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白一古裝] 之十一
之十一
需要多少聲愛你,才能喚醒一個沉睡的魂靈?
需要多長的訴說,才能令我們的過往巨細無遺?
需要多深的思憶,才能等到你在春風中對我微笑?
需要多熱的體溫,才能溫暖你不自覺的戰栗和冰冷?
需要多真的視線,才能讓你信我,懂我,納我,愛我?
一護醒來的時候是在一個溫暖的暮春下午。
幾聲鳥鳴襯得植滿花木的林園更加清幽,芬芳四溢的淡黃色小花細細碎碎地落了下來,仿佛金色的霞緋,在視線中織成絢麗的光影,一時也分不清到底是落花,還是透過花葉間隙落下來的細碎陽光。
夢太多,來回交錯,一護一時間也弄不清自己是不是還在另一個夢裏,只懂楞楞地出神。
那個總出現在夢中的素白身影,應該要來了吧?
這次又會說些什麽呢?
愛你,不要離開我,對不起……還有很多很多,兒時的回憶。
以及總是緊握著生怕自己消失一般的手,手很有力,手心很溫暖。
回憶不盡是甜美,但是經過了時光的洗滌,那些曾經令小小的自己哭泣或者悲傷的情節都美好如同詩畫,而濾去了甜蜜香醇之外的滋味。
柔風吹拂,千葉舞動而落花亂舞,那金色的缭亂,令一護的視線也變得迷蒙。
夢裏真的很好,這些夢,難道不是自己恢複了的回憶,通過夢中只會對自己好的人,而幻化出來的麽?穿行於夢幻的自己,不切實際的臆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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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實的朽木白哉,不可能說這些話,不可能用這麽溫和而充滿了情意的調子,去回憶那些瑣瑣碎碎,卻美好無比的往事的。
是的,是朽木白哉,不是白哉哥哥了。
身下是鋪滿了軟墊的躺椅,身上蓋著薄毯,斜斜地靠著,全身使不上力氣似的,有點僵硬,有點不适。
溫度,觸感,風,香氣,視覺……都清晰得異乎尋常。
沙沙的,草葉被踩踏的聲音。
以及缭繞在所有的夢中的,清雅的香息——母親的氣味。
白衣清素如月,而清凜的容顏比月更皎潔。
深邃的烏眸,黑珍珠一般光澤柔潤,溫和愛憐的視線。
闖進金色的花影,闖進了一個绮麗的夢。
夢裏的你,是愛我的,我知道,原諒了我的罪,以摯愛的心待我。
所以,也不可抑制地想要依戀,想要相信,這樣溫柔的你。
就算是虛妄,就算是臆想,又有什麽關系?太美好的存在,總是不真實的。
一護綻放出朦胧如在夢中的微笑。
但是男子的沉靜卻被來得過於猛烈的驚喜打破,他幾乎是失态地撲到了躺椅前,掩不住話語裏不可置信的顫音,“一護,你醒了?”
顫抖的手,渴望又似畏懼地,撫上了臉頰。
手心的溫度好熟悉,撫摸的方式好熟悉。
然而一護比他還驚訝。
醒了?說我醒了?難道……不是在夢裏?
身體迅速地僵硬,那些被刻意忽略的羞辱和痛苦,噩夢般翻了上來。
傷痕一直都在,而其猙獰的面目依舊。
直面的瞬間,再次流淌出鮮血。
卧床太久的身體卻不能指揮如意地逃開,只能任驚懼和戰栗占領,而琉璃色的瞳孔震顫著,用盡了力氣才撇過頭去。
額上已盡是冷汗。
為什麽要醒來?一護痛苦的閉上了眼睛。
白哉愕然縮回了手。
抗拒到極點的肢體語言,他怎麽可能解讀不出?
難道,之前向我展露的微笑,是以為還在夢中麽?
那種墜入白日噩夢般的表情。
“一護……你……你恨我麽?”乾澀地發問。
沒有回答,只有變得急促的呼吸。
固執不肯轉過頭來,細白的頸子沾了發絲而略微淩亂,微顫的肌膚和血脈,是驚懼,是排斥,為什麽卻要如此動人,仿似脆弱的誘惑?
一定會選擇離開的吧?回去黑崎家……能夠包容一切的親人……
是等待得太久了,日日夜夜看著你的容顏看著你的呼吸,卻是無法觸及的遙遠,可是為什麽願意醒來,卻不願意聽我說呢?
