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夢境和現實】
身體是潮濕而疼痛的,四周是狹小而封閉的,空氣裏還有着濃重而腥甜的血氣。
她在哪裏?眼睛好痛……
“這裏還有人!還活着!”是陌生的聲音,帶着興奮和雀躍。
麻木的身體被人們移動,她似乎隐隐約約聽到了警車和急救車的鳴笛聲,那麽刺耳。
這裏是哪裏?現代?車禍案發現場?那麽狄肜呢?
她想,她是無法描述自己在最後那一眼,看到狄肜的臉時的那種震驚。
湛藍色的湖水中,她不斷的下沉下沉着。頭頂是浮動的藍白色的光芒,她在水中動彈不得,只能被一只無形的手牽制着。
輕微的聲響從上方傳來,她看到一個迅速靠近自己的身影,那是——狄肜!
她欣喜地伸出手,卻被那股力量牽制着離開的更快。她看到他焦急的臉,忍不住張口喚道:“狄肜!”
湖水從口鼻中灌入,讓她幾乎窒息。黑暗,在那一刻和白光一同在她的腦海中炸開。
現實的感官和虛幻的回憶交織,沉重的疲憊感再次襲來,最後堕入。
“狄肜!”紫堇從床上猛然坐起來,四周是黑暗的,一如夢境。
她到底是在哪裏?還是在夢中麽?可為什麽身體的疼痛是那麽真實?
“同學你還好吧?”耳邊是一個女子的聲音,鼻翼旁是她身上特有的消毒水味道,像是……醫院的護士,“是不是做惡夢了?”
紫堇猶豫着,開口問道:“這裏是醫院?我怎麽在這裏?”
護士小姐雖然沒有看到紫堇的眼睛,卻也明白了她現在的困惑,便開口解釋:“同學,你乘坐的旅游車出車禍了,你還記得嗎?”
見紫堇點了點頭,護士小姐繼續道:“你還算是運氣好的,是少數幸存下來的人,也沒有受到多大的傷,只是肌肉組織有些拉傷和壓傷而已。不過你的眼睛被玻璃給紮到了,幸好有人捐眼角膜,給你做了手術……”
被玻璃紮到眼睛了?紫堇連忙用手去摸眼睛,卻只摸到了厚厚的紗布。
“同學你放心啦,等拆了紗布你又能看見了。”以為紫堇在擔心自己的眼睛,護士小姐安慰道。
既然她回到了現代,回到了三年前……那狄肜呢?他和她一起掉入時空的漩渦中,是不是也來到了現代?
“請問,車禍現場有沒有出現什麽奇怪的人?”紫堇抱着一絲絲的僥幸,問道。
“奇怪的人?”
“嗯……比如說,穿着奇怪衣服的人?”
“不知道诶,反正送到醫院的幾個人裏面也沒有什麽奇怪的人……”
聽到這樣的答案,紫堇心下一片黯然。手指不自覺地往心口處按着,猛然驚覺到什麽。她拉住就要走的護士小姐,慌張問道:“有沒有看見——”
有沒有看到一個裝着骨灰的玉匣子?
只是這樣的問題問出來,她恐怕是會被當成瘋子吧?曾經的一切,連她自己都已經分不清到底是夢境還是現實了。
她松開手,恢複了沉默。
“啊,對了。”護士小姐正準備離開繼續查房,忽然想到了什麽,“你的背包警局那邊給送來來,我們有給你的監護人打電話,這兩天應該就到。”
幾天後。
“紫兒,今天怎麽樣了?”柔柔的聲音,不用想都知道是誰。
“媽媽。”紫堇轉回頭,面向來人,笑着說,“我好多了,你就別擔心了。”
“怎麽?紗布都還沒有拆,就一直面朝着窗戶看什麽呢?”冼媽媽把煲好的粥放在櫃子上,笑着問紫堇。
“小仙啊,她這是不甘寂寞。黑漆漆的嘛,看着外面就好像能夠看見了呀。”鄰床的方阿姨一直都搞錯了紫堇的姓,叫她小仙。
“紫兒在這裏還要靠方姐你照顧一下,我現在事情多,也不能天天來醫院陪紫兒……”冼媽媽有些抱歉的對方阿姨說,似乎又把帶來的東西分給了她一部分,兩人推脫了半天,方阿姨才總算是收下了。
“紫兒,你好好喝粥。”冼媽媽做到紫堇的床邊,輕輕摸着她的頭。
“嗯。”紫堇接過碗,喝了一口之後,面向母親問,“媽媽,你和莫叔叔什麽時候結婚啊?”
原本伸過手去倒茶的人,一下子僵住了。“紫兒怎麽這麽問?”
“唔,我覺得我長大了,還要在A市讀四年的書,媽媽在家裏也沒有一個人可以照應。多不好。”紫堇低頭喝了一口雞絲粥,淡淡的味道,是家的味道,也不是。
冼媽媽正準備說什麽,又護士站在門口說:“冼紫堇,該換藥了。”
“媽媽,我先去換藥了。”紫堇笑了笑,已經不用摸索就把碗穩穩放在了櫃子上。
“我跟你去。”
“不用了,還要好久呢。媽媽,你不是今天要回B市麽?”紫堇伸出手就抓到了一個堅實的手臂,是這幾日照顧她的護工。
她站起來,抱了抱那個小小的女子。原來她已經比她還要高了。
媽媽曾經是她的避風港,而現在她才發現那樣一個堅強高大的母親,也會在時間下變得弱小起來。媽媽也是需要她自己的避風港的。
“不用擔心我,媽媽。要記得抓住自己的幸福啊。”
在護工的帶領下,紫堇來到換藥室換了藥,又讓護工帶着她出去轉轉。
“喂,你怎麽從來都不說話?”陽光照到身上的感覺很舒服,紫堇忍不住問了身邊那個沉默不語了好幾天、只是默默照顧自己的護工。
他沒有答話。
紫堇自顧自地說道:“哎,希望這一次媽媽可以接受莫叔叔了。都是因為我,她才一直都沒有和莫叔叔結婚……”
“不過呢,其實我覺得我上大學這一段時間以來,他們很有戲呢!”
