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杏花春雨(2)

此次也不例外。

片刻之後,蘇姑娘的聲音從大門口響起:“秀才,走吧,給咱爹掃墓去!”

“這麽快?”闵岚笙從支起的窗扇裏探出頭來,看見娘子已經手扶着門扇站在院門口等着他,身後背着那個‘背簍娘子’。

大個的背簍叫做‘背簍相公’,小一些的叫做‘背簍娘子’,這些奇怪的名字都出自秀才娘子之口。

“不就是準備些酒水貢品麽,咱家都是現成的。快點出來,上墳不能過了晌午。”蘇夏至對着他招招手,示意他麻利些。

鎖了院門,夫妻二人穿過村子并排朝着上山的小路走去。

嫁到這裏兩個月,這是蘇夏至頭一次上山。又趕上山花正盛小草才綠的好時候,自然看哪裏都覺得漂亮,眼睛左顧右盼已經不夠用了。

手上一片溫柔,闵岚笙已經伸手牽住了她的小手。九龍山雖然不是很高,可上山的路也比平地陡峭了很多,眼見着身邊的女子不住的東張西望,他只好伸手牽住了她。

蘇夏至收了眼神詫異地望了他一眼。秀才為人淡漠多思,人前從來都是一副清冷的模樣,像現在這般在家外就牽起她的手的情況真是少之又少。

攥着他溫熱的手掌搖了搖手臂,蘇姑娘腦子裏一轉便不經意地笑了。知道身邊的男子有心,走山路的時候都護着自己的安全。

上墳要趕早兒,因此二人徑直先去了埋葬闵父的地方。

半山腰處小道越發的難走,因為甚少有人會到墳地左近砍柴,因此道路兩邊的荊棘枝杈都大咧咧地伸展開來,随時攔截着過往的行人。

從并排而行變成了一前一後行走,前面的闵岚笙依舊緊緊地握着蘇夏至的手,走的急了,掌心都濕潤起來出了汗。

“到了。”一直沉默不語的秀才終于開口說了話。

一小塊橫切進去的平地上只有一座墳茔,四周去年的枯草和今年的新草混在一起透着荒涼。半人高的青石墓碑上寫着幾行字,蘇夏至沒細看。

總覺得墓碑就是故人的面容一般,她并不想多看。

放下背簍,蘇夏至彎腰圍着墳頭走了一圈,随手把近處的一些雜草拔光,又用一把枯草掃淨墓碑前的一片空地兒,把自己帶來的酒水和貢品都擺了出來,然後一拉眼睛盯着墳茔發呆的秀才。

闵岚笙愣愣地把視線移到那些貢品上,唇角直接抽了一下!

一壇子酒,正是娘子腌雞蛋用的燒酒。

貢品是兩根白蘿蔔,一把芫荽,還有兩個烤餅,花花綠綠地看着倒是挺水靈!

“嘿嘿!不要在意細節,重要地是咱的一片真心……”本來背簍裏還有一個小南瓜,看見相公那臉色,蘇夏至自動就把最後一件貢品給忽略了,直接拿出幾張宣紙遞給:“這個是我孝敬父親的。”

這回闵岚笙不但抽了唇角,連眉毛都揚了起來,紙上寫了幾個大字——一千萬萬兩!

這是蘇姑娘從現代社會冥幣上得來的靈感,臨時起意去給公公掃墓,哪有時間準備的那麽周全?所以,這個‘意思到了’的冥幣便誕生了……

打開燒酒,圍着墳頭撒了一圈,又把蘇夏至自制的燒紙用一塊小石頭壓在墳前,闵岚笙拉着蘇夏至畢恭畢敬地跪在了父親的墳前磕了三個頭:“爹,岚笙成親了,這是您的兒媳婦蘇氏。”

“今兒是我們夫妻二人頭一次來看您,我闵氏一門一直人丁稀薄,您放心,孩兒一定早些開枝散葉,延續香煙,不使人脈凋零!”

跪在一邊的蘇夏至越聽越覺得不對勁,要不是對着公爹的墓碑不好胡說八道,她一定會揪着秀才的耳朵問問:“你這些話到底是說給誰聽的,嗯?”

拜祭完先人,闵岚笙又把四周的雜草拔去許多,蘇姑娘趁機又把她準備的‘貢品’收回了背簍:“父親這裏沒有竈臺調料,做菜實是不便吶……”

闵岚笙默默幹活,沒搭理她。長這麽大,他就沒見過誰家有用菜蔬祭祖的……

“我們去山上走一走。”看着收拾的差不多,闵岚笙拍拍手上的塵土,提步往回走:“掃墓踏青,山頂一片杏花想必比別處都好。”

自動把小手伸進他的掌中,蘇姑娘擡頭往上望去沒看見杏林,倒是看見天又陰了上來,心道:不會又要下雨吧?

手牽着手爬到山頂的時候,霏霏地細雨如期而至。淡的似有若無,只打濕了呼進肺裏空氣,讓人好不舒服……

一片粉雲映入眼中,綿綿延延的杏花開的絢爛,看得蘇夏至屏住了呼吸:“哇!要不要這麽好看啊……”

搖了一枝杏花,一樹的花都跟着動了起來,粉色的花瓣紛紛揚揚落下,圍着二人飛舞,蘇夏至仰頭望着負手立在樹下的闵岚笙真有幾分癡醉的感覺。

杏花,細雨,春日,少年……

這美景應在夢中啊……

“傻子,又看着為夫發呆!”扭頭對上癡癡地女子,闵岚笙抿唇一笑,伸出素手用如玉的手指拈去她臉上的一片花瓣,蘇夏至張嘴咬住了他的手指,用舌尖舔了一了,那片花瓣已經進了口中,然後含着花瓣低聲說道:“春日游,杏花吹滿頭。陌上誰家年少,足風流。妾拟将身嫁與,一生休……”

後面本來還有一句:總能被無情棄,不能休……

蘇夏至沒有念出這句來,無情棄?棄了老子?嘿嘿!打不死他,算他身體結實!

花瓣随着她的輕吟被咬碎在口中,齒頰間是淡淡的苦味,只是品着品着,苦味退去最後只留了清甜。

“傻子。”闵岚笙聲音黯啞,手掌僵在半空,才想說話,另一個陌生的聲音已經傳來:“這麽巧?竟然在此地遇到闵賢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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