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血染的狐裘

“我不信!”千無雙重重一拍桌,堅石做的石桌也顫了三顫,“如果是真的,傾言自己怎麽會不知道?”

“你難道不知道,即便是占蔔之術再好的相士,也是無法算出自己的命運嗎?何況我可號稱神算軒轅,占蔔之術天下第一。”

千無雙垮下肩,她知道,她當然知道,所以她的反應才會那樣激烈,所以她才會這麽害怕。

“如玉公子雖然才絕天下,可他的命理壽數……”言盡至此,軒轅安看向那堆成堆的銀狐,“你為他造下殺戮,殺生太多,在某種程度上來說你等于分擔他的煞氣,用你自己的壽命換取他的福澤。”

千無雙低着頭,盯着平滑的桌面出神。

天生髒兮兮的小手揪了揪她的衣袖,“讨厭鬼,他在說什麽?我都聽不懂。”

千無雙回頭看他,她的臉色忽然變得很蒼白,很白很白,連唇瓣都褪去嫣紅,微微顫着,她拍了拍他的腦袋,扯動嘴角硬擠出一個安慰的笑容。

“你是說,傾言的壽命很短?”良久,她輕輕問出聲。

軒轅安側頭,默不作聲。

千無雙繼續說道:“剛才你那些話的意思是,我為傾言造殺戮,可以用我的壽命福澤,換取他的延年安好?”

軒轅安依舊沒有說話。

緩緩伸出雙手,千無雙低下頭,看着自己沾滿泥土和血跡的掌心,失神地呢喃:“只要它沾滿鮮血,就可護傾言一世安好?”

如果可以,那麽,請讓她做一個殺人狂!

戰争殺戮,就由她來做好了,她願意,替傾言承擔一切!

願為傾言做殺戮,但求傾言永安好!

“嗯。”軒轅安幾不可察地點了下頭,“那些本該是他命裏的血腥和劫數,全部都有你替他承擔了他當然會安好,只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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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重要!”千無雙搶着說道。

是的,不重要,只要傾言安好,她怎麽樣,不重要。

看着千無雙這個樣子,軒轅安突然覺得心裏抽得一疼,他甩了甩頭,讓理智清醒些,伸手從懷裏取出一副卦簽,倒扣平攤在桌面,略一伸手,示意請她抽一支。

手指輕輕掠過,千無雙取出其中一支,十一簽,上上簽,簽文寫着“山重水複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千無雙一喜,把竹簽遞給他,“是上上簽。”

千無雙從來是不信命運的,就像命裏安排讓她失去那段記憶,可她還是努力地想要找回來,即使事情的真相可能讓她無法接受。

可是現在,當軒轅安告訴她這些之後,她的心裏惶恐得害怕,她害怕,害怕得厲害,她怕有天傾言真的會離她而去,所以當她抽到那支上上簽的時候她心裏是狂喜的,她渴

盼着傾言不會有事,她也不會死,她可以一直同他在一起,一直,一直。

軒轅安只是掃了一眼,将竹簽扣在桌上。

“不,是下下簽。”

千無雙不解。

“十一?”軒轅安嘴裏喃着這個數字,“這個數字是千将軍的劫,大劫!生死之劫!”

“可簽文明明寫着‘柳暗花明又一村’……”

“那也要先經過‘山重水複’!過得去自然‘柳暗花明’,過不去……”軒轅安沒有說完,後面的話自然不言而喻。

十一?千無雙心中一澀,是啊,大劫!記得她睜開眼有記憶起,那年她就是十一歲,十一歲,開始了她悲慘的人生,那下一個十一年後呢?會怎樣?

“總之千無雙你記得,每一個十一對你都是大兇!成功渡過你将大富大貴功成名就,渡不過你可能會死!”

千無雙垂下頭,雙目無神,那樣淡漠的神情在她慣性嘻笑的臉上是極不符的,她那樣怔了許久,突然笑了下,笑得很輕巧,只是難以掩飾她笑容裏的苦澀。

“天生,剛才我們說的話,不許告訴你家公子!”千無雙看向天生,溫柔的商量語氣,只是那絲威脅意味明顯,讓人不寒而栗。

天生雖然不是完全明白,可也大概聽出些端倪了,他知道千無雙是不會傷害公子,這樣就夠了,他點了點頭。

“還有軒轅先生,拜托請不要告訴傾言好嗎?”

收好卦簽,軒轅安看着她有些失神,他點點頭。

“謝謝。”

千無雙感激地笑笑,她吐了口氣,含着笑站起身,那怡然自得的表情就像什麽也沒發生過,她依舊笑得沒心沒肺。

“天生,走,跟我回屋做狐裘去。”

不知道為什麽,看着千無雙逞強挺得挺直的後背,軒轅安的心底竟升起了一絲憐惜之情,他想,疼惜她……

玉傾言不喜人多,所以一般都是在自己房間用餐,由天生端進來,千無雙賴着陪他一起吃。

自從昨天天生跑出去之後,一直到現在都沒回來,他沒回來也就算了,連天生也沒有端早餐進來伺候,眼看午餐的時間已經過了,壺裏的茶也早已經空了,我們的如玉公子不得不出門找找他的小書童和侍女了。

