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後記
第83章 後記
魔神歸位後, 他們沒有立馬回到九重天上,而是繼續以在凡間的身份過了十幾年。
因為大魔頭抱着她的第一句話就是抱怨:“我還想帶着你游歷江南來着的。”
誰知道在小将軍拼搏了一生,又将功名利祿全都抛棄後, 渡劫就結束了。他體會過了人間疾苦,懂得了生之可貴、攀登過權力巅峰後, 這場渡劫的意義已經圓滿了。
魔神從一把刀,開始變成了一個“完整”的人。
就是——
他興致勃勃籌備了好久的江南之游提前結束了。
她卻抱着他笑了:
“反正時間長得很,想做什麽都來得及。”
“我們現在就可以去。”
魔神轉世的小将軍統一了凡間, 結束了戰亂,也算是這場渡劫的另外一重深意。
如今凡間太平,修真界魔界都無事發生, 他們誰也不着急回九重天。
燕雪衣當皇帝的時候,總覺得自己這樣操勞,肯定活不長。于是決定卸下帝位,用接下來的餘生都陪伴她, 他時常因為自己只能陪她短短幾十年而惆悵,總是看着她長籲短嘆。
當他記起一切的時候, 第一反應就是:他不用害怕色衰愛弛了。
魔神歸位,他有了無數年的時間與她相伴。
比起當皇帝的時候, 青年變得懶洋洋多了,因為知道自己可以陪她很久, 開始肆無忌憚地耍賴、撒嬌, 活像是一只在貓貓身邊打滾的惡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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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他當皇帝時日漸成熟的心智, 一下子倒退了三十年。
他們游歷路上, 偶遇煙花, 他就興致勃勃地想要把她舉起來,讓她坐在他的肩膀上看——
理由是:“你看旁邊的小孩兒都這樣的。”
她說她會飛, 真的不用,下一秒就被舉起來了。
她:“......”
她怒道:“燕雪衣,你還記得麽,你是皇帝啊!”
這還是在凡間啊!這裏的官員都認得你啊!
大魔頭哈哈大笑,就讓她坐在他肩膀上,大步流星走到了最前頭,眉飛色舞道:“歲歲,你不知道吧,老子老就想這樣了!”
——只是因為從前當将軍,後來當皇帝,為了形象,沒好意思。
她:“......”
他還記得自己當年是個很矜持、很冷漠,還鄙夷戀愛腦的魔神麽?
顯然,大魔頭已經完全不記得了,他只知道自己當初當皇帝的時候,感嘆自己老得太快,很多事都來不及和她一起做。
他愛與她策馬同游,老早就想要和她一起賽馬。如今可以實現了,還要笑話她騎馬騎得太慢,她就一揚馬鞭,急追而上。
他們就騎着馬,穿山越嶺。
馬蹄踏花,繁花落滿頭。
青年會哈哈大笑地去摘她頭頂的花瓣,在她猝不及防地時候把她一把抱起來,抵在桃樹幹上,惡劣地去親她。
他們遇見一座城,就下馬手拉着手入城,嘗遍街頭巷尾的美食。吃飯的時候有人搶飯吃,有人和她筷子打架,人生都不會覺得漫長。
偶爾他們會肩并肩坐在屋頂上看月亮,翻着陳年的舊賬,說起年少時的誤會與舊事。
她有時候也會有些迷茫。
她成為天道後,時常有游離于塵世間的感覺,就算是身處萬家燈火當中,那種抽離感也非常強烈。
她有時候會問他:“我們這樣,算是還活着麽?”
她想:他是魔神,比她活得久多了,他肯定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
魔神看着她許久,笑了。
他帶她去喝酒——
長發青年猛灌了自己一大口,然後抓着酒壇子,湊過去親她。
在他的大笑聲裏,滾燙的呼吸和微醺的酒意、混亂的吻落下。
甘甜的酒液在他們的唇齒間融化。
美酒順着肌膚滑下,在炙熱的呼吸當中,他從她的下颌聞到脖頸,不放過一絲的甘甜。
她被他推倒在了案幾上,像是品嘗美酒一樣品嘗她。
在瘋狂和炙烈的結合當中,感受着彼此呼吸的律動,滾燙的溫度,在欲和沉溺的大海裏浮浮沉沉。
用最原始的獸性,切切實實地告訴她,活着的感覺。
活着就是可以聽見自己的心跳,感受着彼此的存在,一直到天荒地老。
就是後來,他總是要隔三差五地問她一句:
“你想感受一下活着的感覺麽?”
歲:“……”
她問他,他不是歸位了麽?為什麽世俗的欲/望還沒有消失?
