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天使之城3
這個人……不是她！
劉钰在看見那虛虛的一道影子時，腦袋裏就猛地閃過了這樣的一個念頭。
她仔細的回想剛剛看見的那一幕，但僅僅只能回憶起那鏡子中的人是一個白頭發，綠眼睛，皮膚雪白，身後有着一對翅膀的天使。
這個夢……她是以別人的視角來進行的嗎？
即使是在夢裏，劉钰也感覺到了一絲荒誕。
那絲荒誕的原因無非就是因為……這個夢境實在太真實了。
它裏面的所有東西都是完全不可能在現實裏發生的——最起碼在劉钰的常識裏絕對不可能發生，然而它現在就這麽清清楚楚的展現在自己的面前。
它的每一處細節都是那麽的真實，真實的讓劉钰覺得自己挑不出一點毛病來。
即使這是一個夢境，這種感覺也太奇怪了，劉钰也不是沒有做過夢，可是再荒誕的夢境都沒有它荒誕，再清醒的夢境都沒有它清醒。
荒誕和清醒這兩種截然不同的屬性拼湊在一起，使得劉钰恍惚間以為自己真的來到了這麽一個奇怪的地方。
她搖了搖自己的頭，讓自己不要瞎想。
這個夢雖然也太過古怪了一點，但這也只不過是催眠術的效果……說不準自己現實裏戴的耳機中正在播放着什麽樣的音樂呢。
……
就在劉钰這麽想的時候，白杉在那邊也在奮筆疾書。
她正努力的讓那棵“樹”生根發芽。
白杉發現了一個規律——想要讓劉钰從心裏“認同”這個夢境，那她就需要将這個夢境寫的越有代入感，越真實，越讓人挑不出毛病來越好。而劉钰越認同這個夢境，那這夢境裏面的場景就會越發的誇張。
這是個良性循環的過程。
就例如那座有着高塔的山，其實一開始白杉也僅僅只是寫了【一個高聳入雲的高山，那是天使們居住的地方】而已。
結果似乎是這山給劉钰的第一印象太過震撼了，所以等到他們離得更近一點以後，白杉發現它比自己想象中的還要更上一層，震撼感驚人，即使是她都被深深的震撼到了。
這夢境中不僅僅有白杉自己的想象，還同樣包括了劉钰自己的想象。
可能劉钰自己都不知道，有很多東西都只是白杉給她弄出了一個框架而已，然後剩餘的東西就被她在夢裏自然而然的完善上了。
做着清醒夢的白杉能比劉钰更加清醒的觀察到這一幕，此時此刻她看着這座巨大的“天使之城”，也不禁有了種頭皮發麻的感覺。
曾經的她去雪林之城的時候，還十分的羨慕對方的那種城市，眼下她忽然發現想要自己創造出一個夢境中的場景倒也不是什麽困難的情形。
但白杉自己也知道，她創造出來的這個“城市”也只不過是一個空殼子，只有最外面那層是像模像樣的，裏面的大部分東西都沒有，很多東西也都是複制粘貼的。
直到現在，劉钰還不能自由地走動，只能被白杉控制着身體，就是因為白杉擔心她在閑逛的時候一不小心逛到什麽“貼圖”沒弄好的地方，繼而發現這個夢境是虛假的，這種夢境的精細程度肯定不能跟雪林之城那種被幾百幾千人創造出來的夢境相比。
那既然如此……
那就來點她能做到的事情吧。
白杉一咬牙，想出來了一個主意。
如果不能做到精細，那麽就先弄點別的。
這種東西在現實裏是不可能存在的，只有在夢境這種荒誕的背景下才可以做得到。
那就是強調“大”這個特質。
大到震撼所有人，大到人們站在它的面前都會被震撼到失語。
當一個比人們巨大無數倍的東西屹立在面前的時候，那種與生俱來的對于巨大物體的恐懼和憧憬是沒有辦法被抑制的，而“大”這個特點，偏偏不需要什麽太過精細的控制。
……
随着劉钰的落下，她的身邊也陸陸續續的有幾個天使跟着降落了下來。
現在能跟在她身邊的天使并不多了，但是僅剩下的那幾個即使是在一群天使裏面看起來也非常的顯眼。
他們看起來比之前見過的大部分天使都要更健壯，更強大一點，他們身上的氣質也更冷，就像是周圍那些化不開的冰霜一樣。
劉钰目瞪口呆的看着面前的這個巨大的門。
……僅僅只是站在前面，她就莫名的有種腿軟的感覺。
“巨物恐懼症”這種東西，劉钰曾經覺得自己是并不存在的，但在看見眼前的這個大門後，她就忽然間覺得自己錯了。
如果這扇門倒下，恐怕它不費吹灰之力就可以将劉钰給壓死。
這……這是夢？
劉钰自打進入這個夢境以來，就無數次想要轉身逃跑，但是每一次都只能跟着夢境裏被自己附身的那個人往前走。她感覺“自己”毫不猶豫的朝着前面走了過去，而那兩扇看起來又厚又重的大門就這樣朝着兩側打開。
門發出的沉重的聲響讓劉钰瞬間就想起來了自己曾經去歐洲某個古堡參觀的時候那兩篇大門打開的聲音，不過眼前的這個聲音要比它沉悶上十倍。
