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天誅地滅 秦北霄散落鬓角的碎發黏……

秦北霄散落鬓角的碎發黏着血、貼于沉浸在陰影的面頰上, 額上的血已淌到下颚,一滴連着一滴不住地落在地上。

他狹長的眉眼微擡,映着火光跳動的眼中烙着冷漠與諷意, 胸膛處發出低沉震動的笑, 輕笑後,偏斜着頭、下巴微揚,血液從颚線順着流至修長的脖頸與飽滿的喉結, 那面容神态, 是就算如今被壓着跪下,仍不失睥睨與淩厲:“想要是嗎?等你死了老子給你燒過去怎麽樣?”

“還敢嘴硬!”裴元翰正走到秦北霄背後, 聽此一話, 踹至其後背,随着這一腳下去, 一道女孩哭腔響起:“別打了!別打了!放了他!”

秦北霄一下轉頭看向被攔住、卻拼命想要闖進來的沈芷寧,将滿口腥甜一點一點咽下,她的眼眶紅得徹底,卻忍着不流淚, 大喊着:“這裏是西園!不是你安陽侯府——”

“西園又怎樣?整個吳州都是本侯的地盤,”裴元翰陰狠道,“就算我今日殺了你秦北霄, 誰又能耐本侯何?”

“那今天殺不死老子、老子就是你爹。”

裴元翰即拔腰間重刀,出鞘刀刃飛快劃了秦北霄臂膀, 火光照耀下的地面立即現出斑斑血跡,秦北霄悶哼一聲,再無任何反應。

沈芷寧見狀,快瘋了:“不要啊……”

“好啊,骨頭真硬, 看你能硬到什麽時候!”裴元翰收刀回鞘,大手一揮,讓一侍衛退下,他緊扣住秦北霄的右手手腕,“聽聞秦大公子這右手有問題,不知真假,往後應該是真的了——”

說着,他再拔重刀。

“侯爺!”這時,沈淵玄的聲音響起,他攙扶着沈老夫人,身後沈家衆人一道進了學舍院子。

沈芷寧連忙随着跑進去,不知哪來的力氣一把推開侍衛,讓根本沒有力氣支撐身子的秦北霄靠在了她身上,她的手止不住地顫抖,想觸碰秦北霄的臉,可竟不知從哪兒下手,到處都是血,到處都是傷,哽咽道:“撐會兒啊……撐會兒,不要睡過去……”

沈老夫人皺着眉,本想提醒沈芷寧到底是大庭廣衆之下,這般不像話,可見自己這孫女那般傷心面容,還是想算了,先解決眼前事吧。

“裴侯爺,以往見你也不是這等不失禮數之人,今日夜半三更竟帶兵闖我沈府西園,傷我西園學子,倒像是打家劫舍的強盜一般,到底所為何事?!”

沈老夫人向來威嚴在身,此時因着怒氣更甚。

“侯爺,我母親說的是,你這、這,”沈淵玄掃視全場,語氣也極為不善,“成何體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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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太平吳州,竟還有人帶兵夜闖他人府邸?

闖的還是知州府邸?說出去別人信都不敢信!方才他聽到小厮通報,都以為是胡言亂語,沒想到竟是真的!

他覺得裴侯爺是瘋了,他雖然與這位平日裏雖交好,可帶兵夜闖沈府這事實在太荒唐了!

裴元翰對這沈老夫人有些顧慮,可更在意、更火燒眉毛的是秦北霄,随意拱了拱手,目光一直定死在秦北霄身上:“沈老夫人、淵玄,今夜是本侯唐突,做事有失考量,今日——”

“唐突?裴侯爺可知你眼下所行之事、其罪當誅!”沈老夫人正撐着拐杖,杖尾狠狠一跺地,“今日我不管你是所為何事,還請先離開我沈府西園,下回再親自上門拜帖再論!”

“那恐怕恕難從命了。”裴元翰一字一頓,冷厲道,“今日帶不走秦北霄,本侯可不會離開。”

說罷,施施然挺直了腰板,氣勢更為張揚,周遭侍衛聽此話、見此狀,紛紛拔刀,那一剎那,數道刀光寒人,不知道的還以為這在安陽侯府,而非沈府。

“裴元翰、你!”沈淵玄也怒了,剛想說什麽,被沈老夫人稍一攔。

沈老夫人到底還是見過世面之人,見這場面,語氣仍然平靜:“這偌大西園,像是侯府後花園了。那敢問侯爺,為何定要帶走秦北霄,這秦北霄是我西園學子,是李知甫的學生,今日李先生不在園,侯爺不把我等放在眼裏,連先生都不顧了嗎?”

