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鬼樓案（二）
第二日長安城裏就瘋傳一則消息，說是楓樹林裏發現了一具女人的屍體。
府衙裏柳甫頭痛欲裂，昨日和老朋友多喝了幾杯，今日宿醉還有些不清醒。
周大道：“大人，我們已将楓樹林搜索過一次，并未發現傳聞中的屍體。”
柳甫道：“說看見屍體的人呢？”
周大回頭，“将人帶上來！”
進門的是一個穿着布衫的矮個子男人，他有些緊張，說話結結巴巴。
“大、大人，草、草民拜見大人……”
柳甫嗯了一聲，“你叫什麽？”
“草民鐵、鐵子。”
柳甫又問：“家住哪裏？做什麽的？屍體又是怎麽一回事？”
鐵子額頭上冷汗直冒，道：“我家鄉在安、安陽，剛随着主子搬上來不久，就住在離楓樹林、林不遠的地方。今、今早我去找我家小姐的娃、娃娃，卻在楓樹林裏有、有個女人躺着，我還叫、叫了幾聲，但是她、她沒反應，我上前、上前去看就看到、看到她是、死、死的！”
柳甫皺眉聽着，問：“你确定她已經死了？”
“确、确定！我走近看的時候，她、她睜着眼睛，臉色慘白，沒、沒有呼吸！”
周大問：“為什麽不報官？”
“我、我吓、吓得不行，先回了府、府上，後來告訴了我、我兄弟，我兄弟又同我去看了一次，但、但沒找着，他、他說我眼花、花……”
“所以你就沒報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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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是。”
柳甫一拍驚堂木，“誰讓你四處宣揚這事的！”
鐵子吓得一抖，“我、我沒有！是、是我兄弟又跟其他人說、說了，其他人又……”
一傳十十傳百，結果一上午就所有人都知道了。
命案本就是大事，何況屍體還不見了？這倒是讓人津津樂道，有說是看花眼的，有說是中邪的，有說是那屍體後來自己動了的，傳得越來越不像話。
小妹在旁邊聽了半截就知道這人和昨天那小女孩家是一起的，又想起昨晚楓樹林裏的女子。
她道：“那女人長什麽模樣還記得嗎？”
“記、記得。”鐵子道：“穿、穿了一身白衣，挽着紗，挺、挺好看的人。”
小妹皺眉，該不是同一個人吧？可沒見着屍體，也不能擅自下結論。
周大見他若有所思，也想起昨晚上小妹問的話來了，“你懷疑是昨晚見到的人？”
柳甫看過來，“你見過？”
小妹遲疑的點頭，“不知道是不是同一個人。”
周大道：“你不是說當時還有另一個人在嗎？”
小妹想起那人，沉默了一會兒才道：“我大概知道另一個人是誰，但我不肯定，我一會兒去問問。”
柳甫皺眉，“你問人家就會說了？”
“……試試吧。”小妹說着，轉身往外走去。
柳甫嘆氣，又看下面跪着的男人，“你先回去吧，有事會再找你。”
“是、是。”
小妹出了門就直接朝金家走，剛到門口就見幾個穿着道士服的人在門口說着什麽。
金家的管家正邀請他們進門，小妹幾步上去。
“金管家。”
金羅回頭，就見柳小妹站在門口背着手。她身後背着一把劍，穿着荷葉綠的衣衫，胸口繡着銀邊，腰上是翠黃腰帶綴着一枚白玉玉佩；黑發一部分在後面盤了個發髻，其他的頭發披散着，發髻上捆了兩根翠黃發繩，下面綴着穗兒。
“柳姑娘。”金羅心裏咯噔一下，面上不變，拱手道：“什麽風把您吹來了？”
“我找你家少爺。”小妹笑眯眯道，“他在嗎？”
“不知您要找的是哪位少爺？”金羅裝傻充愣，“大少爺、二少爺、三少爺……”
“我找金訣。”小妹一揮手打斷他，随即又看剛進門的幾個道士，“你家這是要做法事？”
“嗯。”金羅敷衍地應了聲，轉頭讓其他下人先将道士帶進去，他堵在門口看小妹，“真是不巧得很，訣少爺不在家。”
“他去了哪裏？”
“這個……”金羅笑笑，“可能在戲院、茶館、酒坊、金店……呵呵，訣少爺貪玩，誰能知道他上哪裏去了呢？”
小妹看了他一眼，總覺得這金羅在隐瞞什麽。她撇撇嘴，“好吧，等他回來你派個人來找我。”
“是是。”金羅伸手送客，“姑娘慢走。”
等到金家大門關上，小妹回頭望了一眼，灰白圍牆隔離出兩個世界，長安城外的喧鬧仿佛進不去，大宅裏顯出一派的死靜，她總覺得哪裏不對，可能是那幾個道士出現的原因，讓她也有些疑神疑鬼。
