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三圍

夏矜沒有考慮太久,隔周的周一,她便聯系了徐正則。

提前打了一通電話,趁午休時間,開車去了啓明資本總部。

啓明的總部建在三環線上,周圍多是高聳入雲的寫字樓,四四方方的高樓大廈,沒什麽特色。

唯有啓明酷似外星飛船的建築外型格外吸睛,占地面積最大,樓層卻比其他矮許多。

有種低調地表示這家公司很有錢的感覺。

設計師的靈感可以來源于很多地方。

建築便是其中之一。

夏矜興致勃勃地開着車,繞了大半圈,只為看清它的全貌。

之後才停了車上樓。

徐正則大概是跟前臺打過招呼了。

報了姓名後,便有人領着夏矜乘電梯,到十層的首席執行官辦公室。

剛過一點不久,徐正則辦公室門正開着。他坐在辦公桌前,正與一名女性下屬談論公事。

何助走過來,請夏矜在一旁的沙發上稍事休息。

夏矜遠遠看向徐正則辦公室敞開的門。

“你們徐總和人談公事不關門嗎?不怕商業機密被別有用心的人聽到啊?”

何助笑說:“徐總與異性下屬單獨談公事的時候,一般都會将門打開。”

夏矜饒有興致地問:“難道他以前因此遇到過什麽麻煩?所以才這麽謹慎。”

“據我說知并沒有。”何助道,“啓明從成立開始,這便是一條不成文的規定,徐總以身作則,底下大大小小的管理層,也都将這一習慣保持了下去。”

隔着十幾米遠,夏矜再次看向辦公室裏面的人。

今日徐正則仍是一身正裝,煙灰色套裝,同色領帶,別着一枚簡潔商務的銀色領帶夾。

不過沒有戴眼鏡,短發斜分,露出半邊額頭。

夏矜多看了兩眼,才被何助的問話将注意力拽回籠。

“夏小姐,您想喝點什麽?”

“咖啡就好。”

夏矜說。

何助正打算去茶水間,辦公室裏頭的人走了出來。

何源喊了聲“孫副總”,那名女性點頭示意,神情依舊嚴肅,步伐很快。

徐正則跟着她身後出來,将人喊停,才說,“你剛生産沒有多久,不用着急,多注意休息,這些工作交給下面的人就可以。”

被稱為孫副總的人神情并沒有因此緩和。

徐正則便又開口:“産假還有四五個月,我還是希望你能夠按時休完,身體比什麽都重要。”

雖沒有流露出關心的神情,一派公事公辦的語氣,之後的話卻猶如給了一顆最有效的定心丸。

“你放心,你的位置不會有人取代。”

對方這才松了一大口氣,朝徐正則笑了笑,卻還是道:“謝謝徐總,我知道,只不過我也是個停不下來的人,在家裏待着帶孩子比上班更讓人頭疼。”

夏矜這才注意到,這名女士臉上的妝容雖然瞧不出半分憔悴,但休閑款式的西裝下,仍不能完全遮擋住她微微突出的小腹。

大約是分娩後還沒有徹底恢複好。

徐正則沒有再勸說。

下屬離開後,他将目光轉向夏矜。

“要去我辦公室坐嗎?”

“好。”

“喝點什麽?”

“澳白。”夏矜随口道,答完又多看了他一眼,“和上次的一樣就好。”

徐正則聽出弦外之音,腳步微頓:“先進去坐,我煮好咖啡就回來。”

夏矜點點頭,卻沒有遵從他的話語。

而是跟着進了外面的茶水間。

何助正在裏面,準備為夏矜準備飲品。

“徐總,夏小姐。”

徐正則取了一只幹淨的杯子:“我來吧,你去忙,”

何助面色訝然猶豫,但也沒有說什麽,應聲離開。

夏矜這才意識到什麽,主動詢問:“你在公司是不是不會自己煮咖啡?”

徐正則往研磨機倒入咖啡豆,按下開關。

對于這個問題,他似是回憶了番才答:“是沒怎麽煮過,都是請助理幫忙。”

夏矜發覺,徐正則就算是對下屬,也多習慣于使用祈使句。

于是心中對這個人的好感,又多加一分。

從普通朋友的角度。

下一秒又哂笑自己。

難道是見過太多像夏明齊那樣從小養尊處優的二代,被他們傲慢的性格品性司空見慣,以至于某些本該如此的言行舉止出現在正常人身上,都變成了瀕危的珍稀品質。

夏矜坐在一旁的高腳椅上,手托着腮思考。

“在想什麽?”

徐正則的聲音打斷她的自我審視。

夏矜看着他将研磨好的咖啡粉倒入手柄,又用部粉器輕輕鋪平,填壓之後,卡入咖啡機,

鼻息間已充滿了咖啡的香味。

夏矜移開一直注視着他的目光,顧左右而言他:“沒什麽,只是忽然發現,你對公司女員工好像還不錯。剛才那位姐姐,你真的不會因為她懷孕生産,就暗地裏打壓她的工作,最後逼她主動辭職嗎?”

