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換骨之法

魔頭的身形一僵。

但一時間,竟找不到借口,幹脆化作黑煙,消散了個幹淨。

青年最後留下了一句:

“你最好期待自己心性不會動搖,”

“不然,你擺脫不了我的。”

聲音陰恻恻的。

一直到結界消失,被屏蔽在外的鳥鳴和雨聲,才再次傳了進來。

危機解除。

系統驚奇道,“宿主,你怎麽知道的?”

朝今歲幽幽道:“我詐他的。”

——誰知道這只魔頭,竟然真的偷偷跟着她!

她低頭一摸,果然腰間的牙印還在,此時還微微發燙。

她咬牙切齒,這個魔頭!

系統憂心忡忡:有一個魔界之主虎視眈眈随時準備誘她入魔,總有能夠鑽到空子的時候,只要宿主一個心性不穩,一不小心入了魔,任務就完蛋了。

系統問她,她也沒有什麽好辦法,只能道:“你記得紮醒我。”

系統瞬間感覺自己肩負起了容嬷嬷的責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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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一讓系統感覺到欣慰的是——

一百多年了!它終于擺脫了心魔的污名!

宿主終于知道心魔長什麽樣了!

夙家這次來的人,是夙流雲的大伯夙白引。

此時,朝太初和夙白引正相對而坐。

顯然,不是所有的修士都一心飛升,追求大道。

朝太初從前也是個醉心劍道的劍修,然而随着歲數越來越大,發現飛升無望、化神遙遙無期後,權力欲望就開始空前膨脹,掌控欲也越來越嚴重。

夙白引和朝太初是同一類人。

他一直認為飛升是家族裏天才要追求的事,而他最大的心願就是壯大夙家、延續家族的榮耀,掌握更大的權力。

但是他此刻的心情十分糟糕,因為家族裏最天賦卓絕的大公子出事了,這對夙家是毀滅性的打擊。

朝小塗的消息一傳來,他就匆匆趕來了。

夙白引的修為不過金丹期,但是此人仍然不能小觑,因為他是夙家家主的心腹、夙流雲的大伯,舉手投足都可以代替家族。

若說此人有什麽标簽,就兩個字:陰毒。

朝太初的确生氣有人把消息傳了出去,但是人已經來了,他又不好當着人的面處罰弟子,只好按捺下了怒氣,先接待客人。

他将事情簡單講了講,又帶着夙白引去看了夙流雲。

本以為夙白引會先發制人、會暴跳如雷,但夙白引的臉色雖然很難看,卻還沒有到發怒的程度。

反而在白長老說出“夙流雲醒過來也是個廢人”的時候,立馬打斷了白長老。

夙白引:“廢人?大公子不會成為廢人。”

跟在他身後的朝小塗立馬面露狂喜之色。

朝太初:“白引兄有好辦法?”

夙白引轉頭看着朝太初,笑得意味深長:“就要看,宗主舍不舍得了。”

朝太初心中一跳,眉頭深鎖。

夙家,想要做什麽?

一大清早,明月山下就傳來了喧嚣聲。

朝今歲起得很早,但是有人比她還要早。

她推開了竹門,就看見了門口有一個繡雲紋的儲物袋,地上還留了一張字條:

我去見夙家人,盡量拖延時間,你帶着東西先走。

是朝照月的字跡。

系統小聲問:“宿主?”

朝今歲沉默了一會兒。

本來,她是想要帶朝照月走的,但是她知道朝照月和她一樣,都是不撞南牆不回頭的人。

她昨夜一直在想辦法,卻一籌莫展。

現在卻想到了,

“讓朝照月也撞一次南牆吧,他總要對昆侖、對朝太初死心的。”

“就算是頭破血流,總好過死在昆侖。”

許久之後,她才深呼吸了一口氣,大步朝着山下走去。

因為昆侖的位置非常高,山頂的氣候十分寒冷,一年裏一半的時間都在飄雪,如今山腳的桃花都開了,山間仍然白雪皚皚。

她踏着雪,來到了太初殿外。

朝照月果然已經進去了。

此時,這裏戒備森嚴,她隐約看見裏面有人,卻聽不見裏面的聲音,顯然是布下了結界。

她不想驚動裏面的人,手指一翻,一只小紙鶴就飛進了風雪裏。

這是從前和朝照月玩鬧的時候弄出來的小玩意,能傳個話,也能竊聽。

裏面的說話很快就傳了過來。

夙白引:“朝宗主,不知道您可曾聽過換骨之法?”

