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争水
霸道的趙家兄弟又把自己的田溝堵住了,不讓水流進他們的田裏。這次周家村和王家溝的人都忍不住了。特別是王虎,他這個血性的漢子扛着鋤頭就上去了,任憑裏正怎麽叫都沒攔住。
裏正皺着眉站了片刻,然後就立刻喊周大福過來,讓他去把幾家人都叫上。“等下能不打就不打,要是真的打起來,你們別慫,一起上!記住,一起上,我們是一個整體。如果開打,就往死裏打,使出你們吃奶的力氣!”
周裏正臉上的皺紋能夾死蚊子,但是他說這話的時候格外用力,周大福兄弟倆狠狠點頭。他們懂這個,打架不能慫!
王虎他幾個鋤頭刨開了趙家他們的田溝,就站在那看着水往下流。
趙家兄弟見了竟然先倒打一耙,說他們家還沒放好,田還沒濕潤,王虎媳婦小跑過來,怕自家男人出事,聽到這話炸了,“你家田都快淹了,這還叫沒水,你是想用這水洗澡?還是想拿它淹祖宗墳?”
趙五是脾氣最暴躁的一個,“你這個娘們怎麽說話的?”他撩起袖子上前一步。
王虎把鋤頭往下一戳,把土地戳了一個小坑,土塊揚起一下又重重落下,激起了田地裏的泥花。
趙家大郎趙大牛也沖了上來,沖他吼:“你拿鋤頭吓唬誰呢?想打架是吧?”那架勢看上去要撕了王虎和他媳婦。
周裏正見狀不妙,對着周大福使眼色,然後周大福周二貴周林及周林他爹路雲一齊扛着鋤頭來了。
路雲也跟在後面要湊熱鬧,被周郡一把拉住,“快,快去喊王家溝的人都喊來,然後再去喊鄭村長!”
路雲神色一震,飛快的跑走了。與此同時,趙家的幾個兄弟和大孩子也到了,兩邊人馬就站在田埂上,看着田溝的裏的水慢慢流進他們的田裏。
趙家大郎皮笑肉不笑,“這位王家兄弟,我們沒說不給你們水,只是要你們再等一天。這十天半個月都等得,怎麽這一天就等不得了?”
“是啊,是啊。你們這麽沒臉沒皮的來搶水。都是鄰裏鄉親,做事前悠着點。趙三,來,把溝堵上。”趙二郎吩咐弟弟去堵水。
欺人太甚。周林立馬站在田溝裏了,虎視眈眈,一副誰敢動,他就和誰拼命的模樣。路陽一看也站在了那個田溝裏,周二貴憨憨的,此刻臉上也布滿陰影,把鋤頭拄着,就那樣大大咧咧地站在那看着他們。
趙三冷笑:“喲,合着,你們這是想找茬?”
趙三娘出來,她人小小的,臉确實盛氣淩人,叉腰大叫又吐口水:“你們好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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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虎媳婦呸了一口,“是你們想找茬!今天這水我們必須放!”王二妞也跟着站在了母親後面,她是從家裏跑過來的,弟弟在後面跟着。
周郡往後一看,王家溝的男男女女都來了,兩個光棍還帶着鐵鍬和木鏟子。帶的最多的是王冬嵩母子,母子倆雙手都拎着那種尖尖的木棍,氣勢洶洶的沖過來。
沖在最前面的是兩個光棍,一到近前立馬罵着:“直娘賊,老子早就煩死你們了。天天磨磨唧唧的欺負人,老子不打死你就跟你姓!”
按理說這兩個光棍對趙家的人并沒有什麽惡意,但是他倆的田地和趙家的挨着,這家人拔了草特麽的直接扔他地裏。而且他好不容易弄點肥料,沒注意就沒了,這難道不讓他懷疑是不是被趙家的人弄走了。
放水首先經過的是他的田地,他可就指着這塊地活着呢。兩個光棍一馬當先,指着趙家大郎,“說罷,今個想怎麽辦?”
趙家人一向霸道慣了,在村子裏除了鄭村長和馬家的那群婚人,他們要忌憚一點。其他的人他們都不放在眼裏,哪裏能容忍這群外鄉人指着他們的鼻子罵。
正好他們家的女人們也來了,一看到這立馬哭喊起來,拍着大腿,“哎呀,外鄉人欺負本地人啊,這還有沒有天理啊!”
