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像個小姑娘的魔魔頭
朝小塗看着站在上面的朝今歲, 拉住了師春秋:“外公,為什麽不把她抓起來?快讓她別說了!”
師春秋面色鐵青,但還是搖了搖頭:“到這個地步, 不能阻止她了。”
如果太玄無極出手不讓她說,只會讓事情變得更加糟糕!
果然, 只聽見了那巨大的石像上, 少女的聲音平靜地響起:
“十年前,紫夫人與夙家聯手滅合歡宗滿門, 幾千人無一人生還,罪不容誅!我要太玄無極将此案翻案!”
萍姑姑站在衆長老最前面, 沉聲道:“除了那個記憶珠, 你可還有證據?”
那石像上的少女直接盤腿坐了起來, 輕笑道:
“親口認罪還不夠?怎麽,要我發個天地誓?”
周圍嚴肅的氛圍被沖淡,衆人頓時哄笑開了。
太玄無極的人面上都是一片火辣辣的疼。
——要知道,剛剛朝小塗可是一個天地誓言就定了朝今歲的罪來着的。
還是萍姑姑最沉得住氣:
“當年合歡宗滅門一案裏, 留下了濃重的魔氣。若不是魔族所為,何以魔氣沖天?”
言外之意,太玄無極的判定也不過是依據證據。
坐在上面上下抛着球的少女, 很驚訝道:
“太玄無極難道不知,夙家是半魔之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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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圍的人都瞪大了眼。
師春秋震驚:“這怎麽可能!”
但是他看向了朝小塗,卻看見了朝小塗有些躲閃的眼神。
師春秋頓時心中咯噔了一聲。
果然,朝今歲嘴角挂上了一抹諷刺的笑意:
“怎麽?你們若是不信, 直接從夙家請兩位還活着的夙家人,前來一看便是。”
太玄無極的衆位長老都面色難看。
當初太玄無極是因為查不出任何線索, 又不想浪費時間在此事之上, 因為那魔氣, 瞬間就想到了魔尊燕雪衣。
反正此魔是惡名昭彰的大魔頭,而且魔尊日理萬機,也不會管此等小事。
推給他,自然是最簡單最容易的方法了。
這事早已蓋棺定論,本以為誰都不會發現,誰知道朝今歲竟然翻了出來!
而且紫夫人親口承認,夙家的半魔身份,又解釋了當年的證據,事情顯然已經水落石出。
——太玄無極當年誤判之事,已經被錘得死死的了!
一下子判錯了兩個案子,周圍的衆人,看太玄無極的眼神都變得非常古怪。
萍姑姑深呼吸了一口氣,壓抑着怒氣:“朝姑娘,你究竟想要做什麽?”
上面的少女語氣很柔和,透着一股人畜無害:
“萍姑姑,我只是一個赤級通緝犯。”
“如果不自證清白,我就走不出太玄無極了。”
“畢竟通緝令一出,天下人都要殺我。”
言外之意:都是你們逼的。
你們不逼,她能坐在這兒麽?
萍姑姑深呼吸一口氣:
“此事的确是我們之過,我們會重新審理此事,也會還姑娘一個清白。”
“不着急,我沒說完,我還有冤情要上告。”
萍姑姑和師春秋對視一眼。
萍姑姑動怒地打斷道:
“你還有什麽冤?”
你又不是凡間戲裏那個六月飛雪的窦娥!
哪有那麽多的冤!
但是身後,玉劍盟派來監督此事的長老開口了:
“讓她說。”
萍姑姑深呼吸一口氣,果然聽見了她緩緩開口:
“我要告,夙家、紫夫人草菅人命,以數千鴛鴦城百姓為飼料,飼養合歡宗蠱王,為禍一方。”
什麽?這又是什麽時候的事?
“我還要告,紫夫人企圖以二百男子的性命,換夙流雲起死回生。”
在場衆人齊齊倒吸一口冷氣。
因為信息量太大,好多人都交頭接耳起來。
萍姑姑許久之後道:
“合歡宗之事,我們會重新審理,但是後面兩件,若是沒有确鑿的證據,請恕太玄無極不奉陪!”
