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楚酒不按照童謠的調子繼續唱了,直接試了試裝哭,“嗚嗚嗚——嗚嗚嗚嗚——”

黑醫生動了。

它在她的椅子旁邊的地上坐了下來,仰頭看着她,好像她裝哭的聲音是全世界最好聽的歌聲。

哭誰不會。這也太容易了。

楚酒繼續嗚嗚咽咽,越哭越像真的,哭得高高低低,抑揚頓挫,起承轉合,百轉千回。

黑醫生聽得徹底入了迷。

好像她的哭聲是這個世界上最美的天籁,黑醫生的大袍子動了動,兩只蝙蝠大翅膀從袍子的破口探了出來。

它這對大翅膀長着嶙峋的骨刀,都是兇器,楚酒本能地往後躲了躲。

黑醫生卻只把黑色的翅膀輕輕搭在楚酒身上,攏住楚酒,向前靠了靠,把頭擱在楚酒的膝蓋上。

它似乎很放松。

楚酒知道,它這是困了。

它就是想睡個好覺。昨天用安然入夢對付它,立刻狂漲了四百眷戀值,看今天的樣子,仿佛也不一定非要用卡。

楚酒試探着伸出手,輕輕拍了拍它的背,喉嚨裏繼續嗚嗚地哭。

房間裏很安靜,只有楚酒的哭聲,手術床上的黃澤和牆角的小歐也都不再掙紮了,一起瞪大眼睛,看着這詭異的奇景——

一個喜歡沒事就切人的怪物,穿着一身黑袍子,張着蝙蝠一樣巨大覆着薄膜的翅膀,正伏在一個哭得悲悲切切,女鬼造型的女孩腿上。

小歐深深地覺得,這場景能讓他做一輩子的噩夢。

黑醫生的眼皮不受控制地往下落,終于蓋上了那雙黃澄澄的眼睛,漸漸地不動了。

它乖乖地伏在楚酒膝蓋上,翅膀攏着,完全想象不出,它的皮下是那個挺拔高冷的言醫生。

楚酒試探着搬起它的頭,它都沒什麽動靜,是睡熟了。

不出所料,提示彈出來:

【言不秋:眷戀值加400】

【眷戀值已升至極限點】

它的眷戀值一口氣沖到了一千五百整,滿格了。

楚酒繼續哭着,對打開的門縫比了個手勢。

韓序無聲無息地潛進來,迅速到房間最裏面,先解開手術床上黃澤身上的繩子,又幫小歐也松了綁。

他們三個人蹑手蹑腳地往外走。

黑醫生的大翅膀擡了一下,楚酒提高了哭聲,輕輕拍了拍它的背。

它又不動了。

楚酒嘴裏哭聲不停,小心地攬住黑醫生的頭,盡可能輕手輕腳地扶着它,把它緩緩地放倒在地上。

她的哭聲越來越小,漸漸停了,黑醫生依然乖乖地躺着。

這位白天當言醫生,晚上當黑醫生,二十四小時無休,比上班還慘。

四個人輕輕走出房間,關好房門,才一起舒了口氣。

小歐和黃澤張了張嘴,大概是打算說什麽感謝的話,還沒出口,就被楚酒打斷。

她說:“現在馬上回病房,要是我估計不錯的話,接下來會有一個送餐時間……”

她的話還沒說完,幾個人就聽到,遙遙的,病房那邊響起了揚聲器機械的播報聲,“患者請注意,現在是送餐時間。”

一分鐘的警報響了。

四個人像聽到發令槍的兔子一樣,拔足狂奔。

小歐的病房最近,就在六樓,他飛快地沖了進去。

楚酒他們繼續往樓下跑,每層樓梯都是三兩步就跳下來的,從六樓飛到三樓,終于在警報聲結束之前,用百米沖刺的速度,各自沖回病房。

才一進門,尖銳的警報聲就停了。

不管有沒有睡着,這種警報,把病房裏所有人都吵醒了。

和昨晚一樣,送飯的警報聲一停,濃郁得攪不動的黑暗就不由分說地壓了上來,塞滿每一個角落,四周突然變得寂靜無聲,整間病房都像驟然掉進了與外界隔絕的墳墓裏。

一個模糊的人影出現在病房中。

穿着一身病號服,披着長長的頭發,還是昨天得那只女鬼,只不過被楚酒割掉一半的頭發,又重新長回來了。

長得真快。

楚酒納悶:她昨天吃了個大虧,今天還敢再來,她是條魚嗎,記憶只有七秒。

還是說,人家是游戲繭裏的虛拟NPC,每天晚上都要打卡上班,不來不行?

