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天使8
白杉從來沒有見過天使。
……不過她曾經無數次幻想過天使的樣子。
有很多次，她都幻想或許在世界的某個角落，仿佛真的就存在那麽一個天使，就在天的盡頭俯視衆生。
可是自己的想象，和“将這種想象向他人展示”這二者之間終究是不同的。就像是一個人向他人展示自己的作品一樣，而且還是一個完全不确定完成度的作品。
白杉心裏非常的忐忑，如果不是眼下的情況十分的緊急，她也是不會直接做出這種決定的。
現在王婷婷看見的應該就是白杉曾經在心中想象過的那個天使的樣子。
——一個有着潔白的翅膀，純潔的宛如光一樣的天使。
白杉自己都不清楚自己現在是什麽樣子，因為之前在筆記本上寫下那一長串東西以後，她生怕王婷婷會出什麽問題，就馬不停蹄的跑回來了。
她現在唯一能夠看見的就是那漫天飛散的潔白羽毛……以及那仿佛要遮天蔽日般的翅膀。
王婷婷呆呆地看着白杉，她看見對面的人在說完剛剛的那句話之後，他那純黑色的瞳孔和頭發忽然開始極速的褪色。
他那黑色的頭發慢慢的變成純白，白的就像是周圍的光一樣，瞳孔變得像是這世上最澄清的湖水。
頭上的魔鬼尖角也在這光之中消失了，黑色的眼影和黑色的嘴唇也慢慢的褪去了所有的顏色，變成了最初的顏色。
當天使身上的一切僞裝都褪去以後，他就像是一個從畫中走下來的人。
王婷婷曾經想象過天使是什麽樣子，但她從來都沒有想過，一個天使能就這麽站在她的面前。
他正低着頭靜靜地看着她。
王婷婷忽然覺得周圍很亮，亮的刺眼……那是種超出了常規意義的亮，即使她将眼睛閉上，她也能感覺到自己仿佛身處于無邊無際的光明之中。
那是光。
“你無罪。”他說。
他的聲音溫柔且堅定。
【你說你是天使？我不信，這世上真的有天使嗎？】
【有。】
【只不過天使，是這世上最特殊的存在。】
【他從來不會輕易地在別人面前出現，所以正常人很難會見到他，一旦他的身份被識破，那麽天使可能會很危險。】
【所以凡是天使對其展露過身份的人，都是幸運兒，因為那是一個天使對他們最大的信任。】
這就是……天使？
王婷婷看着白杉想。
她依舊呆呆地看着白杉，但是白杉卻從她的眼睛裏看見了光。
那是種她在現實裏都很難看見的光，但或許這裏是夢，或許人在夢裏不會那麽的隐藏自己，所以白杉看見了這種光。
白杉那一瞬間忽然間覺得身上的壓力很大，可她還不能表現出來一分一毫。
她知道，自己在編織着一個虛假的夢境，但她要努力的讓這個謊言無限的接近于真實。
因為只有這個謊言無限的接近于真實，才能騙得過已經将天使當成了心魔的王婷婷。
“你沒有犯過任何錯。”她說：“我知道。”
王婷婷在這太過燦爛的光中覺得自己仿佛快要窒息了。
“如果你所說的錯僅僅只是因為你想要找到天使，那這根本就不是什麽錯誤。”白杉道。
“你只不過是認錯了人而已。”
王婷婷小心翼翼的伸出一只手往前試探，她摸到了真實存在的東西，和那溫熱的羽毛。
“你……”
一個天使，來到她的身邊告訴她她沒有罪。
這是個真正的天使，不是她幻想出來的那個樣子猙獰可怕，手持匕首的天使。
那是她曾經想象裏天使最初的樣子。
王婷婷停頓了很久，忽然問，“你真的不覺得我有罪？”
“真的。”
“你認為我可以結束這種噩夢嗎？”
“可以。”
“你……”王婷婷的聲音中已經帶了哭腔，“……真的是天使嗎？”
“對。”她聽見面前的那個人道。“我是。”
……
白杉忽然看見王婷婷身後的那個面目畸形的天使忽然開始慢慢的消融，就像是一個蠟燭一樣。
頭頂那個一直半亮不亮的燈此時此刻已經沒有一絲存在感了，因為白杉身上的光已經照亮了周圍的一切，四周的所有東西仿佛都在消融。
舞臺，人偶，幕布……
當這些東西一點點的消融殆盡，化成光點飄散在空氣中的時候，白杉才發現這個夢境只剩下了純白的一片。
四周沒有了邊際，僅僅只剩下了白杉，還有她對面穿着公主裙的王婷婷。
原來，當噩夢褪去後，剩下的夢境空間無非也就是一片純白。
白杉有點驚訝。
她沒想到這麽大這麽吓人的一場夢境消散的竟然如此的容易，僅僅只需要一個“天使”站在她的面前。
或許王婷婷從頭到尾都不需要太多的東西，她只想要一個寬恕。
王婷婷在哭。
她蹲在那裏，很委屈的哭，聲音不大，但是聽起來就像一個小女孩的哭聲。
白杉也蹲了下來，她身後那對巨大的翅膀也慢慢的跟着合上，當它合上的時候，它就像一個堅硬的蚌殼，仿佛可以阻擋外面的一切風雨。
“睡吧。”白杉小聲的說。
“夢醒了，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
鬧鐘響了。
……
白杉從床上爬了起來，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對着屋子安靜的發愣。