朝今歲伸手,又掏出了兩只記憶球。
萍姑姑&師春秋:……
她不再被動地提出證據,而是站了起來,突然間,氣勢一變。
她的語氣還是那樣輕柔,說出的話卻咄咄逼人——
“太玄無極有監察之責,鴛鴦城之事,為何百年都沒被發現?”
“為何夙家滿門半魔,太玄無極毫不知情?”
“為何合歡宗慘案,草草結案,太玄無極從前就是這麽斷案的——”
“不是發天地誓言,就是甩鍋給魔族?”
下面頓時一片哄笑之聲。
“太玄無極究竟是做什麽的,坐在高堂上,批發赤級通緝令?”
但是很快,大家都笑不出來了。
因為她的聲音陡然變得無比的冷,幾乎喝道:
“今日是我被冤枉,來日呢?”
“我敢闖太玄無極,其他被冤枉之人,可敢闖?!”
周圍一片死寂。
千年裏,敢闖太玄無極的,至今只有一人。
如果來日,是自己呢?
所有人的眼神都變了。
……
無能、失察、冤枉好人,三個大罪壓下來,幾乎壓得人喘不過氣來。
這就是修真界的準繩?
這就是修真界的天平?
有什麽東西,在在場衆人的目光開始搖搖欲墜。
萍姑姑知道一定要說些什麽——
但是朝今歲的問題,太玄無極一個也答不上來。
而事情一旦傳出去,天下之人會怎麽看太玄無極?
他們會不會懷疑的太玄無極從前的案件?
會不會質疑太玄無極的行事風格?
……
萍姑姑面色發白,身後的師春秋也說不出話來,十二長老一片死寂。
朝今歲是一個背叛了宗門,雖然個人能力極強,但是身後沒有依仗的小輩,所以他們從未想過這樣一個通緝犯敢找上門來、還能夠翻案。
太玄無極是一個靠着威望起家的宗門。
朝今歲今天只做了一件事:動搖了這千年的威望:
萍姑姑将手杖在地上一頓,沉重的聲音,讓周圍安靜了下來:
“諸位,太玄無極,一定會給大家一個交代!”
“待我們确認過,便會撤銷朝姑娘的通緝令,也會重審舊案、解決鴛鴦城之事。”
萍姑姑眼神當中狠厲一閃而過:
“若是我們的過錯,我們太玄無極會告罪于天下!也絕對不會徇私抵賴,我們會将當年審判的長老處死,以謝天下!”
此話一出,周圍議論之聲消停了下來。
萍姑姑不愧是掌權人,她這處理又快又狠,簡直堪稱力挽狂瀾。
就此,勉強将太玄無極的顏面給挽回了過來。
算是圓了場。
但是下一秒——
朝小塗大叫道:“那又如何!難道夙流雲就不是你殺的麽!”
萍姑姑:……
師春秋:……
他們恨不得把朝小塗的嘴給捂上!
但是她的話已經說出口了:
“夙家有罪,你就沒錯了麽?朝今歲,殺人可是要償命的!”
朝今歲笑了。
她對朝小塗輕聲說:“你且擡頭看。”
所有人都擡起了頭。
只見光明堂的大殿上,有兩行金色大字——
“鏟奸除惡。”
“明鏡高懸。”
……
這一瞬間,八個大字,有了震撼人心的力量。
斬不義之賊,殺奸惡之輩,何錯之有?
至此,太玄無極,滿盤皆輸。
無論是事實上、立場上,還是道義上,都輸得徹徹底底。
于公,她殺不義之賊,除迫害修士之蟲,殺得名正言順;
于私,她蒙受冤屈,敢敢以一人之力,抵抗太玄無極。
于公于私,此次的紛争裏,她都占據了制高點。
此事一傳出去,別人會怎麽看太玄無極,就會怎麽高看這劍修一眼!
再力挽狂瀾的掌權者,也抵不過一個蠢貨的驚天發言。
萍姑姑閉上了眼,簡直恨不得把朝小塗給掐死算了!
太玄無極今日非常艱難地才把光明堂給關閉了,圍觀的修士戀戀不舍地被勸走,成群結隊,可以想象到今日之事,很快就會以席卷之勢,整個修真界皆知!
朝小塗失魂落魄,想要去追萍姑姑,一向疼愛她的萍姑姑看了她一眼,甩袖離去。
留下了一句話,“師春秋,養而不教,你的過錯!”
