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轉眼過去一個月,蘇望亭過來給秦無雙彙報腳踏車的銷售情況。

“活動結束後，我們一共賣出了四百輛自行車。其中本地共賣出84輛,其餘的都是外地批發商買的。”蘇望亭還提醒她一件事,“這些人大老遠從外地過來不劃算，所以問我們能不能裝個電話，他們采用電彙的方式,我們用海船運過去，這樣就不用來回跑了。”

秦無雙倒是沒想到還有這個辦法。她問蘇望亭安裝電話需要多少錢？

蘇望亭相當會做事,在提出設想前,他就将電話相關問題搞得清清楚楚，秦無雙問他,他自是張口就來，“安裝費要350大洋,電話費每月六元。”

秦無雙倒吸一口涼氣，這不便宜啊,現在上海普通工人的工資每月才兩個大洋，這電話費居然是工人工資三倍。現代的電話費連工人十分之一都不到。雖然不劃算，但是這錢卻不能省，所以她很幹脆就答應這項開□□就裝吧。你去辦這事。”

她給他拿了三百五十元的鈔票。

蘇望亭接過來,提起另一件事,“咱們店的腳踏車庫存不多了，只剩下十幾輛女式的。你打算什麽時候補貨？”

“快了。”秦無雙沒有給準确答案，賣完黃金剛到手的錢剛買過鋼筆、鉛筆和紙,現在又要買自行車,她銀行卡裏的人民幣恐怕支撐不了多久。可她現在還找不到除黃金以外的換人民幣方法。

蘇望亭見她心裏有數,沒有再廢話。

秦無雙問服裝店生意怎麽樣。

蘇望亭把賬本拿給她過目,“皮鞋賣得很好。每天至少能賣出十幾雙。客人唯一不滿意的是：鞋子的款式太少了。只有兩款。還有襯衫賣得也不錯,但是小碼已經沒有了。長根想讓我問你什麽時候給襯衫補貨。”

秦無雙最近也在琢磨開服裝廠，比起自行車，她最擅長的是服裝廠啊。而且她這些日子在租界內外全都逛過一遍，整個上海沒有一家服裝廠，這就是現成的發財路。她将自己的想法與蘇望亭說了，“正好你這幾日空閑，幫我再找個店面吧。我要開個服裝廠，還是擁有自己的鋪面比較好，自行車那個店面分成兩個店鋪就有點擁擠，還是要單獨開個服裝店。”

蘇望亭臉上難以掩飾的驚訝，“你要開服裝廠？不是開布廠？”

這時候的成衣鋪子是非常少見的。大部分人都是買布自己做或是找裁縫做，這樣才能和身。服裝廠真的少之又少。也不怪蘇望亭會如此震驚。

秦無雙點頭，“對，服裝廠。我自己有機子，到時候招工人做衣即可。你先幫我找店面，順便給我家也安了固定電話。對了，你有沒有認識适合當掌櫃的人才，也可以介紹給我。”

她對蘇望亭還是比較滿意的，這人做事完全不用她操心，一應事務都能處理妥當。聘他當掌櫃，簡直不要太值。

蘇望亭想了半天，終是搖了搖頭。他認識的人才要麽去政府部門工作，要麽去洋行。許多朋友都不理解他為什麽要給一個小公司當掌櫃。有點大材小用。可是他就是想證明自己不靠家裏也能養活自己。

不過他沒有直接拒絕，“本地沒有，我寫信給外地朋友問問看吧。”

秦無雙也沒有失望，沖他笑笑，“沒事兒。你幫我問問看，我還可以發廣告，興許能找到合适的人才。人才多多益善。”

蘇望亭點點頭，打量一圈小洋樓，“這一樓就可以作為鋪面啊。”

“對，我正是打算一樓做為服裝廠的接待室，主要負責大貨批發。但是我琢磨着也得開一家服裝店，引領民國服裝風尚。我們廠衣服的質量不錯，面對的客戶都是家有薄産的人。想要他們購買，就得打廣告。”秦無雙對比過民國與現代衣服的區別。款式差距很大。如果不人為引領，款式跟別人一樣，她衣服就賣不出高價。

現在民國百姓正處于水深火熱當中，手頭沒有那麽多錢。一年都未必能換一身衣服。想掙錢還得靠有錢人。

蘇望亭懂了，這是想成立一個服裝品牌打響名頭，如果在上海都能賣得很火，外地商人向來以上海為先，肯定會從這邊定貨。

這個主意跟腳踏車有異曲同工之妙。別看飛馳這個牌子沒什麽名氣，但是它在租界最繁華的街道售賣，還是吸引不少客人登門。腳踏車都行，沒道理自行車不行。他爽快答應，“好，我會幫忙找店面的。”

