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稚言隔天醒來的時候, 房裏只有她一個,她倒不奇怪。

她起床洗漱,出了房門時, 顧禹謙剛從外面回來。

稚言還以為他會去住另外一間房, 但他卻從外面進來的,莫非他還開了一間房?

“你還開了另外一間房嗎?”她下意識問。

顧禹謙示意手上的早點, “只是去買早點,我查過,附近有一家味道不錯的早餐店, 店裏的小籠包很正宗。”

也就是說,他早就起床, 還去買了早點回來。

稚言說:“其實我們可以去店裏吃。”

“這家店需要排隊, 我怕你昨晚太累,想讓你多休息一會兒。”

稚言的耳朵浮上一絲紅潤, 除了太累,她其實并沒有不适,因為顧禹謙很紳士,也很注重她的感受,甚至會問她那個力度會不會痛。

稚言吃着顧禹謙買的小籠包,比她學校附近的那幾家店味道都要好,難怪需要排隊。

如果他是去排了隊才買到的早點,這說明他可能起得更早。

或許不是他起得早, 而是他有睡眠障礙。

稚言故意問:“你昨晚睡得好嗎?”

顧禹謙打開一杯豆漿放在她旁邊,“還不錯, 睡了有五個小時。”

睡了五個小時對他而言就已經是不錯的睡眠, 稚言無法想象平時的他是怎麽在睡眠少的情況下還保持着頭腦清醒的。

如果是她, 她大概一整天都會恍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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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個小時的睡眠, 夠嗎?”

顧禹謙莞爾,“足夠了,我試過連續一周每晚只淺眠一到兩個小時。”

果然不是一般人。

稚言端起豆漿喝了一口,“你今天有打算嗎?”

“陪你去你想去的地方,如果你不嫌棄的話。”

稚言說:“就怕你嫌棄。”

“怎麽會。”

稚言要去的是一座山,山上有一座寺廟,這座寺廟是明朝時期留下來的,斑駁的大門和建築,都在訴說着這座寺廟悠久的歷史。

寺廟周圍沒開發成景區,連馬路也沒直接通往這裏,只能徒步行走九十九道盤山階梯,抵達這座古色古香的寺廟。

這座寺廟商業化程度不高,自然香客也不像其他旅游景區的商業寺廟一般絡繹不絕。

也就是因為香客不算多,所以環境清幽。

寺廟裏大概有二十多位僧人,他們的平均年齡達到五十歲,都是虔誠的佛教教徒,有些在這裏生活了幾十年,倚靠着每個月為數不多的香油錢,過着非常樸素的日子。

稚言和顧禹謙來到時,剛好有香客在上香,是一家四口。

等他們上完了香,稚言便走過去,也上了一炷香。

顧禹謙只在旁邊看着,他不信佛,只是看着稚言在佛祖面前虔誠的模樣,覺得莫名賞心悅目。

稚言帶着顧禹謙在寺廟各個地方逛了一圈,由于這座寺廟香火不算旺盛,資金不足,所以有些地方破了也沒來得及修葺,倒是打掃的很幹淨。

寺廟裏的和尚都認得稚言,見到她時,還笑着問她怎麽半年多都沒來了。

“你以前經常來?”顧禹謙問。

稚言點頭,“嗯,不忙的時候一兩個星期會來一次,以義工的名義。”

“主要做些什麽?”

“什麽都做,偶爾會接待香客,又或者做打掃的工作,我很喜歡來這裏做義工。”

顧禹謙在這裏待了半個多小時,聞着香火的味道,聽着偶爾傳來的念經聲,他覺得特別平靜,“這個地方确實能讓人平靜下來。”

“嗯。”

稚言拉着顧禹謙的手,兩人在菩提樹下的長板凳坐下,坐在這裏能看到院子裏的錦鯉池。

“你知道我為什麽知道這個地方嗎?”