師春秋面如死灰,終究沒說什麽,只是拉住了朝小塗。
其他長老看向朝小塗的眼神也是十分可怕,像是恨不得将她捏死似的。
——畢竟要不是她惹來了朝今歲這個大麻煩,太玄無極今日怎麽會丢這麽大的臉?
——而且今日萍姑姑說了,一定會推一個長老斬首以示天下,參與當年合歡宗一案的人那樣多,誰知道自己就是那個倒黴蛋?
朝小塗茫然又害怕。
師春秋複雜至極地看着朝小塗。
同樣是一個父親生的,朝小塗就像是長在溫室裏的花朵,她的閱歷太淺,做事太沖動,活了百年,卻仍然像個十幾歲的小姑娘;
朝今歲卻已經能夠和他們這群老狐貍周旋不落下風、能夠把太玄無極耍得團團轉。
師春秋:“小塗,和我一起去道歉。”
朝小塗:“什麽?”
師春秋:“随我帶上重禮,去找各位長老跪下道歉,還有……朝今歲。”
朝小塗瞳孔放大:“我不!”
讓她給朝今歲跪下,比殺了她還要她難受!
師春秋怒道:“你不想,也要去!你不去跪着,我就打斷你的兩條腿!”
朝小塗,她至今還沒搞明白究竟發生了什麽。
她根本不明白,朝今歲的三言兩語,已經讓她徹底失去了太玄無極這個靠山。
——只不過是因為她是師春秋的親外孫,所以她才能好好站在這裏。
現在,已經不是朝小塗想要對朝今歲做什麽了。
而是,她願不願意放過朝小塗。
回到那歇腳暖閣的路上,朝今歲的身後傳來了一個熟悉又好聽的嗓音,懶洋洋地響起:
“本座又不是你們這些虛僞的人修,根本不在乎名聲,你又何必多此一舉?”
說實話,今天被她那樣維護,看見她毫不猶豫、幹淨利落地為他翻案,他一邊覺得這人修傻得冒泡——哪有人會想要為一個惡名昭彰的魔頭翻案的?
反正他都壞透了,不是麽?
一邊又覺得,她這樣維護他,忍不住讓他想要發笑。
他一路走一路瞥她。
瞥一眼,嘴角就上揚一點。
但是表面上,這魔頭似乎對她今天的行為很是嗤之以鼻,甚至還正色告誡道:
“本座可不是夙流雲那種需要人保護的小白臉,這種事費力不讨好,以後別做了。”
表情淡然的少女突然間問:
“那你高興麽?”
英俊的魔頭一愣,勉為其難地點頭:“有點。”
她頓了頓:“那就當我,在哄你高興。”
大魔頭:“……”
大魔頭:“……”
他的瞳孔一縮。
向來無法無天的魔尊,竟然愣在了原地,像是一座僵硬的石像。
許久之後,他再回頭,發現那劍修已經飄走了。
——哄他高興是什麽意思?
——她為什麽什麽都不說清楚就走了?
因為光明堂上的勝利,太玄無極現在,是真的要把朝今歲當成座上賓了。
哪怕現在他們恨得她牙癢癢,但是至少現在,朝今歲的待遇達到了太玄無極的修士們,前所未有的高度。
朝今歲回到了歇腳的暖閣,就開始打坐。
她進入了那本《昆侖劍決》,再次進去試驗第三重千鈞境。
她有了一種預感,在她進入了元嬰中期後,距離進入昆侖劍決的第四重,就僅僅是一步之遙了,但是她這段時間也試過了好幾次,總覺得差了那麽個契機。
許久之後,她睜開了眼。
心想:難道真的要在遇見大蜘蛛那樣的情況下才能找到“契機”麽?