他談完正事，正打算離開，秦無雙卻沒有急着放他離開，而是問起另一件事，“對了，你之前說你在法國留過學？”

蘇望亭颔首，“是啊。”

他們就是在法國洋行認識的，她應該知道才對。

秦無雙臉上帶了幾分笑意，“那你能不能向法國領事管傳話，我想捐贈一百套軍服以及一百瓶白藥和阿西林。”

蘇望亭眉頭皺得能夾死蒼蠅，“你向法國捐贈物資？我們國家也送了14萬士兵去參戰。”

蘇望亭每天都要看報紙，他跟這個時代的年輕人一樣，關心國家大事。他其實反對國家送士兵到國外參戰。他曾經留學法國，也去歐洲各國游歷過，沒有人比他更了解這些列強有多看不起華國。戰争失敗的後果，暫且不論。就算勝利了，恐怕華國也分不到應有的戰利品。這14萬士兵只能成為這場戰争中的炮灰。

他寫信給當局，但是他們對他的提議不屑一顧。現在聽到秦無雙要捐物資，他心裏別提多膈應了。

秦無雙明白他憤怒點在哪兒，據她所知，政府一直在鼓吹他們參加了一戰。幾個國家打一個，戰算還是很大的。事實上也确實戰勝了。至于華國沒有取得戰争勝利的果實，那是因為北洋政府為了快速得到日元補償，才會答應割讓青島，做出這種反動行為。

敵人無恥，當局為了一已之私，沒有一個無辜。歷史結局是注定的，她不能改。她只是想完成自己的任務。

她嘆了口氣，“我送法國物資是為了做生意。只要我說法國人都從我們廠定軍服，那些有錢人就會認可我們的品牌。我們是新品牌，想要別人認可我們，就得花點心思。”

許多小公司為了打響名氣，會千方百計找大公司合作，哪怕賠錢都願意，就是為了這個目的。當然她的目的要更多一些。她想賣藥。這世上沒有比戰争利潤更高的行當。那個世界第一大國不就是靠戰争迅速積攢財富嘛。她穿的這個時機剛剛好。

蘇望亭張了張嘴。這話聽起來荒謬，但是仔細一想，還真有可能。因為在許多有錢人心裏認可國外的貨物就是高檔貨，是身份的象征。

秦無雙繼續道，“只要他們用了我的藥，以後就會源源不斷從我這邊買藥。那錢自然而然就賺回來了，這叫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蘇望亭剛剛發完怒就後悔了，東家只是個商人，她既沒有叛1國也沒有奴役百姓，他不該将氣撒到她身上，他深吸一口氣，認可她的決定，“好，我會跟他們說的。”只是他還是提醒她，“你送的有點少，他們可能看不上眼，根本不會送回去。”

秦無雙笑了，“不送回去才更好。這樣他們才能切切實實體會它的好。真要送上戰場，也不知猴年馬月才能找我定貨。如果他們自己用了，一定能發現服裝更舒适。藥品更好。”

“他們在華國又不會受傷。”蘇望亭笑她天真。

這話倒是真的，秦無雙臉上的笑容消失了，“所以你要盡可能讓他們把白藥送到戰場，白藥治外傷是立竿見影的。歐洲正在世界大戰，如果發現白藥可以止血，他們一定會大量訂貨。”秦無雙讓他一定要好好推銷兩款藥，“你要是将這事辦成，我許你一百元好處。”

蘇望亭有些疑惑，“既然藥品這麽好，你為什麽還要搭上軍服？”

“搭配着賣，我可以賺兩份錢，為什麽只掙一份呢。”秦無雙奇怪地看着他。

蘇望亭居然無話反駁。不過他還是擔心法國不會定襯衫，“這次戰争就是因為歐洲産品想往外傾銷，而其他國家禁止。所以才會打起來。他們自己國家産能都過剩，怎麽可能會從你這邊定衣服？”

秦無雙搖頭，“他們在打仗，工業遭到一定程度的破壞。後源供給肯定不及時。”

蘇望亭覺得她的話有一定道理，決定試試。

秦無雙又再次叮囑他，“你可以問問他們還需要哪些物資？我盡可能提供給他們。”

日本在第一次世界大戰中大發戰争財。她也要從中分一杯羹。

蘇望亭答應幫忙問問。

翌日，秦無雙就去上海警察廳衛生所檢驗阿西林的成分，确保沒有問題，政府同意藥品上市。至于白藥，她不需要申請，因為它的創始人會去申請。

這時候的政府真的就是有錢好辦事。據她所知，現代新藥上市前要經過各種測試。亂世一切都亂。

等她辦完事回來，蘇望亭已經來了，還帶了一套軍服過來。

“我幫你問了，他們現在需要軍服、糖和鐵。”蘇望亭又道，“他們說他們的服裝都是從日本訂的。不過戰争有人員傷亡，又應召不少新兵，他們打算多訂一萬套軍服。一個月後，法國輪船會到日本運物資，如果你趕得上，他們可以從你這邊定。不過明天你需要将樣品送過去。他這擺明是為難人。”