執拗地扳回了躲避的面孔,執拗地摸索過驚恐放大的瞳孔,執拗地,将嘴唇印在了少年的額頭上。
模糊的呼聲,“不……”不可以,不可以拒絕我,你是我的……嘴唇下移,堵住了少年的聲音,攫取了專屬的甜蜜。
深深的,吞噬一般的吻,吻得渴切,吻得愛憐,吻得柔情萬千而感慨深沉,但是卻無法傳達給窒息於濃吻的人兒,能感應到的,只有一如既往的,蠻橫的攫奪。
心髒痛苦地緊縮成一團。
是要身體癱軟而無法呼吸了才放開,視線一片迷蒙地大口喘息,接下來呢?會是什麽?
還用猜嗎?內心一個聲音尖銳地冷笑。
男子的清雅化作了深沉的蟄猛,而呼吸噴吐出炙人的熱,接觸的肌膚燙得像火。
那些被擺弄得癫狂翻覆的畫面,飛快的,暗影一般掠過。
好可怕……
我會像華櫻阿姨希望的那樣,留在你身邊……一直……
“一護,恨我麽?”
“不……不會……”我只是怕……
“那剛剛,為什麽?”
“我以為……是在做夢……”
是太過歡喜了,白哉沒能注意到少年的異樣,克制住湧動的情潮,他希望自己做到足夠的溫柔,“那……留在我身邊……留下來……答應我……”
“白哉……你不……恨我了?原諒我了?”
“不恨了,原諒你,早就……之前那樣對待你,對不起……”
“那……”顫抖的指尖猶豫地攀上了男子的肩膀,一護閉上了酸澀的眼睛,聲音卻穩定沒有一絲波動,“我答應你!”
這樣,才是最好的吧?
“一護……”
激動地捧住少年柔順的臉龐,激動地再次親吻那甘蜜的嘴唇。
花雨在風中旋舞,美麗的光芒碎碎搖曳,卻無人能看出,那心魂已死的哀傷。
錯過的東西,打碎的東西,真的能再次挽回嗎?
風中的嘆息和疑問,沒有誰聽見。
一時的失态過去,白哉并沒有多做什麽。
大病初愈的人可經不起。
每日的藥送來,不肯假手他人地一匙一匙喂一護喝下,看著少年因為吞咽而上下滑動的小巧喉結,看著沾了藥汁的嫣紅嘴唇,雖然遺憾不能像往常那樣香豔的喂法,不過一護那乖順喝藥時茫然又迷惑的表情,實在是很可愛。
活生生的,靈動的,清澈的,變幻多姿的神采。
發絲自然柔順地垂落,随著動作晃動,亮澤柔潤,幾點碎光落在上面,反射得耀目。
百看不厭。
藥喝完,又叫人熬了些清淡的粥喂下,看著一護掩不住的疲憊,白哉揉揉少年的發絲,“累了就睡吧。”既然醒了,自然能引導真氣暢通氣脈,不需要再用外力激發了。
“……嗯。”
“怎麽了?”
“我睡了多久?”
“将近一個月。”
“那我老爸他……”
“你沒醒的時候他來過,不過最近西北有戰事,忙得很。等你身子養好一些,我叫人去請他來看你。”
是了,記得夢中是聽見過老爸的聲音,說了很多,一開始那些話語只是模糊的聲音,而後來,漸漸就懂了,懂了老爸是不會責怪自己的,永遠不會,所以才能醒來吧。
沉重的罪惡感,也因此而減輕了。
老爸說得對,人要學會原諒自己,不然何以繼續之後的人生?
是死過一回的人了,就不會再次沖動地放棄生命。
“你身上的香氣……”
“你父親留下了一個香囊,一直放在你的枕邊,我叫人照著配了出來,喜歡嗎?”