“願聞其詳。”

“我的導師告訴我的。”稚言伸長了腿,讓走了兩個小時的腿稍微放松放松,她看着錦鯉池游來游去錦鯉,娓娓道:“我以前本科剛畢業的時候,懷着一腔熱血投入到律師行業,實習的時候表現出色,我覺得自己一定會是一名好律師,直到我拿到了執業證,自己獨立地去負責案子,獨自上法庭,我才知道,自己有多糟糕。”

稚言像是說故事一般,說着自己的過去,“我太容易把自己當做公平和正義的化身了,太容易把一件案子代入私人情緒,拼盡全力地去維護公平和正義,在法庭上,義憤填膺地跟對方律師争吵。”

顧禹謙認真地聽着,“可那并沒有錯,律師的工作可不就是吵架嗎?”

“不,那太糟糕了,極度的情緒化會讓我失去判斷的理智,我原本可以把案子辦的更好,但盲目地追求公平和正義,沖動且感情用事,最終卻把案子辦的一塌糊塗。”稚言吸了一口氣,“所以後來我意識到這樣下去不行,我就決定再給一點時間去調整自己,考了研究生,遇到了我研究生的導師,她建議我多練練自己的耐性,鍛煉自己遇事要從容不迫,所以她推薦我來這裏,這個地方很清靜,很容易讓人安靜下來,每次完成了義工的任務後,我會多留一會兒,讀讀佛學的書籍,慢慢地培養自己靜下心來。”

顧禹謙總算明白她每次上庭時,手上為什麽會戴着一串佛珠。

那是讓她保持平靜的信物。

稚言看着他,“所以啊,當初你因為看了我一場庭辯找到我的時候,我還挺驚訝,畢竟我還真不算什麽優秀的律師。”

顧禹謙看着她,“但如果讓我早三年遇到你,我或許還會希望你加入我的團隊。”

“為什麽?”

“在我眼裏,義憤填膺地跟對方律師吵架的你,為了公平和正義而沖動感情化用事的你,依舊是一名優秀的律師。”

稚言笑了笑,“多謝顧律師安慰。”

“不是安慰,是認真的。”顧禹謙握住了她的手,“只是現在的你,變得更加優秀了。”

在庭院裏坐了一會兒,稚言又帶着顧禹謙來到寺廟裏的茶室,茶室裏靠牆有一大個書架,兩邊靠窗的地方各擺了一張長方形矮桌,矮桌旁邊放着蒲團。

從茶室往外看,是一大片山林,今天天氣有些陰沉,如果是晴天,太陽還會透過敞開的窗照進來,投射一片斑駁的光影。

“我最喜歡這裏。”稚言一邊說一邊在書架上挑着書。

這裏的書大多是佛學相關的,顧禹謙也跟着她在書架上挑了一本,在稚言對面坐下,他問:“這裏的書你看了多少?”

“應該有一半都看過了。”

“那難怪。”

“難怪什麽?”

“難怪你能清心寡欲。”

“看這些書确實能陶冶心靈,只是清心寡欲的話……”稚言看了他一眼,“如果我清心寡欲,昨晚的平安夜禮物,我就不會想要去拆。”

顧禹謙:“幸好。”

“又幸好什麽?”

“幸好我的女朋友還沒戒掉七情六欲。”

此時,一名僧人從外面走過,稚言小聲道:“顧先生,佛門清淨之地,注意影響。”

顧禹謙唇角笑意更深,他垂眸,看起了書。

中午,他們在寺廟裏吃了一頓齋飯,又小憩了一會兒,這才下山。

這座山不算是熱門旅游景區,但也有一些戶外運動愛好者來這裏爬山。

一路上偶爾遇到幾個人。

風有點大,吹得兩旁的樹葉嘩啦嘩啦作響。

稚言的鼻尖被一滴液體輕輕打了一下,冰涼冰涼的,随後第二滴,第三滴。

下雨了。

顧禹謙脫下了他的風衣外套,微微舉高,擋在了他和稚言的頭上。

他全身上下,身上的風衣外套是最厚的衣服,裏面只穿着打底的襯衣和針織背心,還有就是他脖子上的圍巾。

距離山下還有二十多分鐘的路程,這雨眼看越下越大,他們要是在這種寒冷的天氣淋雨下山,很容易感冒。

稚言帶着他來到了路邊的宣傳欄,宣傳欄上方做了一個古代屋檐造型的遮雨棚,延伸出來大概三十四厘米,多少能遮一點雨。

稚言趕忙道:“快把衣服穿上。”

