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校友
他們之間陷入一個怪圈。
從薄言第一次說為了她開始,溫瓷始終在經歷不信、猶豫、信、再次猶豫、而後質疑的階段……以此往複數次。
他們每一次見面,就是一場此消彼長的争鋒。
就像現在,溫瓷嘴上冷淡地說着,我只是看看你想做什麽。心中卻是另一副境地。她想要赤誠地與他分享,又怕剝開他的目的,發現裏面沒有自己。
對她這樣衆星捧月長大的人來說,這比什麽都殘酷。
好在這些年她學會了如何僞裝。
和薄言的見面有驚無險,在他面前,溫瓷沒有表露得太多。
她忙了一段日子,而後從別人那聽說章合泰最近見薄言的次數愈發頻繁。
這麽多雙眼睛盯着溫家,從前只要有一點風吹草動就會傳得沸沸揚揚。
這次之所以消息散得這麽慢,大概是因為之前溫陸兩家的事,讓旁人都長了個心眼。走得近不代表真能走到一起。
溫瓷知道的時候正好碰到了換季流感。
原本是要去實地看一下薄言提的那家公司的,但這場病來勢洶洶,不得已只好委托了至聖證券,無形中把兩邊的關系拉得更近了一些。
三天的出差很短。
薄言回來的時候,溫瓷叫了司機去機場迎接。
她自己還在一場飯局脫不開身。
這是章合泰臨時攢的一個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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滿滿當當一大桌人,這個總那個總,好些是平時經常見的熟面孔,還有幾個眼生的,說是當初在加德比溫瓷高了數十屆的學長。
溫瓷被叫來飯局完全是應了這重校友的身份。
章合泰一貫如此,只要能在生意場上沾點兒關系,隔着幾重山都能把人給找來。不管是年輕的大學教授還是溫家女婿,他都做得游刃有餘。
耳邊是生意之間的你來我往,溫瓷病未痊愈,耳膜嗡嗡作響。
可能是看她反應冷淡,章合泰低聲說:“爸爸叫你過來還有個驚喜。”
“什麽?”溫瓷抿着果汁,試圖用吞咽來減緩耳鳴。
“你一會兒就知道了。”他說着同那幾位校友一笑,“也給你們一個驚喜。”
酒過三巡,包間大門大開。
幾人扶着一耄耋老人從屏風後緩緩走了出來。
老人精神矍铄,看得出家境優渥,沒被生活磋磨過。一見到章合泰便笑:“我就知道,沒請我吃飯那麽簡單。”
“我一人陪您吃也是吃,一群人陪也是吃。您不是喜歡熱鬧嘛?”
章合泰身邊那張空着的座位終于有了主。
想了許久,溫瓷才想起在哪兒見過這位貴客。
加德的校譽室裏,這位排在第一,是加德的第一任老校長。
他不是一人來的,陪同的還有溫瓷在校時的榮譽校董。校董坐在溫瓷身邊的那張空位上。一見到她,校董便想起來了。
“溫家的小孫女,在我們學校上過,是不是?”
原來這就是所謂的驚喜。
溫瓷維持着得體的笑:“是,您還記得我?”
“當然了,你來上學的那會兒連我都聽說過。喜歡你這個小姑娘的人啊從學校前門排到了後門。偏偏你……”校董說着仿佛陷入往事,好久才說,“偏你一點面子不給。”
飯桌上加德的學子占一半,聽到八卦紛紛轉過來。
“可惜我們早生幾年,要不然也能見見學妹的風采啊!”
“說什麽呢,現在不也能見着?”
“是是是,我的話差了,自罰一杯!”
場面其樂融融,溫瓷卻越感覺耳膜疼痛。
一陣陣白噪音襲來,只看得到面前衆人嘴巴不停地開合。
在一陣很短暫耳鳴過去後,她發現衆人望向自己,下意識問:“什麽?”
“我們說學校那麽多人追學妹你,學妹就沒轟轟烈烈談個一場?”
轟轟烈烈倒是真沒有,起碼面上沒有。
歸根結底只有她的心轟烈過。
溫瓷很會在适當時刻露出适當的笑,比如現在,她就算狀态不佳也能跟十八歲那會兒一樣無害:“怎麽轟烈呀,我爸爸管這麽嚴。”
“哦,老章!這就是你的不是了!”幾人笑呵呵道。
他們聊完這茬又去談別的,只有校董還在回首往事:
“怎麽樣?現在還和以前的同學聯系沒?”