這麽的溫和,而且耐心,簡直讓人惶恐。
真的不恨了嗎?就因為我吐血了,走火入魔了……可是只要一想起曾經經歷過的,毫無溫度和希望的冰冷,全身就是一陣戰栗。
我想相信,我想接受,可是,抱有希望又是多麽的令人畏懼。
“嗯。”
沒有再多問,一護沉沉地睡去了。
白哉所說的西北戰事,幾日後最新的戰報傳來,已經發展成嚴重的事态。
守将不力,已經陷了幾所城池,而百姓罹難無數。其中最重要的青陽關,正陷入了激烈殘酷的守城之戰。萬一陷落,國門大開,後果不堪設想。
朝廷這才從自大中清醒,上上下下開始如繃緊的弦。
身為內閣議政,他自然不可能有太多的馀暇,不過還是盡量抽出時間陪在一護的身邊。
而奇怪的是,一護睡著的時候他能暢談很久,面對著醒來後一護沉靜深幽的眸子,卻不知道說些什麽了。
一護很安靜,不是打坐調息,就是對他的話淡淡相應,白哉心裏一方面牽挂著戰事,一方面覺得,兩人都需要找到新的相處方式,而既然一護答應了留下,那麽即使還有芥蒂也可以慢慢化解,於是只能盡量溫和待他,盡量多花點時間在一起,家族中有什麽事情要決斷的也一定要一護參與,他發現,一護其實很聰明,反應敏捷而細心,只是歷練太少,單純了些,不太看得透人心。
夜晚,總要擁著一護睡去,交融的體溫中,雖然壓抑欲望不容易,卻有種隽永的沉醉清甜。
而早晨,将睜開眼睛總要迷迷糊糊一陣子的一護吻到清醒,吻到滿面霞緋,也是一樁賞心樂事。
如果一開始就這樣待一護,該有多好。
日夜交替,時間就這樣看似波瀾不驚地流過。
而那些糾結在心湖之底如水草的心事,究竟如何呢?
坐在熱霧蒸騰的浴池中,一護擦拭著自己稍微豐潤了點的身體,想著心事。
想著,許諾了今生相伴的那個人的溫柔,是不是真的可以相信。
也許什麽時候,又會卯起來傷害,也許,曾經犯下的可怕過錯,依然是他心中不能拔除的毒刺,也許,清雅如月的淡淡微笑,又會抿出冷厲殘酷的線條……
可是,夢中既然能聽到父親的話,那麽,是不是,那些愛語,也是真的?
就像小時候喜歡著火焰想要去觸碰,結果被燒疼了於是好長一段時間怕火一樣,有些東西,不是想像中那樣,而随著長大,随著經歷得更多,保護自己就變成了本能。
一如曾經的忘卻,一如如今的猶疑。
是的,因為人的心,真的是很脆弱的東西,曾經的傷害會一直深植在心裏,吸著心血開枝散葉,時時躍出用尖銳的刺痛提醒著主人,如果将脆弱之地閉鎖,就不會再那麽容易受傷。
白哉……要的是什麽?
而我,要的又是什麽?
父親來過,在聽見自己說不回去時露出了然的神情,只嘆了句“兒孫只有兒孫福”,就沒再多說什麽。
之後還回了一趟家,見了夏梨和游子,她們很好,不曾受過風雨的天真爛漫,就像兩朵嬌嫩新鮮的花,看著她們明媚鮮妍的笑臉,心中的陰霾也暫時散去了。
歡喜地圍著自己,叽叽喳喳要将這些時日的各種事情講給自己聽,臨別時還依依不舍,嚷著要多回來看她們。
有什麽改變了,又有什麽不曾改變……奇異的滄桑感……世事和時光……
是夢著清醒,還是醒著做夢?
而人生,未始不是大夢一場。
虛幻的空茫慢慢擴散,是要緊緊抓住什麽才不會飛散在空中的空虛,而找不到依托。
也許是因為開始弄不清楚存在的意義。
因為諾言而留下,但是心卻飄飄蕩蕩沒個著落。
恍恍惚惚地站起來,水珠從身上一串串滾落。
淡淡的燭照中,白皙的肌膚瑩潔如玉。
就在此時,隔簾掀開,一護擡起頭,“魂,幫我把衣服……”
他愣住了,站在池沿的不是魂,而是一路低頭解衣,已經差不多褪盡的白哉。
裸露出修長卻健美成熟的男性軀體。
略顯疲憊的男子,銳目在看到他的一瞬變得深沉,“洗好了?”
“嗯……我……”那目光……被看到的肌膚緊張地繃起,奇異的灼燙,於是忽然之間慌亂得無以複加,匆匆扯過一邊架子上的布巾勉強遮掩一下,“我出去了。”
“別……不用急……”肩膀被壓住,低沉的聲音震動耳膜,“陪我洗吧。”
惶然轉頭。
侵略性的眼神,是夜空中怒放的墨色蘭花,妖異的亮光令人眩暈。
有什麽好逃的呢?終究會發生的……是早是晚并無區別。
“嗯……”垂下眼簾,一護順著輕按的力道再次坐進了水中,而水聲嘩啦,男子跟著坐進,健臂有力地環繞了過來,散溢著香氣的水霧中,那馥郁的情欲氣息,薰蒸入嗅覺,而酩酊了心魂。
不……不用害怕……不能害怕……
這兩只真難弄……下次要麽不虐,虐就寫悲的好了,弄得我現在很頭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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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今天泡咖啡只用了平時三分之一的量,果然沒有不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