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來訪(2366字)

一日心期千劫在,後生緣,恐結在他生裏。然諾重,君須記。

魚幼薇用琴囊包裹住古筝,也不知道為何,她會突然想起這詞。

紀唐夫在門外來回踱步好一會兒,但總是在邁腳踏入門檻的時候又及時收回去,最後只好耐着性子在門外像個無頭蒼蠅一樣徘徊不定。

過了許久,大門才被魚幼薇從裏頭打開,她抱着琴囊,擡頭望去,露出一張不沾胭脂且眉目雅致的容貌來。

紀唐夫不由得皺皺眉,他頭疼不已的撐着額頭,眼角瞥向面無表情的魚幼薇,定聲道:“我不是說過要你好好打扮一下嗎?”白白浪費了一張漂亮的臉蛋。

“夏襲又沒跟來,除非唐夫會做這些,不然我親自打扮,一定會變花臉。”她抱着琴囊下樓,扭頭沒好氣的回道。

“那敢情好,你可以直接上臺客串一把。”嘴角噙着抹笑,紀唐夫跟在她的身後。今日難得見她收拾幹淨,一身女裝的模樣。

魚幼薇是極美的,若不是她盛名在外,李億又怎麽會固執如斯。

“魚幼薇……”他陡然喚道。

“呃?”她不解的轉頭望着他。

“沒什麽。”他別過頭,沒有再看她。

今天的紀唐夫很奇怪。魚幼薇踩着木階,寬大的衣袖垂落着朱紅色的流蘇,伴随着細微的絲履聲,樓下的散落的客人莫不好奇的仰首觀望。

頓時驚之,猜之,賞之,各種意味不明的視線齊刷刷的投注在她身上。

果然會如此,紀唐夫微微籲了一口氣,早就猜到會出現此番局面。驀然,他拉住魚幼薇的袖角,硬是将她納入自己的身後,而後冷下神色巡視着周遭。

如斯美色,也要看誰消受。

而他們……還不夠資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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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唐夫,謝謝你的古筝。”她低垂着頭,扯住他的衣袍,使他定在原地,許久,才聽到她低聲道。

他沒有回頭,反而愈發沉默的背對着她點頭,證明他已經聽到了。但若是魚幼薇此刻站在他的面前,那麽定然會發現他微頓的嘴角,還有……愈發沉寂的眼眸。

他已經不能回頭了,以他現在的神色面對她,難保她不會看出什麽。正是因為如此,所以他沒有回頭,更不能回應她。

直到送她上馬車的那一霎那,他才聽到她喟嘆道:“紀唐夫,是個君子。”

他垂螓,擡袖掩笑,語氣低緩而又疏離,“君子可不是人人都想當的。”

她該是猜到了吧,真是狡猾的很,魚幼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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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娘啊,怎麽這麽多女人。”段成式一看到三五成群地相約而來的女子,眉頭也就愈來愈緊。他就差一點想要沖上前掐住溫庭筠的咽喉,大聲質問他,長安一別後,他究竟又是抱着什麽目的請他下金陵的?

溫庭筠氣定神閑的輕呡着茶水,果然是雲峰頂好的茶葉,色澤通透,醇香入口。“成式,既來之則安之,你又何必自尋煩惱。”他看着一臉不悅的段成式在他的面前踏來踱去,也不禁有點兒頭昏。

“飛卿可真穩重淡定,也不管這是不是你的相親大會,竟然還能如此鎮定自若的品香茗,賞小曲,在下實在再三佩服。”話裏藏針的行為也是他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學來的,平日子裏,被紀唐夫牙尖嘴利戲弄了多回,他如果還學不到他的三成功力,那麽他就該玩自刎了。

“我以為只有唐夫才喜歡如此說話,不過這話兒還真的不适合成式這張忠厚老實的臉。”

“……請說英俊潇灑。”

“好吧,這話兒真的不适合成式這一張——英俊潇灑的臉。”

滿意地颔首,段成式十分欣賞溫庭筠的識時務。他拍着他的肩膀,長嘆一口氣道:“孺子可教也。”

好笑的拍下段成式的手,溫庭筠明顯的感覺到有人在看着他,只不過他也猜得出是哪人。無奈的嘆氣,君子如玉,佳人如虹,爹爹想必是抱着如此的心态,才會邀請這些名門閨秀來後花園裏賞花。

“她看你很久了,你……”許是不忍,段成式的心并不如他們一般堅硬如石。

溫庭筠搖着手中的茶杯,低頭思忖了一會兒,嘴角的笑意倏然加深,“成式一向心軟,可惜我這一回頭會更傷人,不必要的念想不如就此隔斷,免得今後糾纏不休。”

正當段成式還想說些什麽的時候,想不到就有一名小厮急急忙忙的跑上前,嚷道:“少爺,紀公子來了。”

溫庭筠偏頭看了一眼段成式,他才起身低頭抖袍。

“你……猜到他會來,是嗎?”不然換做他人,早該焦急不安了。段成式眼見他笑的愈發的好看,愈發的證實他心中所想。

早在聽聞魚幼薇即将要嫁給李億的時候,他就該覺得不對勁了,飛卿太過平靜了,平靜到仿佛從來都沒有聽聞過這個消息。

溫庭筠的嘴角不經意地往右上揚,他淺聲道:“因為我了解魚幼薇。”正是因為他了解她,所以他猜得到她是絕不願嫁給李億的,更因為他了解紀唐夫的個性,所以他也猜得到他絕對會在其中插上一腳。

段成式怔愣地望着溫庭筠嘴角浮起的那一抹微笑,是那麽的自得,是那麽……輕松。“你……”他頓了頓,竟不知該說什麽了。

此刻,從花園裏逐漸傳來了腳步聲,伴随而來的是一道略帶鼻音的問候聲。

“好久不見了,成式、飛卿。”紀唐夫的衣擺在風中微微的晃動,當他走到溫庭筠的面前時,從他的身後驟然出現抱着琴囊的魚幼薇。

頓時,明顯的抽氣聲突兀地在此刻響起。

好一個天然去雕刻的清豔美人。

溫庭筠一瞬也不瞬地望着她,卻見她收斂了一臉的神色,往後退了幾步,躬身向他道:“夫子,安好。”

“幼薇有禮了。”他擡手,墨色的眼眸陡然微斂,眸底一片潋滟。

她從來沒有如此心甘情願的喚他一聲夫子,更不曾如此端莊有禮,仿佛下定了決心,要他重新認識她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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