這天夜色快降臨之時,下起了一場大雨。
朝今歲掀開了窗戶,卻看見了師春秋的身影,他跪在了大雨裏。
師春秋的歲數的确大了,看上去鬓角斑白,十分蒼老。
朝今歲擡頭望了望,卻沒看見朝小塗的身影,倒是看見了許多太玄無極的弟子,都十分痛恨又憤怒地望向她。
師春秋當然不是真的來自取其辱的,求人之餘,這老狐貍,是想讓太玄無極的名聲好聽點,也順便來個道德綁架。
但是給一個小輩下跪,還是衆目睽睽之下,師春秋估計活了這麽久,也不會丢這樣大的臉,臉色可想而知。幾乎是強忍住了嘴角的抽搐,才能維持住面無表情。
“朝姑娘,小塗和你是同父的姐妹,血濃于水,你且看在這個份上,不要計較小塗對你的誤會。”
朝今歲卻看着師春秋,有些出神。
朝小塗的命真的很好,她從小到大,永遠不缺為她殚精竭慮、願意為她勞心勞力的長輩,就算走到了山窮水盡,至少,朝小塗還有一個願意為她下跪的外公。
她和朝照月卻從不敢行差踏錯一步,很小就學會了審時度勢。
她的确很羨慕朝小塗這一點。
但是她會同情師春秋麽?當然不會。
——師春秋嘴裏的“誤會”,可是差點要了她的命。
——師春秋這一跪,可是要毀了她的好名聲。
她突然開口了:
“師長老,你養育朝小塗一場,她能忍心看着你跪下?”
師春秋萬萬沒有想到她張口就是這麽一句話,面色一下子變得非常蒼白,明知道朝今歲話裏暗指朝小塗沒心沒肺,也被戳中了痛點。
朝今歲盯着他看了許久,最後幽幽地嘆息了一聲,仿佛真的被他給打動了:
“您是長輩,我不與您為難,我不會對朝小塗出手的,雨大了,您先回去吧。”
師春秋看着朝今歲,十分狐疑:她怎麽這麽好心?那今天早上咄咄逼人的,又是誰?
但是朝今歲當着這麽多人的面,總不會反悔吧?
朝今歲保持着微笑,目送師春秋走掉。
她輕聲道:
“靈韻。”
靈韻從後院冒出頭來。
“你不是說也想告朝小塗一回麽?”
“我不為難她,你去為難。”
“随你想怎麽出氣。”
靈韻:??還有這種好事!
這天夜裏,太玄無極的雨越下越大,仿佛天都破了一個窟窿,非常應景,非常符合太玄無極的現狀。
這麽大的雨,朝今歲自然也不好出去夜探太玄無極,點着蠟燭在窗前,仔細盯着太玄無極的地圖。
然而很快,她就聽見了隔壁傳來了一聲破窗之聲。
——是了,她記得,這魔頭說過,他今天會去太玄無極的禁地。
她起身推開了隔壁的門,就看見了灰暗的房間裏一個高大的身影。
他不想吵醒她,動作很輕。
他今日帶着衆魔去了太玄無極的禁地,最後找到了那本《明心訣》,只是過程有些曲折,最後還耽誤了些時候,以至于出來之時,受了點小傷。
他光着上半身,濕漉漉的衣服丢在了另一邊,慢條斯理地從手心點燃一團黑色的火焰。
火焰膨脹起來,很快就将衣服和濕淋淋的長發蒸發幹淨。
但是大雨沖刷,也顯然洗不掉他身上的血煞之氣,兩只魔角更加讓這魔頭像是只極為兇悍的野獸。
他随手彈了一下爬過來的小眼睛,昨日還想要棄暗投明的小眼睛就很谄媚地前去給他叼了兩件新衣服回來。
正要穿好衣服的時候,門被推開了。
他下意識把沾滿了血的衣服往火堆裏面一丢。
魔頭轉移話題:“你這麽好心?真不會對朝小塗出手?”
朝今歲:“你消息怎麽這麽靈通?”
魔尊甩鍋:“小眼睛,立功心切。”
小眼睛:……?
她說:“我沒騙師春秋,我不會對她動手——把機會留給別人不好麽?”
“靈韻被朝小塗丢去喂蜘蛛,這樣的深仇大恨,我為何要攔着她告朝小塗,為何要攔着她報複?”
看着她說話時柔和的樣子。
他感覺到了一種極為不安的情緒在醞釀,他突然間意識到,她是個真的很好的人。
魔頭突然間問:“為什麽?”
她疑惑地看着他。
“你對誰都這麽好麽?對每個人,都這麽維護麽?”
她沒說話。
大雨裏,他的聲音突然間像是隔了一重,似笑非笑道。
仿佛是從一場大夢初醒過來。
清醒而薄涼。
在黑夜裏,像是一只受傷而自嘲的兇獸:
“你覺得不公平,就幫靈韻。”
“你覺得不對,所以也要幫我?”