也是挺不容易。

女鬼倒像是還記得楚酒,她只遙遙地看了看這邊,就轉過頭,這回沒再敢來騷擾楚酒。

她倒是發現了新鮮事。

女鬼慢悠悠地走到二號床丁奕的床前,俯下身研究他被截斷的腿,還好奇地伸出手,在他包裹着厚厚一層白紗布的斷肢傷口上摸了摸。

“呦,你真倒黴,一條腿沒有啦……又一條腿也沒有啦……”

她咯咯地笑了一聲,“什麽時候才能再切掉一條胳膊呢?”

丁奕躺在床上,全身都在默默地哆嗦着,也不知道聽懂了沒有。

女鬼照例離開他的床,繼續往前走,像按照軌道往前開的小火車一樣,停在薛懷仰床前。

“你出來。我有個東西不見了,你被子裏有沒有藏我的東西?”

薛懷仰原本蒙着被子,只掀開一條小縫往外偷偷探頭探腦,看見女鬼來了,馬上把被子壓得死死的。

他這回不指望被子結界了,躲在被子裏悶聲喊:“楚酒,救命啊——”

楚酒已經到了。

她手握紙刀,站在女鬼身後,刷地一下,割斷了女鬼的長頭發。

女鬼吓了一跳,轉頭看了一眼楚酒,化成黑煙嗖地跑了。

Tony老師的日常工作做完,房間裏就重新亮了起來,門外的小餐車也扭着吱吱嘎嘎的輪子到了。

送飯大爺今天給大家的飯盒和昨晚一樣。

韓序的飯盒裏倒是換內容了,從孕夫餐變成了産夫餐,今天是紅棗糯米粥、麻油雞和清蒸鲈魚。

不過這回誰都沒有想吃的意思。

薛懷仰對着飯盒琢磨:“前面他們給病人動手術,都是在手術室裏,沒聽說誰在廚房吧?”

鐘瑤回答:“從來沒有,丁奕這是頭一份。”

就算是頭一份,也不知道他們這次切菜之前,洗沒洗過案板。

楚酒也剛吃完一整罐黃桃罐頭,一點都不餓。

窗外的天漸漸亮了起來,這裏的一晚上比真實世界的短得太多了。

楚酒看了看窗外,低聲說:“快要自由活動時間了……”

随着她的話,揚聲器乖乖地宣布:“患者請注意,現在是自由活動時間。”

病房的門開了,黃澤的腦袋探進來,接着是小歐的。

他們兩個蹭進病房,都有點不好意思,“我們剛才還沒來得及謝謝你,所以想過來……”

“不用那麽客氣。”楚酒知道,他們過來,應該是還有別的話要說。

果然,兩個人試探着問楚酒:“你昨天開會的時候說過,牆上的規章制度一定要遵守,按規章制度第一條,我們不能随便出醫院大樓,按照第六條,也不能攻擊醫生護士,那你知不知道,要怎麽做,才能逃出這個地方呢?”

他們咨詢來了。

楚酒心想,辦法有,當然是關停游戲繭。

可惜簽了保密協議,這件事不能告訴他們,再說就算告訴他們了,他們也幫不上什麽忙。

不過這裏是游戲繭,原本是個逃生類游戲,就像上一個游戲繭一樣,普通玩家應該有不用等到關停,就能逃離的辦法。

楚酒說:“我強烈建議你們還是從規章制度上下功夫。”

病房裏的所有人都在安靜地聽着,這時一起轉頭看向牆上的規章制度。

規章制度鑲在鏡框裏,玻璃反射着窗外微明的曙光,寥寥幾行字,系着繭裏這麽多人的生死。

鐘瑤問:“楚酒,你的意思是,按照規章制度的第一條……”

“對。”

楚酒說:“‘所有患者在完全康複前,不得離開醫院大樓’。你們需要的,其實是‘完全康複’。”

黃澤看看小歐,薛懷仰望着鐘瑤,所有人都在思索同一個問題:

要怎樣才能完全康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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