衣服只淋了一點雨,還沒濕,但如果不穿,一定會受涼。

這宣傳欄的這雨棚位置實在有限,即便背後貼着宣傳欄,依舊有雨飄到身上。

稚言正在周圍尋找着有沒有大點的樹葉,在她東張西望時,眼前忽然被什麽東西遮住了,她看着眼前的人,怔了片刻,“你……”

顧禹謙仍舊舉着外套,将稚言護在了自己和宣傳欄之間,他臉上風輕雲淡,“一個人淋濕,總比兩個人都淋濕的好。”

可他如果老老實實待在遮雨棚下面,飄進來的雨也只是會洇濕一點點,不會導致衣服全濕透。

稚言說:“我說過,對着我你不必憐香惜玉的。”

“對着別的女人,我沒憐香惜玉的習慣,僅僅只限于女朋友。”

“會感冒的。”

“不怕。”

稚言沒了話說,戀愛中的顧禹謙會對戀人奮不顧身,會盡可能地給自己的戀人安全感,這點她體會透徹。

被風衣外套籠罩的兩人就像是處在一個封閉的空間,兩人挨得很近,身體貼着身體,體溫隔着厚厚的衣服互傳,彼此之間的呼吸糾纏着。

淡淡的木質香萦繞在鼻尖,明明是冬季寒冷的下雨天,這一小片空間卻異常溫暖。

顧禹謙毫不掩飾地看着懷裏的人,目光落在她的鼻尖,還有粉色的唇上。

她喜歡淡妝,口紅也很淡,向來薄塗,此時也看不出塗了。

他還是第一次靜距離仔細觀察她的唇形,輪廓很好看,即便不笑的時候,唇角也有些微微上揚。

稚言受不住他長時間深情對望,他的目光讓她心猿意馬,剛剛讀過的佛學經書都抛到了腦後,滿腦子都是昨晚的那些不可描述的畫面。

她并不是初次,但她和前男友聚少離多,經驗少得可憐,而昨晚每一個細節,都深深地刻在了腦子裏,她莫名回味起來。

她不敢擡眸,只好平視着他的下颌,而後她看到了他的喉結,上下滾動做了個吞咽的動作。

連喉結都在勾引她。

稚言覺得自己的身體正在蠢蠢欲動,大概是因為昨晚的食髓知味。

她擡眸,輕抿着唇再次和他對視,而對方微微低下頭,唇直接印在了她的唇上。

她的瞳孔微微放大,她一直記得顧禹謙的禁忌,比如協議上寫着,他不與人接吻。

可此時此刻,拟協議的人卻首先違反了協議。

稚言一動不動,她不确定對方是不是失誤。

可顧禹謙下一步的動作告訴她,不是失誤,他正在吻她。

過了一會兒,他才離開。

稚言還有些愣愣的,“你不是說,不喜歡……”

顧禹謙看着她輕聲打斷,“稚言,別問我這個問題,我也不知道。”

他改為單手舉着衣服,另一只手微微擡起稚言的下颌,輕輕摩挲,“如果不喜歡,就推開我,好不好?”

稚言輕抿着唇,上面還有些甜甜的味道,“我不像顧律師,談個戀愛還那麽多禁忌。”

顧禹謙唇角勾起,他俯下身,再次吻上去。

他确實以為自己很抗拒,他有潔癖,也不喜歡口紅的味道,接吻對他來說不是一件值得享受的事。

剛剛的一切是鬼使神差,莫名的,他就像嘗嘗那兩瓣粉色唇的味道,而後,一發不可收拾。

稚言體驗了一次什麽叫做缺氧,也體驗了一次嘴唇發麻。

雨停了,顧禹謙的那一件風衣外套也濕透了。

稚言和顧禹謙一路下山,打了車回酒店。

回程這段路并沒有磨滅心裏的萌動,回到酒店後,他們都心照不宣,盡情地從對方身上索取想要的。

作者有話說:

小劇場

稚言:你不是有潔癖,不與人接吻嗎?

顧禹謙:情不自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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