“在你眼中,我是個這麽殘忍的資本家嗎?”

徐正則玩笑地問。

瞧見夏矜立馬準備否認的架勢,他又輕聲補充:

“公司約50%的員工均是女性,按照這兩年招聘的新員工性別比來看,未來這個數字将會超過半數。如果啓明因為生理結構的特殊性歧視女性,我想會是相反的數據結果。”

徐正則挑選了一盒鮮牛乳,打開蓋口。

同時道:“啓明的每一位員工都為這家公司付出了心血和努力,身為負責人,我想我有義務保證她們的基本權益。”

說這些話時,他有條不紊地繼續完成制作澳白的每一個步驟,

夏矜本就是信口開河。

聽完後,她眉眼耷拉下來,語氣透出幾分無辜。

“我剛才又沒有批評你的意思,誤會你了,對不起嘛。”

“我知道。”徐正則輕輕一笑,“你的懷疑并非毫無根據,畢竟目前我們的這個社會,女性仍然是弱勢群體,女性就業也面臨着比男性更大的壓力。”

夏矜有些詫異地看着他。

徐正則将制作完成的拿鐵遞給她。

瞧見夏矜的目光,笑意加深:“怎麽這麽看着我?”

夏矜捧杯,掌心傳來咖啡的溫熱,她彎彎嘴角,沒有隐瞞:“有點驚喜,沒有想到你能說出這樣的話。”

徐正則:“是因為我作為一名男性,說出這樣的話覺得驚訝?”

“是的。”

徐正則語調淡淡:“你看,這個世界對于男性的容忍度已經很低了。”

他看着夏矜嘗了一口咖啡,低聲詢問:“味道怎麽樣?”

夏矜細細品味。

味道香醇,咖啡與牛奶的香味完美融合。

連牛奶打發的程度,都恰到好處。

比她曾經在任何一家咖啡店喝過的都更合口味。

不過夏矜還是矜持地說:“還可以。”

徐正則擡腕看了眼表,一點十分而已。

從Merveille到啓明,車程最快也需要半小時。

“吃過午飯了嗎?”他問。

夏矜搖搖頭。

徐正則看到她晃動腦袋的頻率笑了笑:“看來叔叔說的并沒有錯——正好,我也還沒有,願意跟我去啓明的食堂嗎?”

又補充:“其實食堂廚師的廚藝還不錯。”

“你高新聘請的嗎?”

徐正則伸手拿走了她捧在掌心不願意放的咖啡杯。

“嗯,總不能虧待員工的胃。”

夏矜跟着他,乘坐專屬電梯下樓。

這個點公司食堂的人不多。

徐正則問過夏矜意見後,為她挑選了一份套餐,米飯搭配三葷一素,檸香糖醋肋排、軟炸蝦糕、揚州獅子頭和一小份甜椒玉米,還有一碗蔬菜湯。

他自己的卻看起來十分随意,菜就兩樣,顏色也極其簡單,炖牛腩和清炒菜心。

夏矜一時間沒有動筷。

“你就吃這個嗎?”

“嗯。”徐正則沒有多說,有些刻意地把話題重新引到她身上,“嘗嘗看味道怎麽樣。”

夏矜夾了一塊蝦糕嘗。

徐正則沒有誇大,何止是不錯,啓明食堂的廚師恐怕是大隐隐于市,每一道菜都色香味俱全。

夏矜食指大動,胃口出奇得好。

等把肚子填得差不多,才放下筷子說:“那天你說的事情,我考慮好了,徐正則,我們舉行婚禮吧。”

徐正則已經吃完,餐盤完全變空。

“好。”他點頭,“這個周六你有時間嗎?出于禮節,你可能需要見一見我的父母。”

夏矜很快便說:“好呀。”

徐正則瞧着女孩明亮的眼睛,想了想還是提前預警。

“我的父母都比較……”他沒有說下去,改口,“不過不用擔心,到時候一切都有我。”

三月的那場晚宴,夏矜其實見過徐正則的母親。

雖然不知道他戛然而止的後話是什麽,但夏矜并不怕。

“你媽媽好像很好說話,之前那次見面,她沖我笑了好幾次呢。感覺是一位十分親近的長輩。”夏矜想了個定語,“阿姨看起來就像是一位古代精通琴棋書畫的大小姐。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她那天穿了一件寶石藍蘇繡旗袍的緣故。”

“你說的倒也沒什麽錯。”徐正則看到夏矜有一下沒一下地戳着餐盤中剩下的米飯,“吃不完了?”

夏矜不好意思地望着他:“……我飽了。”

徐正則也沒有說什麽,又看了一眼她的餐盤,才說:“那就算了,不要強撐。”

他起身,主動端起兩人用完的餐具,朝統一的餐具收納處走去。

夏矜拿上包,眉頭輕皺。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剛才她說完吃不下了後的那一瞬間,徐正則微不可察地蹙了蹙眉頭,目光也似乎有些……惋惜。

是覺得她浪費嗎?