夙白引:“大公子的渾身筋骨皆碎,卻也不是沒有辦法,只要重新換一副筋骨。”

系統驚了:不愧是男主,就算是被震碎了筋骨,竟然還能有轉機!

朝今歲:這就是氣運加身?的确不凡。

但是下一刻,窗外的一人一系統都安靜了。

夙白引的聲音傳來:“我記得,朝今歲,是天生劍骨吧?”

她眼底發冷。

大殿裏一片寂靜,顯然都被這個提議給驚呆了。

要知道,朝今歲是少宗主,名副其實的昆山之玉,夙家怎麽敢!

但是更加讓人窒息的是,朝太初竟然沒有第一時間回絕。

夙白引:“朝宗主,我們也不想和昆侖為敵。但大公子是夙家唯一的希望,他如果真的被毀了……”

“夙家和昆侖,不死不休。”

最後一句話,擲地有聲。

許久之後,裏面傳來了朝太初的聲音,

“我需要想一想,再給我一點時間。”

夙家和昆侖都是龐然大物,昆侖真的就怕了夙家麽?

不。

然而——

朝太初說,要想一想。

系統根本不敢看宿主的臉色。

但是奇異的,朝今歲表現得平靜得可怕。

她笑了笑,

“你不會以為我對他還有什麽幻想吧?”

“上一世,他可是親手下令殺了我這個孽障呢。”

系統小心翼翼對她說,“宿主,你你你可千萬不要入魔啊。”

朝今歲伸出手,把那只飛回來的小紙鶴接住。

她看着昆侖山間飄飄搖搖飛舞的雪花,輕聲問道,

“你經歷萬箭穿心之痛麽?”

“經歷過就知道,這又算得了什麽呢?”

朝太初這樣做,除了會将她對昆侖最後一絲善意消磨殆盡,已經傷害不到她了。

她轉過身,擡步就要走。

然而,她看見了走出太初殿的朝照月。

他面上的表情變得空白,仿佛聽不明白裏面的人在說些什麽了。

許久之後,他一掀袍子,跪在了雪地裏。

朝今歲遠遠地看着他。

她知道,沒有用的,朝太初不會改變主意的。

就算是在這裏跪上三天三夜,也沒有用的。

她試過了,撞了南牆,撞得頭破血流。

一直到人都走光了,朝今歲朝着朝照月走去。

感覺到身後有熟悉的腳步聲傳來,朝照月側過頭來,“你怎麽沒走?”

她說,“我都聽見了。”

她來到他身邊,他下意識以為她要和他一起跪,皺眉攔住她,

她笑了,“怎麽,你跪得,我跪不得?”

朝照月挑眉:

“古人有雲,女兒膝下有黃金。”

“除了拜天地,你跪不得。”

朝今歲站住了。

“我不是陪你跪的,朝照月,今天你跟我一起走,我們一起離開昆侖。”

他們一站一跪,沉默地對峙着。

終于,朝照月拍拍身上的雪,站了起來。

他低頭看着自己的妹妹。

那一瞬間,她突然間覺得眼前的朝照月變得非常的陌生。

他突然間道,“朝今歲,拔劍。”

他抽出了自己的攬月劍,劍尖一抖,殺氣凜然。

“朝今歲,你的劍呢?”

“我從昨天就想問你了,身為劍修,你的劍呢?”

她抿唇,“我送人了。”

他冷笑了一聲,“送人?劍修将自己的劍送人?好樣的。”

他對她喝道,“拔劍!”

“朝照月,你知道我不會對你動手。”

他冷笑一聲,“這可由不得你。”

青年的身形一閃,下一秒劍如游龍,卷起天地間紛紛揚揚的雪花,直逼她面門。

她不得不拔出了秋水劍隔擋。

兩劍猛地相擊!

他冷冷道,

“你連把趁手的劍都沒有,怎麽,還想和整個昆侖作對?”

“你也聽見了,夙家要和昆侖不死不休,你想要被雙方追殺到死也不是不行——”

“先打贏我!”

朝照月的劍如其人,大開大合。

他的成名劍法就叫大江照月,劍氣萬千道月光織成綿密的網,四面八方密不透風;劍招又如同滾滾的江水一般,連綿不絕,讓人應接不暇。

她不敢傷他分毫,秋水劍又不怎麽好用,只能在朝照月的劍下節節敗退。

她一邊退一邊咬牙:

“朝照月,我們離開這裏!天大地大,哪裏不能去!”