兩個人的房間都是空的,前院後院都沒有他們兩人的影子,找不到千忘,但玉傾言知道天生一定在千無雙那裏,他想了想,還是決定去找千無雙。

他轉動輪子,想要調轉方向,卻在青石地板上看見了紅色的一點,他俯□用中指沾了沾,湊到鼻子前輕輕嗅了嗅,是血。

血跡一滴又一滴蔓延的方向是假山後面。

千忘縮在假山後面,穿的竟是黑色夜行衣,臉色白

得近乎透明,唇瓣已經被她咬破,滲出鮮紅的血珠,她的夜行衣殘破不堪,像是經過一番很激烈的打鬥,身上大大小小的都是傷痕,傷口最大的是她腿上的那個刀傷,傷口很長,從腿根一直到小腿,皮肉都已經翻了出來,血肉模糊,看不清傷口有多深。

鮮血止不住地洶湧流下,因為是黑色的夜行衣,分不清哪裏是血,只是在她腳下形成一大片觸目驚心的血紅!

千忘縮在那裏瑟瑟發抖着,脆弱得就像一潭水,輕輕一碰就會碎成千層漣漪,碎得粉身碎骨。

朦胧的視線中出現一抹豔紅,那樣高貴雍容的紅色,那樣清貴無暇的人,他正坐着華貴輪椅,一派雲淡風輕地坐在她面前。

她怯怯地抖了下。

血,不住地流。

藐了眼她血流不斷的大腿,玉傾言一捋鬓發,純淨如朵朵紅蓮,“跟我過來。”

他轉身離開,不管身後的人追不追得上。

“注意一下你的血,把地面弄髒了被人發現你的身份,身為你的主子我也免不了麻煩。”玉傾言走在前,聲音冷冷地傳來。

千忘用手捂着腿上的傷口,用力地按着讓血無法流出來,她踉跄地跟着他走,每走一步臉色就會更加蒼白,卻沒有聽到她喊過一聲痛,甚至哼都沒有哼過一聲。

将她領回自己的房間,玉傾言沒有理會她,自己慢條斯理忙起來。

沒有得到他的批準,千忘不敢坐下,只能站在原地,血染紅了腳下的地板。

房間太過濃重的血腥味讓玉傾言瞥起眉,他冷聲道:“坐下。”

“是。”千忘應了聲,拉開凳子在桌前坐好。

關好門,玉傾言催動輪椅到千忘跟前,皺着眉頭吩咐,“把腿擡到凳子上。”

千忘一怔,別開臉,手狠狠地握成拳,卻還是聽話地擡起腿放到凳子上。

以金針封了她幾處穴道,以免她太過疼痛,玉傾言伸手沿着她褲子的破裂處,把破洞撕得更大使傷口露出來。

他眉目清潤,即使眼前的情況是如此血腥觸目,他還是面不改色,淡然如畫。

用洗好的毛巾輕拭她腿上的血漬,血流了這麽久還完全沒有要幹涸的跡象,剛剛擦過又不斷地湧出來。

傷口疼得火辣辣的,在他冰涼的手指觸上她身體的一瞬間,她不自覺地抖了下。

血跡被擦幹淨這才露出傷口的真正模樣來,傷口出奇得深,甚至深得可以看見森森的白骨,可千忘從剛才後院到現在清洗傷口,一次,都沒有喊過痛,只是偶爾會輕輕悶哼一聲。

看見那微微露出的森森白骨,玉傾言沉下臉。

“誰教你的!疼也不說出來,自己強忍着!”

千忘蒼白的

臉無力地笑了下,“這是千家訓練出來的人慣有的特性,千将軍不也是這樣嗎?”

玉傾言身子一震,想起了剛和千無雙相識的時候,她頂着滿背的鞭傷,血肉模糊的,沒有半寸完好的肌膚,鞭上的倒刺勾出她的皮肉,也露出了森森的白骨,他為她治傷的時候,她也是這樣強忍着,不動不閃,不叫不哼!

千家訓練出來的人慣有的特性?千家是開國功臣,歷代皆出名将,真實的裏面到底是怎樣,竟訓練出一個個不怕死不怕疼的死士!

看着自己的傷口,千忘甚至伸出手摸了摸自己露出的白骨,結果引起自己的一陣戰栗。

她笑了,笑得悲痛,“這算什麽?你知道在自己的臉上挨上一千多刀,把自己的容貌變成別人的會有多痛嗎?”她撫上這張不屬于自己的臉,眼底裏是沉沉的傷痛,“不痛的,因為沒有什麽比心更痛。”

玉傾言靜默了,還是拿起一旁的那個小瓶子。

“傷口太大要用針縫,吃了這個就不痛了。”玉傾言不耐煩地解釋,他不想管的,只是看着她這副樣子,讓他不自覺地想起喜歡僞裝逞強的千無雙。

聞言,千忘擡頭看他,心底不禁劃過一絲暖流,看樣絕世無瑕的清貴,那樣驚為天人的絕美……

自小的訓練她的警惕性是很強的,除了主人給的東西別人她是死也不會吃的,而且只是縫傷口,這個痛還忍得了,只是這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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