刀殺人。然後他又說,不過這樣一來就是此地無銀,姜家的人都會想到是他幹的,而他很在意自己的名聲,尤其是下面人對他的看法。”
這倒是,康堯的确很重視這些,或許在他看來,名聲也是作為繼承人的條件之一,仿佛只要賢名在外,位子就是他的。
姚寫意繼續道:“還有,在銘遠出事之前,康堯來找過我。”
徐海清一怔:“做什麽?”
姚寫意:“警告、威脅,奉勸。”
徐海清沒有問具體內容和細節,心裏已經大概有數:“那距離遠哥出事有多久?”
姚寫意:“他是上午來的,下午銘遠就遇襲了。”
這麽巧。
若說和康堯無關,恐怕他自己都不相信。
片刻沉默,徐海清再次開口:“按照現在的情況,王森躲不了多久。姜家的意思是,不要自己動手,只要适時将人‘送’給警方就好。”
姚寫意點頭:“我的人也在找他,但不會亂來。至于王世川,他已經收到‘大禮包’了。”
徐海清:“大禮包?”
只聽姚寫意說:“王森出事,王世川為什麽那麽着急,他明明有兩個兒子,就是因為小兒子剛被查出感染了AIDS,基本上已經廢了。”
當然,王世川正值壯年,只要精子還有活力,就還可以再生兒子,或者采用科技手段。
但無論如何,兩個兒子連着出事,他的心态難免會崩,起碼要緩和一段時間。
也就是說,這段時間是王世川最脆弱,最沖動,也最容易做錯決定的時候,誰惹了他誰就會淪為炮灰,可反過來,要引他上套,也會比過去容易。
接着,姚寫意輕描淡寫道:“對了,等你再見到銘遠,幫我告訴他,東南亞的生意姚家已經撤出來了,王世川原本要吃獨食,但因為他兩個兒子相繼出事,他現在也沒心思打理,當地已經有其他華商介入,相信很快就會踢走他的人。”
這話乍一聽沒什麽問題,可仔細一琢磨,卻透着不對。
徐海清問:“只是因為兩個兒子,連那邊的生意都不管了?”
姚寫意眯了眯眼睛,遂笑了:“難怪銘遠一直在誇你,你很敏銳。”
很快,姚寫意便揭曉謎底,王世川放在東南亞的人一向得力,其實就算他自己意願不強烈,那幾個人也是争搶生意的“好手”,看看當初他們是怎麽對付姚思月的就知道了。
再者,天高皇帝遠,那幾人雖然是跟王世川出來的,但一個個野心都不小,且一直遠離王家,還真有點地方稱霸的意思。
其實他們已經有意擺脫王家的控制,就算王世川手裏握着他們的把柄,一旦回國就會被抓,可他們早已斷了回國的念頭,早就在那邊當起土皇帝了。
姚寫意始終記着王世川讓那幾人對姚思月下的黑手,但姚寫意并非“非黑即白”的性格,就直接讓親信捎話過去,給他們一個擺脫王家的機會——趁着王家後院着火,王世川焦頭爛額,索性就趁他病要他命,連王家在東南亞的生意一起拿過來。當然,表面上看一切都沒有改變,只是自此以後,那攤生意不再姓王。
聽到這裏,徐海清總算将事情聯系到一起。
不過她并未追問王世川小兒子被查出AIDS一事,想來也知道多半和姚家,或是東南亞那幾個脫不了幹系。
但說穿了這種事也怪不得別人,王家那兩個兒子“破綻”百出,被人得手也很正常。
姚寫意這時說道:“就現在的情形,銘遠已經不太可能去和康堯争什麽了。”
徐海清看向她,卻沒吭聲。
姚寫意說得沒錯,眼下賀銘遠最要緊的事就是養傷複原,他不适合勞累,很多過去非他親自出馬的事務,這段時間姜家也在陸續找人接手——康堯也分到一些。
雖說在熟悉度和效率上,還是賀銘遠更得心應手,但如今是整塊業務分給幾個人,等過了适應期,也會重回正軌。
等賀銘遠再回歸,起碼是幾個月甚至半年以後的事,那些給出去的權力想要再收回來,可就難了。
換句話說就是,在實力上賀銘遠已經失去了競争力。
徐海清問:“那你打算怎麽做?”
姚寫意笑道:“不是我打算,而是銘遠的打算。其實他之前就跟我說過,覺得整天和康堯争來鬥去很沒意思,他并不是很想要那個位子,坐上去了也是‘孤家寡人’。我是想,等這裏的事都解決幹淨,讓他跟我去春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