夏矜一時後悔,都怪自己剛才沒有提前告訴他食量,而食堂的廚師,恐怕是因為前去買飯的人是老板,所以在量上格外優待。

徐正則放下餐盤回來,夏矜已經調整好心情。

兩人走出食堂,停在一片空曠的漫步區。

“你剛才是覺得我浪費嗎?”夏矜不喜歡把小疙瘩埋在心裏,一向是有什麽說什麽的性格,“忘記跟你說我平時的飯量了,對不起。”

徐正則明顯頓了下。

他的眉尾壓下來,不知道在想什麽。

午後的陽光從整面的玻璃牆中透進來,灑在身上。

但男人渾身的氣質卻顯得清清冷冷,像是與溫暖的陽光隔了層看不到的膜。

夏矜第一次在這個男人身上,感覺到難以接近的距離感。

這才反應過來,從他們在酒吧見面之後,她本以為的溫和好說話,或許是徐正則的有意為之。

夏矜沒來由地想,說不定現在的模樣,才是徐正則本來的樣子。

思緒亂飛之時,面前的人轉而望着她開口:“是我個人的問題。”

徐正則語調很低,“夏矜,你不必道歉。”

才幾秒的時間,他的目光重現溫度。

那層膜似乎消失了。

就像從來沒有出現過。

夏矜幾乎以為剛才是她的錯覺。

笑了下道:“怎麽會是問題,節約糧食是中華民族的傳統美德。”

徐正則接過去說:“應該怪我沒有提前問你吃多少。抱歉,不過現在我已經大概知道了你的飯量,下次會提醒廚師。”

夏矜不知道說什麽,只好點了下頭。

“自己開車過來的嗎?我送你出去。”他又說。

夏矜踟蹰片刻:“其實我今天特意過來找你,還有一件很重要的事。”

“你說。”

夏矜低頭,快速從包包中翻出一條卷尺。

“可以量一下你的尺寸嗎?”

徐正則:“……”

夏矜抿唇,觑着他的表情,改口彌補:“我是說衣服的尺寸,婚禮那天的男士西裝,我想親自為你設計。”

徐正則平靜無波的目光中,流露出一絲意外。

還沒有等他說什麽,夏矜便又一次補充:“既然要做軟廣,那當然要發揮到極致。徐總,當我一天的模特,可以嗎?”

徐正則掃了一眼她手中的軟尺。

夏矜問:“你不願意嗎?”

“并非不願意。”徐正則搖頭,“不過我一直定制西裝,何源那兒應該有之前量體裁衣時的所有數據,我讓他發給你。”

“好。”夏矜當即收好軟尺,“什麽時候量的?”

“大約半年前。”

夏矜想想第一次見面時,與徐正則現在的體型,似乎沒有發生什麽明顯的變化,尺寸應當還适用。

她也不必多量一次。

“說起來,怎麽每次都讓你助理聯系我?”

聞言,徐正則笑了下,目含深意地望着她。

“怎麽了?”

“領證那天我添加過你的微信。”他平靜地陳述事實,“夏小姐,你拒絕了我的申請。”

夏矜:“……”

“……有這回事嗎?”

徐正則沒說什麽,掏出手機,當着她的面點開微信,複制手機號碼之後再次申請:言簡意赅道:“這次記得同意。”

走出啓明大樓,夏矜打開手機。

好友申請界面靜靜躺着一個陌生賬號。

沒有驗證消息,昵稱很簡單:Xu,頭像一片黑。

夏矜點開大圖,才發現那并不是純黑色。

是夜晚的天空。

廣袤的黑暗中,只有一顆明亮閃爍的星星。

夏矜按下同意鍵時嘟囔,連備注都不寫,誰知道你是徐正則。

可不能怪我當時拒絕。

上了車,她随手将手機扔在副駕座椅上。

原本正要将插上車鑰匙,微信震動一聲。

夏矜眼睛掃了一眼屏幕,鑰匙孔都沒有對準。

幹脆停止動作,點開微信。

是何助發來的文字消息。

高級定制需要的數據身體數據尺寸十分詳細。

夏矜從上到下掃過,注意力全部集中到了三個數字之上——

104,72,94。

分別對應胸圍,腰圍,臀圍。

夏矜見多了模特們優越的身體條件,此刻也沒能忍住。

一個人在車裏,對着一串數字,感慨:“哇。”

緊跟着蹦出兩個字:“好大。”

沒克制住,敲敲鍵盤,發進了與費思思陶子君的聊天群。

費思思:「?」

陶子君:「???」

夏矜:「徐正則的三圍欸。」

費思思:「謝謝寶寶,真不拿姐妹們當外人。」

夏矜:“……”

作者有話說:

怪大方的我女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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