秦無雙眼睛一亮，“一萬套？沒問題。”

蘇望亭覺得她可能是瘋了，“一萬套。你怎麽可能一個月就做好。這點時間也就夠準備材料。”

秦無雙擺擺手，“我說可以就可以。”她更關心價格，“多少錢一套？”

“一套是六個大洋。”蘇望亭嘆了口氣，“有點虧。沒什麽賺頭。”

她這邊一件襯衫都能賣一元兩角五分。一雙皮鞋賣四個大洋。他這還有一條褲子，一件外套以及皮帶，這一套衣服才給六個大洋，真的太便宜了。恐怕連成本都不夠。

秦無雙仔細算了算，六個大洋換算成人民幣大概是1800塊錢。這麽多錢在現代絕對能買得起一套軍服。還是有利可圖的。

“可以。還能賺一點點。”秦無雙拍了下腦門，她居然忘了糖也是物資。這個更簡單了，她直接從現代采買，省時省力。

蘇望亭不是學制衣的，聽她有利可圖，也就沒再勸。

秦無雙追問，“他們需要多少糖？”

“五十萬斤。但是每斤價格不能高于四分錢。”

秦無雙之前去糧店問過，那糖售價是六分錢一斤，每斤四分差不多就是成本價了。如果她真從民國采購，根本賺不了多少錢，這價錢着實被他們壓得死死地。

秦無雙卻一口答應，“可以。”她追問，“那白藥和阿西林呢？”

蘇望亭點頭，“白藥應該沒問題。他們當時就找了個受傷的士兵實驗過。但是阿西林……也實驗了，正在等結果。可能沒那麽快定下來。”

秦無雙也不着急，“行！再等等也行。我不着急。”她頓了頓，“至于鋼鐵，這個不行，我弄不到。”

蘇望亭終于松了一口氣，忍不住笑起來，“我還以為你已經神通廣大到如此地步呢。”

秦無雙笑笑，“我還沒那麽厲害。”

她興致勃勃抖開衣服，“等我把衣服做好了，你就拿給他們看。要盡力把單子給促成了。”

既然她覺得有利潤，蘇望亭自然竭盡全力幫忙撮合，“那你先做好衣服吧。等你做完了，我再幫你談。”

秦無雙謝過他，邀請他進來。

蘇望亭擺手說不用。

秦無雙好笑，“不是讓你進來喝茶，是想告訴你腳踏車昨晚已經運過來了，你回去叫夥計過來拖吧。”

蘇望亭眼底含笑，“行。”

說起這事，他突然問，“既然你在美國有人脈，為什麽不賣軍服給美國呢？”

“美洲又不是主戰場。”秦無雙理所當然道。

蘇望亭無話反駁，點了點頭，表示待會兒會讓夥計過來運車，轉身離開了鳳凰街。

秦無雙則拿着這件軍服，開始測量尺寸，她要先打板，然後再裁面料。

這一套軍服包括：襯衫、風衣、褲子、軍靴和皮帶。

皮帶和軍靴直接外包，她只需要做襯衫、風衣和褲子就行。

這一下午，秦無雙都在工廠忙活。

翌日，一套衣服做好。秦無雙拿給蘇望亭讓他對比。

蘇望亭翻來覆去地看，顏色一模一樣，唯一有所區別的是她做的這款板型更好，面料也更好。

“你用這麽好的面料會不會虧本？他們給的錢可不多。”蘇望亭提醒她。

秦無雙搖頭，“放心吧，不會虧本的。”

這面料用的是聚酯纖維，比棉布更便宜。她當然是怎麽省錢怎麽來了。

蘇望亭答應幫她去問問，“你幫我看店吧，我去幫你推銷。争取今天把定單拿下來，這樣你也能有充足時間準備。”

秦無雙颔首，又提了條要求，“咱們結算的時候，不要用大洋，他們未必有那麽多大洋。一定要用他們的法郎來結算。”

據她所知，法郎是用金子做的。而第一次世界大戰打的就是金本位。這場戰争還要持續好幾年，黃金價格會一路走高。這就是白撿的發財機會。

蘇望亭樂了，“他們求之不得呢。”

法國在打仗，在華國的生意陸續都停了，手頭還真沒有多少大洋，但法郎是本土貨幣，自然沒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