他就忍不住額頭抵着她笑,用行動告訴她,他對她的渴望和興趣,再過上千年、萬年都不會消失。
其實他沒有告訴她,神有孤獨感是正常的,感覺不到自己還活着也是正常的。
因為在遇見她之前,魔神從未有一天感覺自己是“活着”的。
——孤寂的永生,其實是一場酷刑。
但是與她相伴,就成為了一種恩賜。
……
游歷江南時,他們有一次在湖面上架着個爐子煮鍋子吃,在湖面上看見了一個仙風道骨的和尚。
那和尚在湖上追着一座畫舫跑,背影十分熟悉。
魔:“那不是廣平麽?”
歲:“他怎麽在這裏?”
翹班離開魔界,卻被尊上抓了個正着的廣平:“……”
所有的神都很八卦,因為他們活得太久,窮極無聊。魔神在嫌棄自己的同僚們八卦的同時,在面對八卦時,仍然不自覺地展現出來了極大的興趣。
他饒有興致地去問廣平,跟在人船後面做什麽?
廣平:“尊上,你還記得貧僧是怎麽入魔的麽?”
魔尊:“記得啊,不想要老婆,結果老婆死了發瘋了。”
——這就是嘴硬和老婆對着幹的下場,魔尊記得可清楚了。
廣平:“……”
魔神和天道齊刷刷地看向了前面漂過去的畫舫。
——廣平找到人家的轉世了。
她掐指一算,發現廣平的心上人這一世已經嫁過人又和離,還帶了個孩子,是個婚姻不順,但是大富大貴的命格。
她說:“廣平,你是個和尚啊。”
廣平微笑:“貧僧不是早就入魔了麽?”
不用勸了,他是不會死心的。
她說:“不是,我是說你都沒有頭發,确定人家看得上你麽?”
廣平:“……”
廣平在船上自閉了一會兒,就去追心上人的轉世了。
但是魔神和天道都被勾起了興趣。
他們一路跟着追看《廣平追妻記》,還打了賭,賭注是誰輸了誰就要變身:她想要一只修狗,他想要只兔子。
神的八卦就像是刻在血脈裏的,一旦活得太長,就會開始閑得蛋疼。
于是被一路圍觀的廣平:“……”
天道和魔神,為什麽會是這個樣子的??
最終,他們誰也沒有猜到結局。
因為天道想要作弊,于是偷偷掐指一算——
發現廣平可能要追三生三世才能修成正果。
天道和魔神很掃興,但是一致覺得,《廣平追妻記》可以看三百多年也很不錯,想必情節一定十分曲折精彩。
被提前劇透的廣平:?
廣平:有人在乎貧僧的感受麽?
告別了悲慘追妻的廣平後,臭情侶手拉手繼續走遍了江南,在這一年的年底,又回到了飛霜谷。
——是時候見家長了。
******
朝照月從小就不喜歡念書,拿着書看一分鐘就會開始打瞌睡,但是他有一個很喜歡看書的妹妹。
昆侖劍宗的課業非常重,他們不僅要學認字,小小年紀就要開始背功法、學劍訣。
每次他不想寫功課,都會哄她幫他寫功課,給她下山買糖葫蘆吃。
所以朝照月小時候的功課都是妹妹寫的,她會乖乖幫他寫功課。
他就想,有個妹妹真好。
又好騙,還能幫他寫功課。
他時常帶着小歲歲偷溜出山門。她腿短走不動那麽長的山路,他就拿着攬月劍,用劍把她的領子挑起,她抗議多次無效,只能臭着小臉被他像個包袱似的挑着走。
他就會在前面笑得好大聲。
他還經常把妹妹弄丢,幸好她是個小機靈鬼,每次都能精準地找到人群裏眉飛色舞的哥哥。
她時常對着他長籲短嘆,總覺得哥哥缺心眼,腦子也不怎麽好使。
小時候,她特別喜歡叫他“哥哥”,等到八歲以後,再也不叫他哥哥了,沒大沒小地叫他朝照月,還時常想要反過來管他。
小歲歲時常還要嘆息:“朝照月,我不管你,你可怎麽活啊?”
他就對她橫眉豎眼,說:“我才是你哥哥!”
她在明月山養了一只大狗,朝照月就去撿回來了一只小貓,一開始貓狗老是打架。
貓狗一打架,他們倆就吵架;
後來日子久了,貓貓和狗狗黏糊在一塊兒去了,他們兩個還是在吵架。
一直到朝照月成了大師兄,終于知道要讓着妹妹了。
他總是下意識地想要帶着妹妹下山玩兒,卻恍惚間想起,她已經是少宗主了,早就不追着他要他帶她下山玩了。
少年長籲短嘆,只覺得光陰蹉跎,小不點長大得太快。
怎麽一眨眼,就有了他的肩頭高了?