劍氣撲面而來,她險險避開,秋水劍猛地撞上攬月劍!

“是啊,然後昆侖和夙家聯手,修真界的半壁江山都容不下你,你去哪?”

她在雪地裏退出三尺遠,然而攬月劍已經直逼到了她的面門。

“去魔界麽?!”

劍鋒在她的鼻尖停下。

他看着她,輕描淡寫地收劍,

“你忘了,昆侖,還有第二個天生劍骨。”

她氣得渾身發抖,“朝照月,你敢!”

高馬尾的青年頭也不回,

“你說什麽?風太大,我聽不清!”

他身形潇灑地背對着她擺擺手,消失在了風雪裏。

她抓緊了秋水劍,氣得七竅生煙。

剛剛想要追上去——

下一秒,秋水劍就寸寸折斷。

她丢開了劍,怒道,“廢物!”

系統和她袖子裏的小蛇都不敢說話。

她大步流星地朝前走去。

她也不知道自己要往哪裏去,但是她知道,她要是留在原地,會被朝照月氣出個好歹來。

然而路過了山腳下的那座桃花林的時候,她的腳步一頓。

裏面隐約有聲音傳出來:

“大公子,你的意思是……”

有咳嗽聲傳來,“不,不能要她的劍骨!”

夙白引不滿道:“大公子,如今不是憐香惜玉的時候!”

夙流雲的聲音傳來:

“不,大伯,你不懂。朝太初不會同意的,她畢竟是昆侖的繼承人,讓朝太初自斷一臂,太困難了。”

夙白引道:“那你就甘心做一個廢人麽?”

夙流雲又劇烈的咳嗽了起來,仿佛幾句話的功夫,就要了他的命似的,

“不是有朝照月麽?”

“他的資質雖然不如他妹妹,但也是難得一遇的天生劍骨!若是他,朝太初就不會那麽游移不定了。”

他低語道,“總之,大伯,不能要少宗主的,她是我最看好的夫人人選,你不能動她。”

夙白引許久之後,才道,“是,大公子。”

白得一副天生劍骨,吃點虧又算些什麽呢?

夙流雲的三言兩語,仿佛就決定了朝照月的命運。

不遠處,朝今歲問系統,“我是不是應該感激涕零,謝主隆恩?”

系統瑟瑟發抖。

因為它知道,龍有逆鱗。

尤其是剛剛宿主和哥哥吵了一架,大打出手,偏偏還不敢打贏,憋了一肚子的火。

她笑了,

“換骨大法?”

“只要人死了,挫骨揚灰,就不需要換了吧。”

什麽狗屁大氣運者,她就不信碎成渣、燒成灰,将他的魂魄撕爛、碾碎,還能活過來!

夙流雲住在桃花塢,夙家的夙白引等人也在桃花塢住下。

如今這裏戒備森嚴,三步一崗,五步一哨,只有醫堂的弟子可以進出。

顯然,他們隐約也有所防備。

簡單勘探地形後,她需要一把趁手的武器。

劍宗什麽都缺,就是不缺劍。

但這一次朝今歲吸取了秋水劍的教訓,畢竟,伏魔劍太霸道了,同類的劍在她手裏都不好用。

她幹脆就去換了一把匕首,果然,這下子順手多了。

她又去白長老的屋裏翻了半天,翻出來了幾根迷香。

她現在覺得那個魔頭昨天說的對:

這些狼心狗肺的東西,真應該挖出他們的心肝,看看是什麽顏色的。

顯然,有些人就是經不起念叨的——

察覺到她的心情變化,黑氣化作的心魔又飄了出來。

此時,朝今歲剛剛換好夜行衣。

少女挽起長發,冷冷看了他一眼,“今晚,你別礙我的事。”

她殺氣騰騰的背影已經融入了夜色中。

黑氣如同幽靈一樣,在她的後邊不緊不慢道,

“你不是不肯入魔麽?”

“這是要去做什麽?殺人?”

她轉頭瞪他一眼,

“我去挖人心肝!”

“不幫忙就站遠點!”

黑氣化作的英俊魔頭抱臂,面色陰晴不定,許久之後,才低頭問小眼睛:

“她怎麽那麽兇?”

“她是魔頭還是我是魔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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