劉钰哆嗦了一下。
“大人，好久不見。”這時，劉钰忽然聽見自己的耳邊傳來了這樣的一個聲音。
那人的聲音也像剛剛跟劉钰說話的那個天使一樣輕柔，裏面帶了種溫柔的感覺，劉钰感覺到“自己”并沒有回頭，所以也看不見那人的樣子。
那個天使又輕聲輕語的道，“聽說最近有一些小天使很怕您……是嗎？”
怕“我”？
劉钰有點茫然。
為什麽要怕“我”？
“您曾經殺了那麽多的人。”那個人湊到劉钰的耳邊輕聲的說道，“天使和惡魔都知道您的威名，無數的惡魔都在您的劍下灰飛煙滅……只不過，您不覺得您太過惹眼了嗎？”
“什麽？”
“沒什麽。”那個天使意味不明的輕笑了一聲。
“既然如此，我就先不打擾您了，祝您好運。”
……
那個天使說完之後就轉身走了，劉钰僅僅只看見了她的背影。
她身上的衣服像她之前曾經見過的每一個天使一樣，但不知為何，這個天使卻更為引人注目一點。
那位女性天使有着一頭漆黑的長發，随着她的走動來回的擺動着。
——那個天使正是白杉自己。
想要找到一個離劉钰那麽近，也不會被覺察出奇怪的天使實在是太難了，畢竟周圍那些天使都只是空殼子，沒辦法，她就只有親自上了。
白杉正在觀察着劉钰。
目前為止，這周圍的一切布局她都已經準備好了，如果單純以一個故事來說，這個故事中已經具備了人物和場景，那麽接下來欠缺的就只有……“劇情”。
這個故事是白杉在幾年前寫下的，是一個天下第一的人的故事，幾乎跟劉钰要求的一模一樣，只不過裏面的人物改了一下，白杉在醒着的時候用兩個小時的時間将故事裏的人的身份改成了天使。
白杉不清楚自己在本子上寫下劇情後會發生什麽，因為這的确是第一次。
她猶豫了一會，将劇情寫在了一張紙上，然後小心的觀察着劉钰的表情，結果發現她的表情忽然一愣。
這種非常出乎意料的表情也讓白杉的心變得忐忑不安了起來。
她心說這種反應……是怎麽了？
……
劉钰剛剛清醒起來的腦子忽然間又變得混沌了起來。
她恍惚間又忘記了自己是在做夢。
一種淡淡的不屬于她的情緒忽然從她的心裏升了起來，這種情緒是如此的容易讓人代入，以至于此時此刻，劉钰忽然就仿佛變成了另外一個人。
另外一個完全不是她自己的人。
這個人明明那麽的陌生，明明這輩子兩個人是第一次見面，可是劉钰就像曾經了解過他的一切一樣。
不……應該說，她就是這個人。
一些幾乎完全不屬于她的情緒和念頭湧入了她的腦袋中。
對了……她想起來她是誰了。
劉钰擡起頭來，眼中的神色卻已經完全不一樣了。
……
——他是最厲害最勇猛的一名戰天使。
……
天堂和地獄之中無人不知他的名字。
他從來沒有敗于任何一個人的手下。
所有的惡魔聽了他的名字都會瑟瑟發抖，在惡魔的眼中，他仿佛就是死亡的代名詞。
他在這天使之城中，也沒有任何一個可以稱得上是親近的朋友。
剛剛跟他擦肩而過的那個天使……剛巧就是他最讨厭的一個天使。
在其他人眼中，那個天使的名聲一直很好，但是只有他自己知道，那個天使一直都在私下裏若有若無的诋毀她。
這種诋毀自然也傳到了他的耳中，但是他一直都不怎麽在意，因為這些東西在他看來都是可笑的小把戲而已。
他真正需要關注的東西從來都不是這些，而是另外一些更重要的東西。
例如惡魔，例如他所侍奉的神，又例如……最近他身上出現的一些無法說出來的小毛病。
……
他朝着高塔中走了進去，路上碰到了一些天使。
那些天使的有他熟悉的，也有他不熟悉的，可是他們每個人在看見他的時候，都退避三舍。
那些天使之間小小的嘀咕聲他們大概以為他聽不見，實際上他是能聽得見的……只不過他從來都不曾在意過。
“唉，你看他……他就是傳說中的那個天使。”
“難怪了，我就說為什麽他的表情這麽冷酷，我還很少看見這樣殺氣騰騰的天使。”
“真如傳言中的一樣傲慢啊……”
這些話一一的傳到了他的耳朵裏，他聽見了也假裝沒聽見。
回到了自己在高塔之中的房間裏後，他在這清冷的宛如冰室一般的房間裏坐着，偶然間擡頭從鏡子中看見了自己。
——一張幾乎像是世界上所有的神賜予過的臉，一雙琥珀般碧綠的眸子，還有雪白的頭發。
那雙眼睛之中全是冷意。
這個人就是他。
他湊到鏡子前面，看了看這張熟悉的臉，從裏面沒有找到任何奇怪的地方。
可是他還是略微擔憂的撫摸上了這張臉。
時間……不夠了，他心想。
最近身體裏的那個家夥……好像已經越來越想要出來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