“也是為了那個,公平正義?”
她沉默了一會兒。
“我的确對別人都很好。”
她不能否認,她是真的認為,就算是魔,也可以得到公正的對待。
但是說出來,似乎就變了一重意思。
他的長發還有些濕漉漉的,像是一只在外面淋了雨的大狗狗。
但是現在,這只有點狼狽的大狼狗,扭過頭強忍住情緒,不再看她。但是後槽牙咬得死死的,手指捏得發白。
似乎對于魔族而言,忍耐情緒是件太過于困難的事。
他像是一個快溺水窒息的人一般,猛地起身,連上衣都沒穿,露出身上縱橫交錯的疤痕,就這麽幾乎逃也似的想要離開她柔和的目光所及之處。
把外袍一搭,就往外走去。
他怕自己會忍不住對她做出什麽不可挽回的事來——趁着還有理智。
走到了一半,他把手裏的一塊吊墜丢給了她。
他說:“別跟着我。”
但是身後的腳步聲沒有停下。
他嘴角露出了一個自嘲的笑:“怎麽,覺得我可憐,想來安慰我?”
“你真的以為我這麽好心?”
黑夜裏,他的聲音十分危險:
“你再靠近,我就不一定會對你做什麽了。”
她沉默了。
好一會兒,“燕雪衣,我從小到大,只哄過一個人。”
他的腳步頓住了。
“燕雪衣,你不一樣。”
“……”
許久之後,他問:“哪裏不一樣?”
她說:“我總是哄你。”
“我從來沒這樣哄過別人。”
他沉默不語。
但是站在原地,的确不走了。
她說:“燕雪衣,你就像個小姑娘一樣,你知道麽?”
“你不能每次一生氣就跑,像個離家出走的小姑娘。”
他回過頭來,突然間朝着她大步走了過來:
“小姑娘?”
他猛地摟住了她的腰。
這高大的魔頭直接掐住了她的腰一提,把她抵在了牆上。
英俊的魔頭此時一頭長發帶着潮濕的冷氣,可是氣息卻非常滾燙,繃緊的漂亮肌肉像是蓄勢待發的獵豹,一雙漂亮的丹鳳眼,侵略性極強,吐出的呼吸都像是岩漿一樣滾燙:
“有哪個小姑娘會上刀山下火海,搶回來你要的半塊石頭麽?”
會拼着自己差點被禁地埋了,沖進去搶這破爛石頭麽?
——他不知道她要什麽,也不知道她要這個做什麽,但是他見過補天石,所以在禁地裏看見這塊有點像的石頭後,他明明知道有危險,還沖回去,在即将坍塌的禁地裏,把這只吊墜給搶了回來。
她驚訝至極地看着那吊墜。
這塊補天石裂開了,只有一半,被做成了一只月牙形狀的吊墜。
所以他才搞成這幅狼狽至極的樣子,甚至不知道她要它做什麽,是不是這一塊,就把它給搶回來了。
只是因為,她想要。
她突然間不知道說什麽才好。
他脾氣真的壞,還善妒,陰晴不定,是個真真的混世魔王性子。
這魔王沉默了一會兒,回想起了剛剛的話:
她竟然說他像個一生氣就離家出走的小姑娘。
——此魔竟無言以對。
他确實患得患失,害怕一切都是一場夢。
“我不走了,以後不會這樣了。”
她終于松了一口氣。
他往後退了一點,丹鳳眼盯着她,鄭重宣布道:
“我會像故事裏的那條毒蛇一樣,死死纏着你。”
“所以你今天晚上,不能趕我走。”
歲:……?
這是為何啊?
他掐住她的腰,威脅道:“以後的晚上,也不許趕我走。”
她想:這兩件事風馬牛不相及——
但她手裏還捏着那半塊滾燙的補天石。
還聞到了他身上的血腥味。
他藏的好,像是渾不在意,可是她對血氣很敏感。
——他這點就不像是小姑娘了。
她沉默半晌後,終于對他松口了:
“你不能,盯着我睡覺。”
“不能,打擾我做事。”
“還有,你要講道理,不能連我對靈韻好都要介意。”
大魔頭眯起了漂亮的丹鳳眼。
突然間湊了過來,低下頭:
“你不是說過。”
“入了魔,心眼會變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