背着手哼着小曲往外走，下石階的時候恰巧遇到金家一個小童抱着一堆東西從那頭過來。
她随手攔住他，“喂，問你個事！”
那小童擡眸，一眼看見是柳小妹，臉色變得有些古怪。頓了頓才道：“什麽事？”
“昨兒個晚上，你家少爺在哪裏？”
小童吞了口唾沫，“我、我不知道。”
小妹定定地看了他一會兒，嘿嘿笑起來，“你怎的不問我，我問的是哪個少爺？”
那小童一驚，随即往後退了幾步，“哪、哪個少爺我都不知道。”
“哦……”小妹意義不明地點頭，收回手，“你走吧。”
那小童趕緊跑了。
果然有問題。
她想起昨晚上看見金訣去找雷震，雖然心裏不大願意，但還是往雷府上走去。
雷府大門上的牌匾氣勢恢宏，兩邊立着石獅，紅漆柱子頂着前屋檐，有一種磅礴大氣的感覺。
小妹擡手叩門，裏面很快有人應了，不一會兒一個小厮探出頭來，“……柳姑娘？”
他那表情有些詫異，因為長安城誰都知道柳小妹和雷震不合已久，誰能想到有一天在雷家大門前看到柳小妹的身影呢？
“我找你家少爺。”小妹道。
“你……等等。”那小厮嘭地一下關了門，趕緊朝裏面跑去了。
前廳裏，主位上坐着一男子正在煮茶。他穿了一身藏青色長袍，衣襟和袖口上滾着不起眼的銀邊，黑發一絲不茍的梳理在背後，頭上別了根木簪子，英俊的側臉正仔細地看着茶壺，手指在桌沿有一下沒一下的輕敲。
下座上坐着另一個男子，面容英氣卻帶着一些吊兒郎當，穿着一身白衫外罩了件繡着金線的外袍。他此時有些焦慮，坐在位置上不停抖腳，見主位上的男人若無其事，不由煩道：“你倒是說句話啊！”
主位上的男人未開口，只是将目光移向前廊，很快那裏就出現一個身影。
“少爺。”從門口一路跑來的小厮，進門先行了禮，這才道：“柳姑娘在門口，說……要見您。”
金訣本還有些走神，聽到這句唰得蹦了起來。
“來了來了來了！”他臉色慘白，在前廳裏兜了個圈突然又道：“诶不對啊？他怎麽知道我……”
話沒說完，雷震擺了擺手，“請她進來。”
那小厮應了聲，又趕緊轉身出去了。金訣不安道：“你真讓她進來？她會不會來找我麻煩的？”
“那要見過了才知道。”雷震慢條斯理，看着茶梗浮起，笑道：“好了。”
“什麽好了？”
“茶。”
“……”
小妹進屋的時候，就聞到飄香的茶香。雷震倒了三杯茶放在手邊桌上，道：“都來嘗嘗？”
小妹看了他一眼，“你下毒了？”
雷震依舊雲淡風輕，“那你可以不喝。”說着，他自己倒是端了一杯慢悠悠品了一口，又自顧自點頭，“好茶。”
小妹走到前端過茶杯，又自來熟的找了位置坐了，看對面的金訣，“原來金少爺在這裏，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這句話讓金訣手抖了三抖，茶差點蕩出來。
“你在找我？”金訣勉強笑道。
“嗯。”小妹喝了口茶，吐了吐舌頭，“苦！”
雷震輕笑，眸光落到小妹的舌尖上，面上不知道在想什麽。
小妹自然沒注意這些，只問金訣，“昨晚上你去哪裏了？”
金訣面無表情的把茶杯放了下來，因為他已經控制不住手抖的頻率了。
“去……逛街。”他淡淡道。
“去哪裏逛街？”
“就随便逛逛。”金訣舔了舔嘴唇，“怎麽？你看上本少爺了？”
小妹嫌惡的皺鼻子，金訣尴尬，“不然你問這個幹什麽。”
“我昨晚上去楓樹林了。”小妹放下茶杯說的簡單，目光卻直直看着金訣的表情，“見到一個白衣女人，還聽……見到一個男人。”
小妹故意說自己看見了對方，而不是聽見聲音。果然金訣的臉色一變，臉頰抽搐了幾下。
雷震卻是突然插嘴道：“聽說昨晚上走失了兩個孩子。”
小妹轉頭瞪他，顯然很不滿他的打斷。雷震佯裝看不到，只說：“聽說還是你拐走的？”
“我不是拐走。”小妹憤憤道：“是幫他們找掉在樹林裏的娃娃。”
“噢……”雷震笑得一臉無害，“找到了？”
“昨晚上沒月光，黑漆漆的什麽都看不見！”
小妹話一出口，猛然就意識到不對，掉陷阱裏了！
果然金訣一愣，面上不動聲色，但情緒很顯然緩和過來了。
金訣道：“看來是他們誤會柳姑娘了。”
柳小妹知道自己再想問什麽，也不可能我問得出了。心裏有氣，又轉頭瞪了雷震一眼。
雷震這回沒假裝看不見，好奇地問：“柳小姐可是有眼疾？”
“啊？”
“否則為何總是翻白眼？”
“……我喜歡！”
“噢。”
作者有話要說：抓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