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七章

是夜,二人又親嘴呷舌,捏三摸四,你來我往一番。直鬧到二更天,才打水洗了身子,摟一塊兒睡了。

早上天邊剛泛出魚肚白,秦漢秋就醒了。其時陶獻玉正臂橫其胸,腿搭其股,八爪魚般貼着他,兀自鼻息沈沈地酣睡。

秦漢秋想起昨晚的事來。這個小鹌鹑,雖然生得小頭小腦,性子又嬌又潑,卻也透着股活潑有趣。如今瞧他睡相,也有幾分嬌憨可愛,放平常他少不得要跟他調笑溫存一番。只是而今前有命案在身,後有官府追緝,值此之際,跟這小鹌鹑纏雜不清,卻是大大不妥。

深秋蟲鳴,滿室寂靜。秦漢秋得此空暇,又想起拳擊胡金昌的那一幕來。

那日傍晚,人稱“中山狼”的胡金昌正在楊柳塢花樓後院攜一粉頭喝酒呷笑。他左拐右繞,自一僻靜小巷摸到院牆角門,尋個低矮之處翻身進去。站在陰影裏觀察片刻,大步流星過去,拎白菜般将胡金昌揪起,不待他反應便一拳沖那厮下颚擊去。

只聽見骨頭“哢哢”應聲而碎,血從胡金昌的蛤蟆嘴中飙出。他顧不上許多,一把将癱倒在地的胡金昌拎起,一拳直貫左耳。他出手甚狠,胡金昌一頭載向院牆,“咚”得一聲悶響。人滑軟在牆角,不動了。

秦漢秋兩拳過後,憤恨稍解,心中惦記着妹妹秦如秋的傷勢,也不看胡金昌,徑自從角門走出。直到出了院門折過巷子,才聽見那陪侍的粉頭尖叫:“胡大官人死啦──”

“這就死了?”秦漢秋皺一皺眉,腳步不停。趕回醫館時,如秋已經去了,身上蓋着白麻布。同僚戚大海站在旁邊唉聲嘆氣。

見他來了,醫館大夫先迎上來,說着“回天乏力”之類的話,戚大海也過來勸慰。

秦漢秋道:“我不傷心難過。我是看如秋一輩子謹小慎微,老實可憐,任人擺布,心裏憤恨不平。她那親娘尚且一眼不眨地把她往火坑裏推,半點傷心沒有,我傷個屁心。”

如秋的親娘是秦漢秋的後媽,乃他爹的續弦。老頭子死後,那婆娘帶女再嫁,秦漢秋入衙為捕,聽到如秋被許給胡金昌為妾已是好幾年後的事。他跟如秋不親,卻也可憐這個膽小懦弱的異母妹妹。這日傍晚,如秋突然滿身是血地跑到衙裏,被他撞見,問了幾句,知她被胡金昌淩虐,怒火熊熊燃燒。那邊戚大海将如秋背去就醫,他則掉頭去尋胡金昌那厮,於是便發生了他拳擊中山狼致死的事。

接着二人将如秋的屍身擡到野地土坡埋了,秦漢秋告訴戚大海他是回不去了,因為胡金昌已經死在花樓裏,現場還有粉頭瞧見。

戚大海便道你身上有銀子沒,趁官府沒發案,速速南下,躲上個三年五載再說。

秦漢秋不擔心川資,倒是怕戚大海跟他一道來去醫館,他若跑路,戚大海必遭人懷疑。

戚大海個渾人則道:“他懷疑我怎的?你硬要跑路,我還能拴着不讓你走?”

於是兩下拜別。秦漢秋讓戚大海先走,自己則在新墳前悄立良久。然後辨了方向,趁着夜色,直往運河而去。

他頭一件事就是把自家滿腮的虬髯剃了個精光。一路爬山道,走岔路,遠遠繞開官道驿站,夜行曉宿,不幾日到了運河邊的老家浦陽縣。

他於運河水路的一個捕魚人家幫了一二日活計,賺工錢若幹,充實了荷包。然而江都那邊他殺死胡金昌的消息漸次傳來,雖這家捕魚的不過鄉野之民,目不識丁,但為保險起見,他仍找個借口,躲了開去。

私下轉念,戚大海那個渾人雖肝膽硬氣,腦筋卻不大好使,若被人探出他南下的口風,是易如反掌。不若自己逆道而行,返回江都附近,潛行藏跡,或不失為一個長存之計。

於是他又穿山過林,趟水繞田,於一個暗雲之夜抵達餘懷縣郊。彼時他幹糧已盡,摸了幾處農家後廚,只尋得幹肉一塊。扔下兩個銅板,他轉轉悠悠地,就看見了高門大戶、極盡風貌的陶家宅邸。

秦漢秋暗喜,主意拿定,照例順牆根來到後院北牆。繞開仆役時而進出的角門,摸到一個修竹從列、寂無人聲的所在,手搭青瓦,雙臂使力,騰身上牆。側耳片刻,确定無人,一個“蝴蝶撲花”勢,輕飄飄落将下來,随即隐身竹篁花樹之後,四下打量。

他立身之處不遠,就是一微亮火光的屋子。一個小厮模樣的走開後,秦漢秋貓到那間屋外,舔破油紙窺視。於是便瞧見了陶小少爺在木桶裏自撫自慰,呻喚“相公”的一幕。

秦漢秋又詫異又好笑,然他公門供職多年,奇情怪談不知接觸過幾許,倒也不覺怎樣。何況之前他跟個小秀才有過一腿,對此實已視之如常。當務之急,是解決腹中饑餓。

他往旁邊窗子看去,果見窗邊幾案上堆着各色糕點。當下取出小刀,切斷窗闩,開窗取食自用。不一晌那屋的小公子扭扭捏捏出來,先前見到的小厮過來收拾打掃。小厮去後,他跳窗進入澡間,打算在竹榻上睡到雞鳴時分,再悄悄潛走。

豈料阖眼不久,那個小頭小腦的鹌鹑就想進來,他少不得将人拿了……最後還把人給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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