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趙雍

周嬌心潮澎湃地回去了。第二天周郡醒來,還沒吃早食的時候她和路雲就迫不及待地把一切都說了。

周郡也覺得很巧,想着既然知道了,就該去道謝。他尋思着該找些禮物上門。但還沒來得及想好送什麽,大家就在田埂上遇到了。

趙雍扛着鋤頭,下地除草。

周郡一眼瞧見他,趕緊喊人,“趙兄弟。”

趙雍還遲疑了一下,周郡就已經上前說起了周嬌和那姜,他就明白了。聽見周郡再次道謝,他爽朗道:“當時你那樣子像是要搶,我一看你們那麽多人圍着我,我心底就發憷,你們該不會要搶劫吧。我可不要給你們找,但是看到周嬌就不那麽害怕了。”

周郡聽了倒是有些不好意思,“我就這麽一個妹子,心急了些。”他可不會承認當時是有要搶的心思的。

兩人說了幾句話,趙雍道:“周嬌是個好孩子,我娘很喜歡她,我經常不在家。”

“嬸娘對嬌嬌很好。”兩人走着,就快到了田裏。周郡一看趙雍的田和他們只隔了兩條田埂,不過那邊都是旱地,他們這邊是荒地。

随後兩個人分別幹活,趙雍看着自己的田地,種子已經下地了,可是雜草也很多。

他的兩三畝地還是前兩年滿十五歲後村裏給他分的。是旱地,之前的良田全部都賣出去了。他和娘之前種地都不太行,父親把家業敗了之後才開始自己下地幹活的。他在村子裏也沒有多少朋友,因為父親好賭,村子裏的人都不和他們家來往,後來父親在他十歲那年沒了,他就漸漸懂事了,再大一點就去外面讨生活了。

他小時候讀過幾年書,認識字,去縣裏藥鋪裏做了一年學徒,懂了一點藥材知識,後面又跟着采藥人漫山遍野的采藥,漸漸能往家裏拿錢。所以并不是很看重村裏的田地,只不過不讓他荒廢,能夠自家吃就行。一些賦稅和興修水利的徭役輕的他會去,重的他就拿錢。徭役要是在自家鄉村範圍還好,要是遠一點,活計再重,吃的不好,真的會死人。

他知道村子裏新來的流民應該會免稅,但想了想再天黑要回家的時候,還是走到了周郡那邊的荒地上,周郡正累個半死,見他來了,就歇息一會兒,坐在那喘着粗氣。

“你們戶籍沒上吧?”

周郡不知道他怎麽問起這個來,但想着籍書還沒登記,就搖了搖頭。

趙雍道:“你們大概要分幾戶?”昨晚母親也說了一下新來的流民的情況,好像是好幾家,村長的意思是都分開,也好管理,而且人口多戶籍多,對他們村也有好處,出的賦稅就多。但他覺得分的太開不是好處,起碼出徭役就吃虧了。

聽到趙雍這樣說,周郡想起裏正也說過這話,裏正的意思是讓周郡和周大嬸娘他們并成一家,放在同一個戶籍上。路雲和路拾就放在路陽一家上。這樣正好三家。可是他不太想這樣做,路陽嬸子也不太願意。既然這樣,前兩年沒賦稅沒徭役,第三年只需要交一季賦稅的錢,算下來他們是能活下去的。索性一開始就分清楚。不然後期人心總會亂的,何必都攪合在一起。而且周郡也知道他們這樣做是占人便宜,想着熬幾年路雲就滿十五歲,能夠分到土地了,兩個勞力就能過下去了。

所以最後他們商定,路雲和路拾還有周嬌和周郡一個戶籍。

不過趙雍的提醒是好意,他又立刻感謝起來,最後想着他沒什麽能拿得出手給人家的禮物,倒是更加不好意思,後來琢磨了兩三天,帶着路拾夜色裏在田埂上找土蛙,找到了三只,最後烤了讓路雲拎過去。

趙嬸娘吓了一跳,趙雍笑嘻嘻地接過了,覺得周郡那些人挺有意思的。他走了後母親也有人陪着,不那麽寂寞了。

他的兩三畝地不用開荒,但是這群新來的周家人那荒地可難啃了。他們下營村本就是偏僻之地,水田很少,如今鎮上又分配這麽多流民入村。搞得糧食鋪子裏的米糧都漲了些。趙雍去看了看自家的糧倉,算計着夠下半年吃的,便也不着急。幫着母親喂了雞後,讓母親把之前攢的錢拿出來,然後揣着錢去了村長家。

秋稅在中秋節後繳納,那個時候他肯定又去跟着藥農采藥去了。而且他家藏着這麽多錢,娘肯定擔心睡不好覺。還不如把秋稅早早上去。下營村的稅收可以自己去縣城繳納,也可以由村長統一繳納。

他們家自從他爹死了後,一直都受鄭村長照顧,趙雍又拿了五六個雞蛋和一荷包山麥冬草藥包上,趁着天還沒黑去了村長家。

鄭村長家住的是青磚瓦房,一并排十二間大瓦房,最前面圍着一個院牆,進去內是個大院子,有養豬的和牛的地方。他頓了下,這以前可是他的家。養豬和養牛的地方原本是一個小花園的,還有一個石桌,她娘喜歡在上面種些花,他和姐姐喜歡在石桌上下棋。

鄭村長的小孫子已經看到了他,朝屋內大喊:“爺爺,趙雍哥來了!”