女人一摻和,王家溝的女人們也不甘示弱了,紛紛叫嚷道他們不要臉,欺負他們外鄉人。你一言我一語的對着罵起來,然後不知道誰家動手扯起來。就聽到趙三娘尖叫聲響起,“娘,王二妞踢我!好疼啊,哥!給我打死她!”說罷也不知道誰先沖了過去,女人們扯頭花了。
“打我女兒,我和你拼了!”趙三娘她娘要扯王二妞,王二妞躲着,王虎媳婦上了。女人們先打了,孩子們更是早就上場了,接着男人們也推嚷着動手了!
周郡還沒動手,眼睛一掃,沒有看到路雲和周嬌及路拾在場,心底瞬間松了一口氣,他拿着鋤頭也上了。
反正今天這一戰不打不行了。趙家的太嚣張了,要是今天他們這群人退了,以後可就是被騎在頭上欺負的。既然要打,就要豁出去狠狠地打!他們二十多人,對面十幾個個人,不怕!
王二妞扯住了趙三娘的頭發,她早就受夠她了,非要抱上次的落水之仇不好。她的頭從落水之後就時不時的疼,她喊着自己的哥哥王大順過來幫忙。
王大順和王冬嵩正在聯合毆打趙大牛……王二妞在一錯眼,趙二娘就抓住了她的辮子,将她從趙三娘身上扯開了,然後她就和趙二娘打了起來。
趙三娘哇哇大哭,哭聲震天,可是這回誰也不顧上她了。一開始男人們還有分寸,赤膊打,後來拿着鋤頭鐵鍬鏟子就上來。一旦動用工具,這可就是不單純的打架了,會出人命的。
周裏正本來開打的時候,被周大福推出去,讓他一邊別參合,這麽大的年紀被打了可嚴重。但是周裏正看到周明要被鐵鍬打到,就用鏟子替他擋了一下,然後他被一鋤頭敲中了腿。
周裏正倒下了,好家夥,這回周家幾個男人不幹了。周立周明把自己的爺爺拉出來,然後和他們爹叔叔一起誰也不打了,專門朝着趙大郎打,幾個人專打他一個,趙大郎頭破血流。
周妮和小周氏在一旁尖叫着把周裏正拉扯出來,喊着周大福媳婦,“大嫂,大嫂,快過來。”然後又對周裏正問:“爹,爹,你怎麽樣了?”
周郡頭上也挨了一下,頭昏腦漲的,想着這回打架不知道要不去去牢房,這可是打群架鬥毆啊!他還是第一次打架鬥毆,還這麽激烈的混戰。
戰鬥力最強的是王虎周林周二貴及那兩個光棍!這五個人揮舞着鋤頭和鐵鍬在人群裏所向披靡。
特別是兩個光棍其中之一王鐵牛,一把鋤頭揮舞的霍霍生風,把王寡婦推出戰場外,又把要踢王冬嵩的趙五一腳給踢翻。王鐵牛臉上一片冷酷,下手極狠,一點分寸都不留,只要被他的鋤頭打到,絕對見血!
趙家第三輩的孩子們都哭着不打了,那兩個光棍一邊打一邊吼着:“直娘賊,一群老癟三,你不要老子活,老子也不要你們活,打死你們個鼈孫!”
趙家五兄弟是對面主力,然後像周郡這樣半大小子們可比對面的多,所以很快他們就占了上風。趙家大郎和他爹也已經倒下了。
王鐵牛發狠,眼睛紅腫,連日勞作的勞累和饑餓,都在今天發洩出來,“今天就算做牢,老子也要打死幾個墊背!”反正他一個人活着也不是很有勁,沒吃沒喝沒老婆孩子的,這群鼈孫天天在他地裏轉悠,偶爾瞥他一眼那嘲諷的樣子,他娘的他早就看不順眼了。
更別說他還聽見趙家那個老婆子說他和王寡婦眉來眼去的。怎麽了,不行啊,他光棍,她寡婦,王家溝和周家村的人都不說閑話,你個老婆子說什麽?
