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外面是一樓客廳,沒有人。

客廳裏的家具線條簡單,做工卻很考究,因為天陰下雨,光線不好,頂燈和落地燈都亮着,厚厚的玻璃窗把雨聲隔絕在外,溫暖而安靜。

旁邊是去二樓的樓梯,估計開車的“大爺”在樓上。

楚酒先掃視了一遍房間的各種邊邊角角。

出乎意料,并沒有看到任何攝像頭和人工智能助手的痕跡。

這個時代,家用人工智能助手早就遍地開花,它們功能強大,能幫人控制家裏的各種溫度濕度,負責開關窗簾、清潔打掃,打理一切家務,還有監控房子裏的任何可疑跡象。

相較而言,這房子就顯得十分另類。

不止沒有人工智能在監控房間,整個客廳甚至都找不出什麽電子設備,就連牆角的綠植前,都放着一只銅柄的小噴壺——盆栽是人工澆水的。

沙發旁的邊幾上擺着一摞書。這些年紙質書早就不流行了,只有懷舊的人才會買來收藏。

楚酒确認外面沒有人,出了車庫,幾步就沖到門口——

然後悲催地發現,大門是鎖着的。

最新款的防盜電子鎖,就算從裏面也不能随便打開。

楚酒很郁悶:大爺,您用電子鎖幹什麽?您老人家就不能把複古精神貫徹到底麽?

眼角的餘光看到樓梯那邊什麽東西一閃,楚酒猛然回頭。

是只貓。

一只真的、活的黑貓,眉毛、胡子和胸脯都是白的,爪子也是雪白的白手套,剛從樓梯上下來,正用一雙圓溜溜的琥珀色眼睛驚恐地望着楚酒這個不速之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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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個到處都是智能生化仿真寵物的時代,竟然還有人養着真貓。

絕對是真貓。

楚酒對那幾家生化寵物公司的貓很熟悉,它們全都是模仿幾類血統優良的漂亮的品種貓的樣子,肯定沒有眼前這種小土貓。

人們當然更喜歡生化貓,生化貓是用人工智能控制的生物機體的貓,除了大腦不一樣,外觀和身體功能上,和真貓完全沒有差別,卻比真貓聰明得多了,也比真貓省事不少。

那只戴着白手套的小黑貓盯着楚酒,也許是猜到了她正在腹诽它,忽然兇巴巴地對着她呲出小白牙:“哈——”

還會哈人,太不友好了。生化寵物就絕對不會。

楚酒不客氣地也對它呲出牙,“哈——”