過了一會，她從枕頭底下抽出了那個筆記本，翻到了最新的一頁，最上面寫着兩個字，【天使】。
【他是能饒恕一切的天使。】
【天使是從來不會輕易暴露自己的身份的。】
【所以這世上所有能找到他們的人，都是幸運兒。】
……真是一個光怪陸離的夢啊。白杉打了個哈欠。
她看了看筆記本，把它随手扔到了一邊，然後起身去刷牙洗臉。
……
“婷婷，起床了。”外面的女生正在瘋狂的拍門，她仔細的趴在門口聽了聽，裏面好像沒有聲音。
這幾天王婷婷睡得都不安穩，她的室友很清楚這件事，如果換作平常的這個時間，王婷婷早就已經收拾的好好的了。
但現在，房間裏靜的讓人有些害怕。
壞了，這傻子不會幹出什麽錯事來吧？她的室友心裏一緊，當時就恨不得去踹門。
“王婷婷，你快點出來，不出來我叫人去了啊！”
“……聽見了，聽見了，別敲了。”屋子裏忽然傳來了踩拖鞋的聲音，過了一會，門被人慢吞吞的打開。
王婷婷從屋子裏走了出來，頭發還有些亂，睡眼惺忪的樣子。她看着她的室友懶洋洋的打了個哈欠，“怎麽了？”
“呃……”她室友想說什麽，結果看見王婷婷這副樣子，忽然間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最後她的室友只是說道，“那個，要去上班了。”
“不去了，今天請假，出去逛街。”王婷婷道。
她的室友一臉的驚訝，她看着王婷婷的臉色，發現她應該真的不是在說假話，而且她的模樣看起來神清氣爽，應該是睡了一個很好的覺，就興奮的說：“你終于想開了？”
王婷婷打了個哈欠，意味不明的“嗯”了一聲，她的室友松了口氣，“太好了……我還在想你什麽時候能想通呢，那個男的有什麽好的啊，把你搞得要死要活的，我今天也請假陪你，咱們兩個一起出去逛街。”
她的室友沉浸在興奮之中，完全沒有注意到王婷婷飄忽不停的眼神，還有一直在點着桌面的指尖。
“小钰，我昨天晚上做了個夢。”過了一會王婷婷忽然說道。
“什麽夢？”她的室友沒放在心上。
“一個……很神奇的夢。”王婷婷道，“你這輩子做過的最離奇的夢是什麽？”
“最離奇的夢？那就海了去了。”她的室友道，“昨天晚上的那個就挺離奇的，我變成了一只螃蟹算嗎？”
“不是那一種。”王婷婷說完這句話就停頓了一下。
其實她醒來後茫然了一陣，夢裏的事情模模糊糊的，有的能記住，有的已經記不清了，她是坐在這裏仔細想了一陣後才又陸陸續續的回憶起了一點。
王婷婷坐在化妝桌前面，一直皺着眉。
“行了，我假請完了，妝也化好了，你也收拾收拾，咱倆出門吧。”她的室友又推門走了進來，卻發現王婷婷正坐在桌子前面發愣。
“哦，好。”王婷婷愣了一會後起身站了起來，她做事的時候心不在焉，畫眼線的時候更是畫歪了好幾次。
等到她終于畫完以後，她忽然對她的室友道，“小钰，我問你一件事，你不要說出去……我可能是今天起來後有點魔怔了，我只想問，你相信這個世上有天使嗎？”
“又來？”她的室友把包往床上一扔，仰天長嘆，“你這哪走出來了，不還是在糾結老問題嗎？”
“沒有！我這回可真沒有！”王婷婷立刻擺手澄清道，“我只是……昨晚做了一個很奇怪的夢而已……”
“就一個夢，不要在意。”她的室友一把拉起了她，“夢裏的事情都是假的，不要多想了啊。”
王婷婷哭笑不得，她室友估計以為她做的又是噩夢，所以一個勁的勸她。
她本想說不是，可是想了想，又覺得這事有些可笑。
“也對，就一個夢而已，我那麽較真幹什麽。”王婷婷道。
只是……心裏有些可惜。
她和室友兩個人逛了街，開開心心的玩了一天，就好像這世界上沒有任何煩惱一樣。
等到他們晚上回了家已經是八點了，外面的路燈亮起，四處燈火通明。
王婷婷推開門躺在了床上，她感覺自己好像已經很久都沒有這樣開心了。
“唉，今天突然心情變好，估計得吓那幫人一跳吧……先看看今天有什麽消息再說。”王婷婷說着就掏出了接近一天都沒怎麽掏出來的手機，剛一點開，裏面果然已經被各路消息塞得滿滿的。
她一邊清理着消息，一邊看着各種提醒，時不時的再回個話，有不少人都打聽到了她的事，王婷婷也是今天才發現，關心自己的人原來一直都不少。
“微博，微信……”她清着清着，忽然發現一條消息，是淘寶發來的，原來是昨天她找的那個心理咨詢店，給她發來了一條消息。
【本店是新店，歡迎客人您打個好評哦～】
“他這店不會就我這一個客人吧？”王婷婷一邊笑着一邊點開了淘寶，如果換作平時她還真不會點好評，可她今天心情好，看什麽都舒服。
“轉眼間又到了睡覺的點了，真可惜啊……那麽真實的一個天使，居然是我做夢夢見的，如果那不是個夢該多好……算了，不能白日做夢，人啊，要實在點。”
她一邊說着一邊點開了店家主面，忽然間愣住了。
……不知道為什麽，可能是巧合，也可能是她的劫。
那家店鋪主面上空空如也，只有一個手繪的白頭發綠眼睛的小火柴人，平平無奇的站在中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