說來說去的被王冬嵩聽見了,誰家孩子樂意聽別人這麽說他娘,連帶着對他也沒好臉色,為了這個他都聽到王冬嵩母子吵了幾次了。因為他們住得近,王寡婦一開始有錢,幫了他們不少。
他沒什麽錢,只是有力氣,一開始是想幫一把的回報人家的恩情,接着看她一個女人帶着孩子可憐,後來幫着幫着心裏感覺就不一樣了。反正她男人都死了那麽久了,自己怎麽就不能和她一起過日子呢。想到這,他更加憤恨地打趙家人。
直娘賊,一群害人精!
正在這個時候鄭村長帶着人趕到了,“別打了!快停手!住手!都給我住手!”路雲和周嬌跑在最前面,周郡一眼看到他們,趕緊停手退出來,喊着讓他們別過來。
鄭村長氣喘籲籲地喊着,在一旁着急,喊着自己的兒子和看熱鬧的村民,“去,去給他們拉開!要出人命了!快!快!”
出人命了,他可就兜不住了,裏正來了也兜不住!他已經去請大姜村的裏正了,這叫怎麽回事啊!
他急的火燒眉毛!在一旁勸着,叫着,嚷着,差點也攪進戰局了。
很快許多村民下場拉架,正巧這個時候周家村這一派的人也把趙家人打在地上了,就停手了。周郡喘着粗氣,他只是肩膀上後背上青了幾塊,額頭上有點血,受傷最嚴重的的反而是王虎和王鐵牛,還有王寡婦和王滿還有周明。
而對面比他們慘多了,各個都見血了,幾個孩子衣服都被扯爛了,臉青一塊紅腫一塊了。趙三娘的頭發都被揪掉了,露出一小塊禿嚕的頭皮。趙家大郎和二郎及趙五都到在哪,喘着粗氣,頭破血流的。
王虎媳婦見狀,立刻倒在地上,說頭昏,說罷還對王虎使眼色,王虎明白,也到底不起來,周明胸前中了一榔頭,捂着胸口臉色慘白。周大福媳婦和小周氏又沖着周明哭。
周裏正也還在地上倒着呢。王二妞哭着去撲她娘,沖趙家那邊喊:“你們還我娘命來。”王寡婦頭發被扯掉許多,更是不要命的哭喊,比對面趙家的女人的聲音大多了。她哭靈有一套,如今哭起來更是慘兮兮的。
鄭村長氣得臉色鐵青,指着他們,“你們這……目無王法。”他讓大家幫忙把受傷的人擡回去,可是趙家那邊的人不願意,紛紛現在就要村長給他們主持公道,要他們賠錢,要報官,還要把他們趕出下營村。
鄭村長心說你當衙門是你們家開的喲。今天這事要是沒死人,他是不會報官的,裏正來了,大家夥一協商,村裏就自己解決了。
他沒有流露出這個意思,但是趙家人看出鄭村長的猶豫,趙老婆子不幹了,她家吃了這麽一個大虧,怎麽能忍下,再說明眼人一看她家占了下風,這以後在村子裏的威望可就沒了。她不幹,她在地上打滾,哭着着拍着大腿,要鄭村長給他們家一個公道。
周郡雖然虛弱,但是提高了聲音搶在趙家人開口前說話,“是趙家先動手打人的。他趙家說下營村就是他們說的算,他不給我們放水就不放水,誰也管不了。我們已經遲了三天沒放水了,趙家的說還要我們再等一天。”
他喘粗氣,費力地咬着字,盡量讓所有人都能挺清楚,“村長,趙家已經放了七天的水了,每家放水一兩天,他家人多地多多放幾天,我們不會說什麽,可是他們可是足足多放了四天水,我們田裏再沒水可就遲了春耕了。您也知道我們逃荒到這,就指着這田裏活下去呢。”
他停下喘氣。
周裏正顫巍巍地接着說了下去,“我一把年紀了,從不說大話,今天這事我們有錯,可是我們沒有法子了,我們被人欺負到頭上了。不争,就無法活下去了。今天趙家誰有個好歹,我周紹給他償命!”
“俺王虎給他償命!”
