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聞凡的驚訝一直持續到兩個人下了樓，直到站在小亭子外面，他都有些沒緩過神來。

不過，剛才那幾個小孩子貌似也回家吃飯了，小區裏空空蕩蕩的，只有偶爾走過的幾個大人，步伐匆匆。

聞凡東張張西望望，小腦袋來來回回看了好幾下，等确定了四周真的沒有小朋友之後，這才放下心來，悄悄舒了一口氣。

呼，總感覺直接和他們交朋友的話，有點不好意思說話呢。

許央央倒是不急，牽着聞凡，先在亭子中的座椅上坐下，然後故作神秘地從包裏拿出一個東西，藏在手心裏，将胳膊伸到聞凡面前，當着他的面展開手掌心。

“铛铛铛铛！”

聞凡的眼睛立刻就亮了，一下子就從還沒坐熱乎的椅子上跳起來，驚訝地看着眼前的東西。

“霸王龍！”

他亮晶晶的眼睛看向許央央，眼睛裏閃爍着驚喜的光。

“诶，”許央央撓了撓頭，“這個就是霸王龍嗎？”

她之前靠這個折紙逗過好多小孩，不過到現在才知道，原來這種小恐龍就叫霸王龍啊。

她把小恐龍放進聞凡的手心裏，看他小心翼翼地捧着，笑着摸了摸他的頭：“喜歡嗎？”

聞凡連連點頭，認真地看着躺在自己掌心裏的霸王龍，又一本正經地向許央央道謝：“謝謝媽媽，我特別喜歡。”

看着眼前的小豆丁正兒八經的樣子，許央央笑了笑，微弓着腰，湊得離他的距離近了一點：“我還會做另一種小恐龍噢，不過不知道小恐龍叫什麽名字，能不能請聞凡小朋友幫我辨認辨認呢？”

聞凡聽到後，立刻把頭點得像小雞啄米似的，不自覺地挺了挺小胸脯，說出的話都比剛才更有自信了：“當然可以啦媽媽，我認識好多好多好多種恐龍呢！”

話一說完，他似乎覺得自己可能說得有一些誇張了，又撓撓頭，繼續補充了一句：“就算我認不出來的話，爸爸一定會認得出來的，爸爸什麽都知道！”

許央央滿意地向他伸出大拇指，給他點了個贊：“小凡已經超棒啦，你看我都不知道這些小恐龍叫什麽名字呢。”

聞凡被誇得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随後半窩着手，讓小恐龍穩穩當當地待在自己的掌心裏，又探頭去看許央央将剛從包裏抽出來的那張紙對折起來。

許央央的手很靈活，再加上之前就疊過不少類似的折紙，兩三分鐘之內就可以搞定。

不過她注意到聞凡正探着小腦袋認真地看，所以刻意放慢了速度，好讓他能夠看個清楚。

等到小恐龍成型，聞凡立刻就認出來了：“媽媽，這是翼龍！”

随後又悄悄地補充：“其實翼龍不是恐龍呢……”

“啊？”這真到了許央央的盲區了，她有些驚訝，“原來不是呀……我以為它是那種會飛的恐龍呢。”

聞凡在腦中想了想，再次确認後，才繼續說道：“他們的老祖先其實是同一種呢，只不過分化成了兩個種類，所以，他們其實是朋友關系，不存在誰從屬于誰。恐龍是可以後肢直立行走的爬行動物，但是翼龍不會走呀。”

聞凡晃晃腦袋：“其實要仔細算起來的話，企鵝也是一種恐龍呢，只不過我們現在一般把它歸屬到鳥類裏。”

“哇，”許央央認真地聽完了，恍然大悟，“原來是這樣呀，謝謝小凡讓我長知識啦！”

她一邊說着，一邊将手中的小翼龍折紙遞過去。

聞凡接過小翼龍，展展它的翅膀，又開始繼續科普：“其實翼龍的體型差距特別特別大呢，森林翼龍的體型和小鳥差不多大，而風神翼龍是史前巨獸，光是牙齒就有10厘米長，是遠古時期的天空之王……”

聞凡一說起他愛的話題就滔滔不絕，不再像之前那樣寡言少語，表情也更生動，小手還會比比劃劃，四肢都在努力，想向許央央更加詳細地解釋這些史前生物。

許央央剝開一個剛才從家裏順下來的橘子，一邊仔細挑着橘子上白色的脈絡，一邊耐心聽着聞凡的科普，還不時地點點頭以做回應。

等到聞凡說得有些渴了，她正好将剝好的橘子遞進他嘴裏，好讓他恢複恢複體力再繼續說下去。

而此時，吃完飯的其他小孩子們也吧嗒吧嗒下樓了，聚集在小區外的綠化道旁，幾個人開始拿着手中的木棍噼裏啪啦相互打鬧。

眼見着小朋友多了，聞凡剛才還滔滔不絕的小嘴也閉上了，整個人有些拘謹，爬回了剛才的座位上，正好背對着那些小朋友。

許央央知道他有些害怕面對陌生的人，就算是小朋友也不例外。但她還是站起身來，把他抱到了自己身邊的座椅上，随後又點頭示意他繼續玩小恐龍。

聞凡看着躺在兩個手掌心裏的小龍，又偷偷擡頭看一眼對面正在玩鬧的小男孩們，等到發現他們真的一點眼神都沒有給自己的時候，這才放下心來，繼續用兩條小恐龍自導自演地打架。

