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相遇太晚

今兒個是大年三十,趙文斌早早和勝子他們娘兩吃完了餃子,收拾好安頓好兩人,就出了門,他有些想家,想一個走走。

外面飄着雪花,每年的除夕夜好像都會下雪,以前在鄉下的時候,一到下雪天,她娘就會做上一鍋香噴噴熱乎乎的苞米面餅子,然後在包上幾個餃子。

他爹也會做上一道拿手的好菜,一家人圍在桌前吃個團圓飯。

吃過飯,他就偷偷的跑到李相默家裏,給她送糖果吃,兩人趁着朱氏不注意還會偷偷翻牆到村頭跟着那些小孩放鞭炮。

李相默只有一件大紅襖,每年三十的時候她都拿出來穿,平時的時候就藏起來,她說那是她娘小時候給她做的,他笑她亂說,小時候做的怎麽可能現在還能穿上,但是每次她都紅着眼急着和自己解釋一遍她娘為什麽要做那麽大的襖子。

每到這個時候他就拿出剩下的糖哄她,她看見糖眼淚就真的不掉了。

一晃兩年沒回過家了,趙文斌很想他爹娘,但是他不敢回去,怕自己前腳走,後腳李相默就出現了,錯過了他。

所以他只能狠狠心,顧着這一頭,想着快些找到李相默,好帶着她一起回去孝敬爹娘。

街道上的人很少,走上好幾米才能見到一個人影,數九臘月,沒一會他身上就被凍的冰涼,鼻子紅的就跟蓋了個紅章一樣,但是就算這樣他也不想回去,那裏不是他家,他總是呆着不安生。

走着走着聽見前面好像有人喊救命,那聲音鑽進耳朵裏的一剎那,他整個人都愣住了,身體不由自主的顫抖了起來,那聲音在無數個日日夜夜響徹在腦海中,他幻想了無數次能夠再一次聽到。

記憶在腦中炸的粉碎,一時間腦海亂成一團。

那聲音越來越大,也越來越清晰,下一秒他辨了方向,擡腿就朝着那聲音奔了過去。

此時一個男人正被對着他,那壓在身下的人也看不清楚,但是那聲音趙文斌卻早已刻在了心裏。

沒有任何的思考,他一把将阿生從李相默身上拽了下來,掄起胳膊就是一拳,緊接着拿起棍子就在他身上一頓招呼,直到阿生再也起不來了,趙文斌才肯罷休。

“滾,在讓我見到你欺負她,我就弄死你。”

趙文斌很少說這樣的狠話,但是這一次他的狠絕幹淨利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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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相默幻想過無數次自己和趙文斌相遇時的景象。

有他笑着領着自己的妻子還有孩子走到自己的面前打着招呼的景象,或者是她走到村頭看見他正溫柔的替自己妻子拂過額角的碎發時的情形,再或者他帶着孩子在村頭的大樹下玩耍。

這些的畫面在她面前上演了無數次,卻唯獨沒想過會在北平遇見他,也沒想過他會在自己危險的時候救下自己。

趙文斌緩緩的轉過了身,他害怕自己轉身後看見的不是那張熟悉的面孔,李相默也感覺自己從未這般緊張過,她也害怕自己聽的聲音不是他。

四目相對,所有的思念與委屈都化作了一個眼神。

他們都沒有往前邁出一步,也許是沒了力氣,也許是隔着太久,也許是經歷了太多,更知道該如何隐藏情感,總之他們都沒有向前一步。

“相默……好久不見了。”

那一聲帶着顫抖的聲音,在李相默聽起來有些不知所措,她笑了,和小時候一樣,很美很甜。

“文斌哥,你怎麽來這兒了?”

“想見見你。”

趙文斌也笑了,兩人隔着不遠,那笑卻隔了幾年,這一路走來經歷了太多太多,戰争、生死、挨餓、挨凍,每一樣似乎都高過了他們心中的那份感情,但是卻也不及那份情感,

有人說越是動蕩不安的年代,愛情越是刻骨銘心,李相默可能永遠也不會想到離開家的時候,那滿心歡喜卻變成了颠沛流離,人性的懦弱與不堪,總是時刻的在她面前上演。

她掙紮過,也迷茫過,也一次次的與這些不公對抗着,慢慢的她學會了隐忍,學會了退讓,但是卻始終沒有丢掉愛情的底線。

趙文斌也是如此,即使面對無家可歸,即使面對生死離別,他也要去追尋心中所想,千辛萬難都抵不過最初的渴望。

“你瘦了,在北平吃了不少的苦吧。”

趙文斌心疼的看着李相默,依舊是那個清秀的模樣,只是卻顯得更羸弱了。

“文斌哥也是,我叔和我嬸子還好嗎?”

“挺好的,他們總是念叨你。”

趙文斌沒說自己已經許久沒見到他們了,也不知道他們好不好,只是每次去了電報,他們都說自己好,不用惦記。

……

一陣沉默,之前心中的千言萬語一下子都不知道從何說起,兩人相視一笑,氣氛顯得有些尴尬。

“那個,文斌哥你來北平是探親的嗎?住在哪裏啊?”

“啊,哦,是,住在一個親戚家。”

“哦,我娘和我爹也來了,我們住在前面的巷子,你和嫂子要是有空就去串門。”

趙文斌聽完李相默的話,眉頭緊緊的皺在一起,李相默覺得他應該是聽到自己提到朱氏才這樣,畢竟自己被賣到地主家的事估計早就傳開了吧。

卻不知趙文斌其實是不太明白她口中的嫂子是誰。

“要是沒什麽事,我,我先走了,剛才謝謝你。”

李相默轉過身,她覺得自己一秒也待不下去了,她怕自己下一秒會沖到趙文斌的面前抱住他,會告訴他自己有多想他,可是她不能,他已經有了自己的家。

“相默……”

見她要走,趙文斌急着上前一步,叫住了她。

“嗯,怎麽了?”

“你,你還是一個人嗎?”

趙文斌不敢問她有沒有嫁人,只是換了一個方式問道。

“前陣子我娘給我訂了親,他在鐵匠鋪子裏當夥計,人踏實能幹,對我也好,他娘也喜歡我,年後就會把事辦了。”

“哦,那挺好的。”

趙文斌努力的控制着自己的語氣,那聲音帶着顫抖,他都沒有意識到。

“嗯,是挺好的,那文斌哥,我先走了,探完了親,去我家串門去。”

李相默又擠出了一個笑容,只是那笑卻不及眼底。

“嗯,好。”

趙文斌看着李相默漸漸遠去的身影,垂在兩側的雙手緊緊的攥在一起,直到那身影消失不見,他才一拳砸在了牆上,關節處露了白骨,鮮血順着牆就流了下來。

李相默轉了一個彎,确定身後的人再也看不見自己了,才停了下來,雙手緊緊抓着自己的胸前的衣裳,那裏疼的厲害,又是一陣鋪天蓋地的咳嗽聲,怎麽忍也忍不住。

她怕他聽見,趕緊快跑了幾步,直到他再也不會找到自己,才氣喘籲籲的停了下來。

1925年除夕夜,李相默和趙文斌終于相遇,兩人卻将那份沉甸甸的思念藏在了心裏,他們覺得不應該去打擾對方的生活,即使他們知道也許自己會有一天後悔今日的決定。

但是終究沒人敢邁出那一步,也許這一路太難了,他們不敢輕易的打破這相遇的美好,怕自己将這一切打破後,那個人再一次消失不見。

只要他在,即便遠遠的看着也是好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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