比它還兇。

小黑貓沒料到她也會“哈”,被她吓了一大跳,凝固了半秒,嗖地一下鑽到了家具底下。

一晃之間能看見,這貓還是個被拆了蛋的小太監。

生化寵物就不會無計劃繁殖。

楚酒不再管它,去茶幾那邊抽了幾張抽紙,先把鞋底擦幹。

衣服和鞋子全是濕的,只走了這幾步路,就在地板上留下一串濕腳印,楚酒又仔細地把地板上的腳印也全擦掉。

紙團包好,收進口袋,抽紙盒擺回原本的角度,都做完了,楚酒才悄悄地在一樓轉了一圈。

一樓除了客廳、廚房和洗手間,還有一間卧室,客廳往後走到頭,是落地玻璃門,對着後院。

可惜玻璃門也是鎖着的。

楚酒一扇一扇地試了試窗子,全都打不開,鎖得毫不含糊。

這回被徹底關起來了。

被迫私闖了一次民宅,要是被人發現,報了警,還是得進治安局。

得找個機會溜出去。

好在大爺家這幢房子面積雖然大,人丁并不興旺,到處都寂靜無聲。

最好先搞清楚這幢房子裏到底有些什麽人,都在哪裏。

楚酒側耳聽了聽樓梯上的動靜,悄悄摸上二樓。

二樓所有房間的門都大開着,兩間卧室,一間書房。

其中一間卧室裏傳來嘩啦啦的水聲,空氣中飄着沐浴露清新潮濕的香氣。

大爺正在洗澡。

這裏上上下下都沒有任何女性和小孩生活的痕跡,其他幾間卧室也是沒人住的狀态。

估計是個獨居的孤寡老人,只有一只小土貓作伴,還挺可憐。

浴室的門開着,淋浴房的玻璃上蒙着一層水汽,能隐約看見裏面人的影子。

楚酒只會被突然蹦出來的鬼吓到,并不怕人,出了游戲繭,就沒什麽好怕的。她掃視一圈,彎下腰,借着家具的遮掩,手腳并用地爬進房間。

她看中的是床頭櫃上擺着的手機充電器,剛好和她的手機型號匹配。

浴室裏的人還在洗澡,全沒察覺,楚酒成功地爬到位,悄悄把自己的手機放在充電器上,安靜地等着。

手機很快亮了,楚酒又多等了一會兒。

水聲卻忽然停了。

楚酒火速瞟了一眼旁邊的床底,只要老大爺一出來,就準備馬上滾進去。

過了片刻,吹風機的嗡嗡聲響起來。

楚酒松了口氣,攥着手機,無聲無息地爬出房間。

她重新下樓。

那只黑貓不見蹤影,不知道藏在哪。楚酒先去廚房,從冰箱裏摸出一個蘋果,才重新鑽回車庫。

蘋果和外面賣的不太一樣,模樣一點都不完美,不像是優化過的轉基因水果,個頭小小的,形狀還有點歪,但是汁水豐富,甜中帶着一點酸,很好吃。

楚酒一邊啃着蘋果,一邊用手機打開游戲繭代練的APP,找到今天接的那單。

訂單上清楚地寫着時間和游戲繭的地點,後面是對方的賬號和密碼。

這單代練生意很奇怪。

按韓序的說法,靳驚那裏本來應該是座普通的辦公大樓,因為幻界系統出錯,才變成了游戲繭。

巨型的發藍光的游戲繭在城市裏非常顯眼,就像自帶廣告效果,正好有手環又看到它的人,就會進去逛逛,估計游戲繭裏有的玩家就是這麽進來的。

楚酒卻不是。

有人特地指定了那個出錯的游戲繭,而且不止付了平臺要求的定金,還額外給了高額打賞。

給得比楚酒接過的其他活兒高得多,唯恐她不去。

楚酒想了想,在APP上提交了完成訂單的申請。

手邊沒有電腦,沒法繼續追查這個把她騙進游戲繭的神秘人,楚酒有點焦躁。

得快點離開這個籠子。

二樓浴室的吹風機聲停了。

韓序吹幹頭發,從浴室裏出來,找出一條睡褲穿好,還裸着上身,就倒在床上。

這幾天精疲力盡,一直都希望能回家好好睡一覺,可是真的躺在床上了,腦子卻異常清醒。

韓序望着天花板出了一會兒神,偏過頭,“黑豆?”

好半天沒看見貓了。

黑豆有點反常,沒有立刻出現。

韓序重新坐起來,剛想下樓,卻忽然發現,床頭淺灰色的地毯上,有幾片沒幹的水漬。

水跡讓地毯的顏色比周圍都稍深一點。

絕對不會是他身上的。他從浴室出來時,全身上下都是幹的。

也不是黑豆幹的。這痕跡明顯比黑豆的爪子大得多。

韓序盯着水漬研究了幾秒,站起來,仔細檢查了一遍。

再往遠離床的方向走幾步,也有幾點濕印子,除此之外,地上再沒有其他痕跡。

這房子沒有別人,連他這幾天都不在家,剛剛才回來。

韓序默不作聲地拉開床頭櫃,摸出一把匕首,放進睡褲口袋裏。

二樓房間全部檢查了一遍,沒有人,韓序下到一樓。

貓不在,不知去哪了。韓序沒有出聲叫貓,安靜地一間間房間檢查過去。

門鎖着,因為下大雨,窗子還沒開過,全都關得好好的,每樣東西也都擺在它本來應該在的位置,沒有人動過。

韓序瞥了眼通往車庫的小門,輕輕走過去,擰開門把手,往裏看了一眼。

車庫裏一切如常。車安靜地停着,鬼影子都沒有一個。

韓序重新關好小門。

他心想,公司內部最近亂得要命,可能是自己敏感得過了頭。

他正打算出聲叫黑豆,外面突然亮起劈天裂地的一道閃電,緊接着就是震耳欲聾的雷聲,房子的窗框都在跟着發抖。

客廳的燈啪地全部熄了。

房間暗了下來。

跳閘了。

韓序怔了怔,走到門口,點了點門鎖,用指紋打開前門。

電表和電閘都在外面,得去前院,才能把跳了的電閘重新扳回來。

車庫裏,楚酒無聲無息地把鉗子和鐵絲挂回牆上。

只要用一截鐵絲捅進插座,就足以讓電閘跳閘,剛剛一扇扇開窗的時候,楚酒就看見了,這房子的電表箱在外面。

就不信跳閘了,大爺還不開門。

客廳那邊傳來開門的聲音,楚酒稍微等了一會兒,才悄悄地摸出去。

前門果然開了,虛虛地半掩着,露着條縫。

機不可失,時不再來,楚酒摸到門口。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前門上方有雨檐,雨水順着雨檐潑水一樣淌下來。

雨檐下,韓序安靜地藏在門邊,身體緊貼着牆,手裏握着匕首。

他在守株待兔。

房間裏出現的不明水跡,突然的跳閘,都感覺很不對勁。

可是過了很久,兔子遲遲不出現。

韓序沒穿上衣,只有睡褲,身上全是冷風卷過來的雨點,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又等了好一陣,望着毫無動靜的門,韓序開始自我懷疑:難道真的是打個雷跳閘了,自己想得太多?

他輕輕推開門,邁進屋子。

一陣勁風襲來,對着他的後腦。

韓序腦中閃過一個念頭:原來他才是那只被守了半天的兔子。

預想中的疼痛并沒有來,藏在門後的人停手了。

韓序轉過頭,先看見了一雙熟悉的清澈的眼睛。

韓序:“楚酒?”

楚酒剛才走到門口,就知道不對。

門半開着,“大爺”出去合閘了,可是從窗子看出去,電閘前卻沒有人影。

這位大爺很機靈,起了疑心,估計在門口等着她呢。

楚酒退回車庫,挑了一把木頭柄的錘子,把錘頭倒攥在手裏。她下手有輕重,用木頭手柄敲一下,讓大爺稍微昏一昏,就可以溜了。

他藏在外面,她藏在裏面,看誰更有耐心。

楚酒贏了。外面的人終于忍不住開門進來,她立刻掄起錘子柄。

可看清“大爺”的側臉時,就有點懵。

竟然是韓序。

最關鍵的是,韓序那張臉和他在游戲繭裏的臉分毫不差。

仍舊俊美得毫無缺陷,又無比自然,像是捏臉高手耗盡心血才捏出來的産物。這裏不是游戲繭,沒有幻象的那層皮,韓序本人居然就長這樣。

而且完全不是“大爺”,一丁點都不老。

楚酒的目光下落。

這位沒穿上衣。

胸肌,腹肌,人魚線,和他的臉一樣完美無缺,該有的全都有。

他在外面站得久了,雖然在屋檐下,身上也全是飛進來雨點,水滴一點點的,順着肌膚緩緩滾落,悄悄滑進睡褲裏。

楚酒:這是什麽……奇怪的福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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