紫堇拽了拽他的衣袖,說:“我們去哪裏坐會兒吧!”
坐到涼涼的木椅上,而身上卻是被陽光照得暖暖的,四周是新樹發芽的聲音和花開的香味。
“喂,你從來不說話是不是也是個面癱呀?”紫堇忍不住調侃着,原本笑着的嘴角慢慢平緩下來。
“哪,說到面癱,我哪認識一個人,也是面癱。他從來都不笑的、對別人好可怕的,還動不動就吓人……”
“不過哪,他對我很好,只對我一個人笑。會給我做飯、會逗我笑、會保護我、會為我做好多的事……”
“我以前都不懂得珍惜,也都對他的好視而不見,所以、所以曾經很傷他的心。現在我好想好想他,但是他卻不在了。”
對着陌生的人,似乎更加容易袒露心跡。紫堇那雙被蒙住的眼,已經濕潤了。可是醫生說過,不可以哭,她只好咬咬牙,把眼淚又給吞了回去。
紫堇顫抖着唇角笑了一聲,對那個一直不沉默如同不存在的人說:“你一定會問我那個人是不是死了,不然我為什麽會那麽傷感……”
“告訴你一個秘密喲,其實他是我幻覺中的人喲。”
“一切的真實都是虛幻、都是夢境,連那個人都是我虛構出來的了……你說,我是不是瘋了呀?”
這一天,紫堇又坐在病床上百無聊賴地瞪着一片黑暗。
方阿姨突然神秘兮兮地湊過來,小聲問紫堇:“小仙呀,其實我老早就想問你了。你是不是有男朋友了,所以急着讓你媽回家的呀?”
“啥?”聽到方阿姨的問題,紫堇一下子愣住了,好半天才反應過來。她笑着擺了擺手,“方阿姨,您別拿我打趣了,我哪裏來的男朋友啊?”
“哎——那個天天來照顧你的不是你的男朋友嗎?”方阿姨瞪着紫堇,可惜蒙住雙眼的紫堇一點也沒有感覺。
聽到方阿姨的誤會,紫堇連忙擺手否認:“啊——您是說那個護工啊!我連他的名字都不知道,他怎麽可能是我男朋友呢?”
“護工?不會呀,我看他好像不是護工,穿着白大褂的——”方阿姨不死心,極力想要求證每天來照顧紫堇的不是一個護工,而是男朋友。
“穿白大褂的不過就是護工和醫生嘛,但是總不可能有個醫生親自跑來照顧我吧?方阿姨,你想多了。”紫堇笑着解釋着。
“不對,他看你的眼神很不對。明明就對你有意思得很。” 方阿姨明顯是在病房悶久了,八卦得很。
那是您老人家看走眼了,這樣的話紫堇才不說呢。她只是笑而不語。
有護士來叫紫堇去換藥。說是換藥,其實也不是,因為今天她就要拆紗布了。
紫堇伸出手,卻是被一雙溫熱的手掌握住。她微微愣了一下,就已經被帶離了病房。
看到此情此景,方阿姨笑得意味深長,在病房裏自言自語着。
“哪,我看那小夥子對小仙就是有意思……啊,對了。剛剛看到他的名牌,是叫狄——那個字怎麽念來着?”
“沉默君,你今天怎麽了?”被人牽着手的紫堇,有些不适應,卻被對方緊緊握住。
紫堇也不多言,因為被他牽着手的感覺她其實一點也不排斥,反而……很依戀。像是被狄肜牽着的時候的感覺。
要是狄肜還活着的話,是不是也可以這樣牽着自己的手?
紫堇被沉默君牽到了換藥室,那裏的藥水味道讓紫堇回過神來。
“沉默君,可、可以放手了。接下來讓黃醫生給我拆紗布就好了。”紫堇想要抽回紫堇的手,卻再次被對方握緊。
“我說過,我不會放手的。”
沉默君開口,卻是熟悉的聲音、熟悉的對話,把紫堇一下子驚在了原地。
被握緊的手輕輕的顫動着,不可置信地透過厚厚的紗布望着眼前的人。
是不是可以相信——這就是你?
阻攔視線的紗布突然間分崩離析,他們看到了彼此的臉,彼此的眼睛,就要望到對方的心底最深處。
“狄肜……”才喚出一個名字,淚水便不可自抑地流了下來。淌過臉頰,低落在十指相扣的手指間。
狄肜擡起她的下颚,讓她看清自己。他對她說:“阿堇,我不是你的幻覺,因為我在你的心裏真實地存在過。”
然後他低下頭,吻住了她。深遠悠長。
作者有話要說:其實,這就是結局了……
啥,為什麽沒有正太複活?
嗯……等番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