然而當飛霜谷的雪花飄飄之時,窗前的青衣男子終于回過神來的時候,卻看見了銅鏡裏,早已變得不複神采飛揚的青年。
百年蹉跎而過,如今的朝照月是息壤的宗主,是飛霜谷人人敬畏的師尊,嬉皮笑臉的少年仿佛已經塵封在了歲月裏,在飛雪來到人間的時候,又悄悄染上了一分風霜。
如今的飛霜谷,已經成為了第一隐世大宗。
朝照月不喜歡出去應酬,也不愛帶着弟子們去參加各種比試,于是飛霜谷因為不常露面,就顯示出來了一股子神秘勁兒。
他也開始教弟子教出了樂趣。
人人都知道,師尊脾氣不咋地,還特別喜歡揍人,偶爾弟子太笨,可能撸袖子親自上去揍。
在這樣的寓教于樂當中,飛霜谷出了不少争氣的徒弟。
就是只有一提到他們的師尊,就兩股戰戰,面色發白。
在一年年的忙碌當中,歲月就飛快地溜走了。
偶爾忙得腳不沾地的他,也會抱怨妹妹不常住在飛霜谷,阿菩就不以為意道:
“她如今是天道了,成天往飛霜谷跑,哪裏還有公正可言?”
阿菩有時候又會說:“成為天道可不是什麽好事。”
朝照月一開始不明白這句話什麽意思。
直到阿菩告訴他:
“她保留了七情六欲,若是無人相陪,會在漫長的時間裏慢慢發瘋的。”
萬年的菩提神樹,當然知道時間的可怕——
若非當初朝今歲一定要許下那個願望,阿菩是絕不肯讓她保留七情六欲的。
朝照月恍然。
他開始漸漸推掉了宗主的許多事宜,開始一心鑽研劍道。
他從前喜歡劍走偏鋒,鑽研劍道卻不知人情世故,所以劍道上也遲遲不能有新的體悟,後來打磨了心性,他回頭再看,發現自己竟對劍的體悟有了突飛猛進的進步。
他知道阿菩可以活下一個萬年,歲歲又是天道。
就像是阿菩說的,時間是很可怕的東西,尤其是孤獨的時間。
阿菩在說妹妹的時候,何嘗不是在說自己?
他不想讓她們承受失去親人的痛苦,忍受漫漫長的時光。
不過,朝今歲只是不住在飛霜谷,卻會時常回來的。
他們會像是小時候一樣互相喂招、對打;他不想算宗門的賬的時候就讓她幫忙,偶爾不想給小屁孩們上課了,也可以丢給她。
——這樣看,又和小時候沒有什麽區別了。
有些東西變了,又好像什麽都沒有變。
……
這一年,她提前回了飛霜谷,還帶了個很眼熟的魔神。
朝照月讓他們小心一點,果然朝今歲一擡頭,就看見了笑眯眯的阿菩。
阿菩很早就開始和朝照月打聽她和魔神的事,就連當初小魔頭偷偷送她禮物的細節都知道了。所以,雖然沒有見過魔神,但是阿娘已經對他們兩個人的事了如指掌了。
朝今歲和魔神一起去見阿娘的時候,發現魔神的表情有點奇怪。
她一問才知道,魔神竟然在很早之前知道阿菩的存在。
畢竟某種意義上來說,阿菩是很接近“神”的存在,而且活的時間足夠長,還是天地間唯一一棵菩提神樹,魔神知道她其實不奇怪。
但是非常尴尬的是——
按照神的輩分排,阿菩比魔神小兩輩不止。
阿菩如是去九重天,應該是要叫魔神一聲前輩的。
魔神當年也曾風輕雲淡地瞥了一眼九重天下:啊,長出來了一棵小菩提。
在當年的魔神眼裏,菩提神樹真的是個小小的後輩,還不知道能不能長大成為他的新同僚呢。
結果誰能想到,風水輪流轉,小菩提生出了一棵小小菩提子,就把當初的遠古魔神給套牢了。
阿菩笑眯眯的打量着魔神:
“來,叫阿娘。”
從前倨傲的魔神前輩:“……”
吃了一頓讓人坐立難安的飯後,阿菩帶着他們出了飛霜谷散步,她笑盈盈地指着不遠處的靈草地:“魔神,你說,像不像你和歲歲?”
他們順着她的視線望去,只見一頭老牛正在啃嫩草。
魔神:“……”
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