只不過偶爾閑暇之餘，他還會偷偷擡頭看看正坐在一旁琢磨着其他折紙方法的許央央，又擡頭看看一旁玩得正開心的小男孩們，随後才繼續自己玩自己的。

許央央雖然低着頭，但是将他的糾結看在眼裏，卻也并沒有催着他趕緊去和其他小朋友玩。

之所以讓他坐到這邊來，就是想讓他多看看別的小孩子們是怎麽一起玩的，徐徐圖之，不至于推着他硬生生地闖進小朋友們和諧的關系中，反而破壞了平衡，最終起到相反的效果。

他們一大一小就這樣安安靜靜地坐在涼亭之中，看上去格外安閑，而正在太陽底下打鬧累了的一堆小男孩漸漸有些不淡定了，一個個悄悄湊過來，在涼亭之外探着頭看許央央手中折的東西。

“阿姨，你在幹什麽呀？”一個膽子大的小朋友沒有遮遮掩掩，而是直接清脆地問道。

“我在折紙呀。”許央央将手中半完工的折紙搖了搖，“折小恐龍。你們喜歡小恐龍嗎？”

“喜歡喜歡！”

膽大的小男孩帶着身後其他三個小夥伴走進了涼亭，待看到聞凡手上的小恐龍之後，不免驚呼：“哇！阿姨，這些都是你折的嗎？好棒哇，我們手工老師都折不出來這麽漂亮的呢！”

說着，他又湊得離聞凡手中的小恐龍近了一點：“小弟弟，你能借我玩一會兒小恐龍嗎？我可以把我的飓風戰魂霹靂劍給你玩玩。”

他說幹就幹，立刻準備将手中的木棍和聞凡換恐龍，而聞凡被他突然伸出來的棍子給吓到，還有點害怕，連忙往裏面蹭了蹭，湊得離許央央更近了。

許央央樂得有些想笑，用手撫了撫聞凡僵硬的脊背，等他緩下來之後，柔着嗓子問他：“小凡想不想換呢？”

聞凡想了想，最終還是猶豫着點點頭，跳下了凳子，然後将手上拿着的翼龍遞給了小男孩，成功收獲了棍子一根。

他有些好奇地敲敲手裏的木棍，又把棍子在地上戳了戳，引起了此時正手握着小翼龍的男孩的一些不滿：“小弟弟，這個不是這樣用的，它可是我最滿意的霹靂劍呢！這可是我放學後去公園裏辛辛苦苦找來的，再也見不到這麽直溜的棍子了！你聽說過……”

小朋友們說起自己的愛好來都一套一套的，滔滔不絕，聞凡還沒接觸過這些領域，聽得似懂非懂，但是仍然很認真地聆聽，并且按照對方的指導，開始學着使用這個所謂的噼裏啪啦之劍。

小男孩看到聞凡把自己的話全都聽進去了，十分滿意，像大哥一樣拍拍胸脯：“我看你挺不錯的，要不加入我們的兄弟團吧，這樣你手中的飓風戰魂霹靂劍就可以發揮它的作用啦！”

說着，他開始自我介紹起來：“我叫段康康，你叫我大哥就好啦！你叫我一聲大哥，我以後就會罩着你的。”

他身後的幾個小朋友也連連點頭，并且開始接龍式地自我介紹起來。

旁觀了全程的許央央聽到這一聲聲聽起來稚氣卻說着豪氣沖天的話的聲音，臉上的笑容實在有些繃不住。但為了保住孩子們的自尊，她努力抿抿嘴角，盡量表現得嚴肅一點。

不過聞凡倒是很認真，也學着他們自我介紹起來：“我叫聞凡，大家都叫我聞凡，你們可以叫我聞凡。”

聞凡平時說話利落得很，吐字也清晰，但是在陌生的小朋友面前，腦子就開始打轉，低聲羞澀地重複着意義差不多的話。

還好對方幾個小朋友也不太在乎邏輯，反正他們都聽懂了，于是一個接一個地喊着“聞凡”，把他的小臉都羞得有些紅了。

小孩子們之間的友情建立得很快，沒過一會兒，他們就開始相互繼續講解着自己手中法寶的使用法則，玩着玩着，幾個小男孩就帶着聞凡出了涼亭，要幫他去找命中之劍。

聞凡被他們拉着手，離開之前特意回頭看了許央央一眼，在得到她的點頭允許之後，這才啪嗒啪嗒地被小夥伴們拽着跑了出去。

在外面玩了一個多小時，這些小孩子就算精力再旺盛，在太陽底下也曬得受不了了，又連忙跑回了涼亭。

許央央喂了他們一人一個橘子，休息一會兒之後，這五個小火爐就腦袋湊着腦袋地圍在她身邊，看她繼續折小恐龍，還時不時發出驚呼聲，讓路過的大人都忍不住側目。

準備外出的聞易景路過樓下時，看到的便是被小孩子們團團圍在中間的許央央，和她那因為半蹲着身子而微微掃在地上的裙尾。

無端的，他想起了他們結婚的那天，也是她到這裏的第一天，就因為裙子被聞凡不小心碰倒的果汁濺到而大發雷霆，嘴上喋喋不休，把聞凡都吓哭了，卻撒手不管，轉身就出門去買衣服了。

當天晚上，她又因為在漆黑的樓梯上不小心絆倒了，就頭也不回地離開了家，再沒有回來過，聞凡還為此傷心了好幾天。

而此時，看着涼亭之中那個随意梳着側馬尾的秀氣背影，聞易景又想起了夢中的那雙眼睛。

明明不該是這種感覺，可總覺得昨天才是第一次相遇。

命運的齒輪，也許從那一刻開始，正式轉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