“俺王鐵牛給他償命!”
趙家的老婆子開口了,“你們看看他們多嚣張,償命,你們的命有我兒命值錢嗎?你們賠得起嗎?”
“啧啧。”不知道看熱鬧的人群中誰開口了,“都是泥腿子喲,怎麽就你們趙家的命值錢了。”
趙家的嚣張跋扈下營村誰不知道,當然有看不順眼的,此刻開口也是看出了這群外來的人團結,而且看他們占了上風。難得能看趙家的笑話,不說兩句都對不起以前他的欺負,有看不慣趙家幾個孩子欺負他們家的孩子的女人就跟着嘲諷。
“難道趙大家祖上出過王爺官老爺?”有人故意開口。
有人撲哧一聲笑出聲來,“哎呀,嬸子你可別瞎說。都一個村的,說這個是要鬧笑話啊。”
“是啊,都是爹媽生養的,一個村裏的誰比誰命賤啊。要說啊,趙婆子,快去請張大夫來,我看三娘的頭發要保不住了。”
趙老婆子氣得七竅生煙。鄭村長不管那麽多了,讓村民們別看熱鬧了,搭把手,把那些不能動彈的人都擡回家去,他已經派人去請了大姜村的張大夫來。
他跺腳,唉,裏正怎麽還不來,他都急死了。
他挨個看了看他們的傷勢,有幾個的确很嚴重,但還好還好沒出人命。趙大郎和趙家五郎的傷勢最嚴重的,趙家大郎是周二貴周明等幾個人打的,趙五是王虎和王鐵牛打得,頭打到他們頭了。其他的人都是皮外傷,不要發燒,都死不了。就是被王鐵牛鐵鍬打到的地方會格外嚴重和疼一些。
張大夫來看到這麽多人受傷,頭都大了,他只是一個鄉村大夫,看不了這麽嚴重的啊。他給輕傷的人開了一些藥酒和兩副藥,對于趙大郎和趙五郎還有王虎和王鐵牛和周明,他說必須要擡着他們去鎮子上給看。他看不了,快擡走,到鎮子上去。
鄭村長發愁了,這麽多人去鎮子上請大夫,這藥費怎麽辦?趙家一口咬定要周家人賠。不賠,她就不讓兒子去鎮子上看病,就這樣熬着。
去哪賠?拿什麽賠?鄭村長都想罵娘了,看周家人和王家人他們那窮樣,家裏東西都沒幾個,要是有錢還能為了争水打出這麽大陣仗。
那個王鐵牛說了,他死了不要緊,死前一把火也要燒了趙家,反正他光棍一條,不虧。就算坐了牢,回來後也要報複。
周裏正也奄奄一息的表示,趙家人死了不要緊,他們會給他償命。王虎媳婦更是極端,當着他的面要上吊。
鄭村長罵了娘也無濟于事,特麽的他以前怎麽沒看出來這外鄉人也是流氓性子。現在是光腳的不怕穿鞋的,人家逃荒都是從死人堆裏爬出來的,這回還真豁出去了。
鄭村長等來了裏正,裏正管着一百多戶人家,權力比他大,家業比他大,威望比他高,當然也比他老謀深算,當即道:“先把傷勢重的幾個人送到鎮子上,藥費我先出,總之不能死人。”
他治理的地方死了人,他這裏正首先要被問責,裏正雖然不是官吏,但是在本地一般幫着縣令治理地區村民的,村民的大小事情都有他負責的。死了人,不光他要倒黴,縣令也落不到好處,更別說還是為了争水,去年分過來的流民和本地村民打了起來。這不是明擺着說他管理不到位嗎?
雖然他還能做裏正,但是和縣裏其他裏正一比,面子上就不好看,縣太爺對他也會有想法。他還指望着自己兒子繼續做裏正呢。這事鬧開後,大姜村還有七八戶流民安置過來的。別把他們也給扯進來。
春耕在即,他不想多生事端。趙家的人霸道他也知道,本以為外鄉人應該能忍氣吞聲的,沒想到人家直接開打了,真是的。
裏正和村長在屋裏商量半天,最後村長讓人拉了牛車,又找了驢車把幾人擡到縣裏藥鋪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