聽李知甫之名,裴元翰眉頭微微一皺。

這老太婆不愧是齊家嫡女啊,說的話比這些沈家蠢人不知高明了多少,相比于什麽沈淵玄,李知甫确實更讓他忌憚,或者說,李知甫背後的文人集團。

還是得找個信服的理由來,先捉了秦北霄回去,到時就算東西拿不到手,以秦北霄為把柄,其餘人也不敢輕舉妄動。

“沈老夫人說的什麽話,我怎會不把您與淵玄放在眼裏,”裴元翰道,“只是這秦北霄,被本侯查到了有通敵賣國之嫌疑,還有這三殿下,與他平日裏交往頗深,本侯要将他們帶回去,好好審問,淵玄也可同去,回頭一道禀告陛下實情。”

“你!”旁側被壓着的蕭烨澤一聽這話,掙紮得更厲害,被裴元翰一個眼神,周遭侍衛又将蕭烨澤的嘴堵住了。

除了蕭烨澤,裴元翰這一眼神,自然也針對秦北霄,硬生生要把虛脫的秦北霄從沈芷寧這邊拉走,第一步上去就是要封嘴。

“你們為何要動他!就算動、為何要堵嘴!”沈芷寧不肯放秦北霄,瘋狂地去掰開那些侍衛抓住秦北霄的手,“你們怕他說出什麽!!”

秦北霄渾身都是血,死氣沉沉,可還是緊攥着沈芷寧的手,被堵住的嘴沒法說話,可随着兩股力量拉扯,兩手交纏之間,他手指一用力,一點一點劃于沈芷寧手心。

最後一個筆畫寫完,終于分開。

至此,蕭烨澤被徹底扣押,秦北霄宛若死人般被拉到一旁。

沈老夫人沉默着皺眉,通敵賣國确實是大罪,如若裴元翰查到相關證據、認為秦北霄有此嫌疑,連夜帶兵來西園逮人也無可厚非,甚至還說着讓淵玄一道過去,這話說的倒是一片坦蕩,只是:“那方才芷寧所說——”

“沈家這位小姐想來與秦北霄關系甚好,被他迷了心竅也有可能,沈老夫人放心,本侯将秦大公子與三殿下帶走,查問清楚,若沒有嫌疑自會帶回來,秦大公子出身秦氏,三殿下又是皇室,本侯不過小小的侯門,又怎麽敢動這二位,只是本侯有着一顆為國為君的赤子之心,誰若通敵,本侯決不輕饒……”

沈芷寧從地上爬起來,看着這位安陽侯滿嘴的仁義道德,見他嘴巴一張一合,從方才強力拉扯與情緒波動的恍惚中漸漸回過神:“不、你不是這麽想的……”

秦北霄方才刻了什麽……

一個‘書’

一個……

“你不是這麽想的……”沈芷寧踉踉跄跄站穩,死死盯着裴元翰,“你根本不是這麽想的!你就是想把他捉回去殺了他!你要毀屍滅跡!”

她不知哪來的氣力沖上前,狠狠推了一把裴元翰,一旁的徐氏眼疾手快,立刻把沈芷寧拉了回來,怒斥道:“你瘋啦!沈芷寧!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麽做什麽嗎!”

沈芷寧整個人都在顫抖。

秦北霄劃了什麽字,她知道了,那是‘書畫’二字。

她明白了,她總算是明白了。

她終于明白為何上一世沈家會被安上通敵叛國的罪名,為何在沈家會被搜出那些物證了。

“我知道自己在說什麽,”沈芷寧顫抖得幾乎站不穩,哽咽着上氣不接下氣,眼中的恨意一點一點凝聚,“我也知道自己在做什麽,我要好好問一問眼前這位安陽侯,裴沈兩家來往親密,你又是我大伯父最好的好友,你為何要置我們沈家于死地!要害我沈家家破人亡!”

全場嘩然。

連一向鎮定的沈老夫人都被這話搞得面容大驚:“芷寧,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是啊,芷寧,這從哪來的家破人亡啊!”

“到底何意啊?”

……

“芷寧,這話怎麽能亂說!”沈淵玄皺眉立即道,“什麽置沈家于死地,什麽家破人亡!莫不是你胡思亂想!”

而聽了沈芷寧的這話,裴元翰的眼神逐漸灰暗,立即就要發出命令拿下沈芷寧時。

她已紅着眼癫狂道:“裴侯爺是還想封我的嘴不成?是知道事情有所敗露要斬盡殺絕是嗎,我告訴你,今日我就算死在這裏,也要把你的事揭露給所有人聽!裴侯爺,不是秦北霄通敵叛國,而是你啊!”

“是你!假意與我沈家交好,假意與我大伯父交好,日複一日,年複一年地推心置腹,使我大伯父信你,使我沈家全家人信你,來往送禮,收你書畫,卻不曾想書畫大有文章!”

裴元翰面目開始猙獰:“給我抓——”

“此乃沈家,誰敢動沈家人!”沈淵玄已愣住了,沈老夫人聽出端倪,立即揮仗讓府內守衛上來攔住侍衛,“讓芷寧把話說完!”

沈芷寧幾乎血淚于字句:“自古相贈書畫承情誼,而你卻将通敵叛國之罪證藏于書畫之中,為的就是有朝一日暴露之際,将我沈家推出作你安陽侯府的替罪羊,判我沈家通敵、實則是你通敵!斷我沈家叛國、實則是你叛國!最後卻以此證害得沈家落獄,白幡挂府三月、親族流亡數年!”

“裴元翰,你天誅地滅、不得好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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