趙雍進去,一看村長還有客人,那客人他也認識,和他不對付,不過趙雍臉色很平靜,照常打了招呼喊了聲:“鄭二爺,趙大伯好。”

趙禮笑呵呵地:“雍哥兒來了。你們爺倆有話說,我先走了。”他走的時候看了趙雍手上的包裹,眼神閃了閃。

鄭村長招呼他坐下,問他來意。趙雍也不拖延,直接道明了來歷,說立秋了要交稅,他家沒糧食就用錢抵,現在錢夠了怕家裏放不住就給阿爺送過來。然後又拿出雞蛋和一小包麥冬草拿出來。

“阿爺,我們家也沒什麽好東西,這麥冬草是鋪子掌櫃給我的,管風寒和肺熱幹咳,心煩失眠,內熱消渴,要是吃多了配着茶水和,也能緩解一下腸燥便秘。您收着。”

鄭村長笑着收下了,“你這孩子就是客氣。”

“我爹走後,多虧了阿爺照顧,我那時就發誓會把您當成我的親爺爺孝敬。阿爺,滿哥兒可是要啓蒙了,我別的沒有,《千字文》和《百家姓》是能背下來的。還有署哥兒,聽說也要去學堂念書,這兩個孩子這麽聰明。”他頓了一下,露出不好意思的笑來,“我本打算這幾天給署哥兒和滿哥兒抄寫下來,但您也知道,我家可拿不出筆墨紙硯來……而且這幾日我還要去地裏鋤草。”

鄭村長連連道:“這個不必的,你且等着,明個我讓大郎帶着孩子們去給你地裏走走。紙和筆我這裏出,你且受累些,給孩子默寫下來。”鄭村長說着說着就可惜起來,“你要是能繼續讀書就好了,我們村說不定能出個秀才。”可惜了,他爹忒不是個東西。村長一開始不知道書籍的珍貴,但是自從大孫子去了學堂念書就知道了。一想到當初趙雍家那一架子的書被那賭鬼毀了,心就發疼。當初他怎麽就不知道那書值錢呢,要是早知道就連書和房子一起買。

那會兒趙雍他爹肯定願意賣,也費不了幾個錢。真是可惜了。

趙雍笑了笑,“阿爺說這些,倒是讓我更難為情了。”他看着鄭村長媳婦把毛筆和磨還有紙拿出來,恭維道:“奶奶,您氣色真好。”

鄭村長把筆墨紙硯給他,趙雍摸了摸心裏有數,“我這幾天就能抄好。”他起身要回去。

“不急,不急。”鄭村長又拉着趙雍坐下,這回端上了葉子茶,“你和我說說如今外面是什麽情形?”他便細細地問流民和縣城的情況,還問問他跑了幾個地方,那裏亂不亂之類的。趙王謀反,他們這裏也有傳言,都說趙王要打江南,江南人多錢多的,趙王肯定不放過。

趙雍聽到鄭村長竟然有這些擔心,詫異了好一會兒,“咱們和趙王不相幹的。”趙王在他自己的封地起兵,結果到了現在還是在封地鬧騰,都打不進居庸關,又怎麽會來他們這裏。不說別的他們的節度使的十二萬大軍就不是吃素的。鄭村長也不是真的感興趣,只是問問,找話題聊聊。後來有一刻鐘後,趙雍帶着紙墨筆硯告辭離開。

趙嬸娘還沒睡,見他回來,又看到他手上的東西,嘆口氣,“早點睡,白天再抄,仔細壞了眼睛。”

“我省的,”趙雍道:“娘,你快休息吧。”

他回了自己的房,小心地把筆墨紙硯放好,又摸了摸,接着摸黑去院子裏洗漱。他們家是用不起油燈的,所以趙雍也不會想着熬夜抄書。他有半年沒摸到筆了,心裏很想念,上床了還是又去摸了摸那紙張。又粗又硬的,是最次的一種紙,要是字寫得小一點快一點還會暈染,再受點潮,就成了一團黑。

可是他仍舊歡喜。他之所以願意幫忙抄書,一是為了讨好鄭村長,這樣他離開村子幹活的時候母親能得到照顧。比如他家大兒子會幫他看顧一些地裏的活計。二是就是他想寫字,他不想忘記寫字的感覺,他買不起那些,只能這樣做了。

其實他也想過去抄書賣,可是他的字不是很好,再說書鋪裏都有專門的合作對象抄書的,他沒有人脈介紹,也沒有讓人眼前一亮的好字讓人非他不可。所用這項活計是做不成的。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