“也就和王可聯系。”溫瓷說。
“哦。拿到A大夏令營名額的就是王可嗎?”校董想了好一會兒,“那時候就應該和你關系不錯吧,我記得是老太太親自和我說多增加一個名額的。”
溫瓷沒想到他十年前的事情還記得。
連她都只是模糊地有印象,那次是回家纏着奶奶說要給一個好朋友禮物。
還好校董記的不是很全。
反正沒人追根究底,溫瓷點點頭:“嗯,王可吧。”
“後來呢?王可去成A大了?”校董問。
溫瓷搖頭:“沒去。”
“那真可惜。”
是啊,真可惜。
為了她沒去成A大,再再後來,他們也沒能一起去商學院。
一樁接一樁,回想起來全是遺憾。
飯局快要結束前,溫瓷就推脫身體不适先走了。
最後一圈酒喝完,章合泰順勢在溫瓷先前的座位上坐了下來。
幾句閑聊,他忽然笑道:“還是你記性好。小瓷上學那會兒的事你都記得。不像我啊,有時候早上的事兒到了中午就得忘。”
“哪有!”校董樂呵呵地說,“我也只記得一星半點罷了。”
“對了,你還記得那會兒她有個同學姓薄嗎?”章合泰同他碰了碰酒杯,緩緩道:“這個姓應該不常見吧……”
***
溫瓷沒喝酒,但也沒有開車。
病後體力透支,頭有些昏昏沉沉的。
她站在路邊吹了一會兒冷風,才想到司機被她派去了機場接人。
看時間該回來了。
溫瓷給司機打了個電話,“送回香樟豪邸了?”
“沒。”司機恭敬道,“薄先生說還有事要處理,我就把他送去公司了。”
“嗯,知道了。”
“小溫總,要來接您嗎?”
“不用。我打個車吧。”
出租車行到半路沒拐進香樟豪邸,繼續往前開了十分鐘。
等下了車溫瓷才覺得自己一定是燒壞了腦子才來這裏。
剛想離開,有人在身後叫住了她:“溫小姐?”
溫瓷回頭,看到方經緯站在幾米開外。
“還真是你啊!”方經緯下來買杯咖啡的工夫,沒想到能遇到大客戶,“你來找Eddie?正好,他剛到不久!應該就在辦公室呢!”
現在再走為時已晚了。
或許方經緯的出現只是給了她一個正大光明上去的理由。
辦公室裏,薄言正在接聽一通越洋電話。
“外面都說你好事将近。”莊思邈的聲音聽不出情緒。
“你什麽時候也喜歡聽小道消息了。”薄言道。
“Eddie,我們的計劃裏沒有這一環。”這次,莊思邈嚴肅起來,“我知道你有足夠的能力獲得他們的信任,你也完全可以有其他方式——”
薄言打斷對方,淡聲道:“這不也是已經獲得他們信任最直觀的一種證明麽。”
确實,他說得沒錯。
但莊思邈覺得某些事情已經在朝他預料之外發展,心情不免焦躁:“我并不覺得你和溫瓷長時間待在一起會有什麽好處。在我看來,她是個不确定因素。”
“這也是計劃被稱之為計劃的原因。”薄言把玩着手裏那支鋼筆,緩聲說,“意外永遠會發生。”
“所以你還是會這麽做,對嗎?”
“所以你有比這更快更有效的辦法嗎?”
莊思邈語塞,他做出妥協:“ok。我希望你沒忘記我們為此籌備了很長時間。”他說完又額外加了一句:“You should keep its promise。”
“Sure。”薄言挂斷電話,揉了揉太陽穴。
莊思邈最近的狀态太不穩定了。
剛想打內線讓前臺送杯咖啡,內線電話先一步響起。
“Eddie,請問給溫小姐的咖啡送到您辦公室嗎?”
“溫小姐?”
“您沒看見嗎?”前臺疑惑道,“剛剛方總已經帶她進去了。”
薄言皺眉:“先送到我這。”
從辦公室出去,數米之外是大開間。幾乎不用尋找就能一眼看到溫瓷的身影。她向來就是那種不需要鎂光燈也能一眼找到的角色,此刻站在一束多頭玫瑰前,嘴角揚着,似乎在和某個員工探讨養花心得。
他這兒能聽到身邊幾名員工的竊竊私語。
“那就是溫氏集團的大小姐嗎?天吶,好漂亮好貴氣好平易近人!”
“Eddie也太好命了吧,先是合作,又是大小姐,要是這樁事真的成了我只想問一句——上帝到底給他關了哪扇窗啊?!”
“人家一周工作時間能頂你半個月,你說關的哪扇窗?”
“嘿嘿,我這不是……E、Eddie?”
薄言對他們的讨論不感興趣,微微颔首而後從旁經過,直到站到溫瓷身後。
視線在她臉上多停留了幾秒。
他問:“溫小姐怎麽過來了?”
“聽說你出差回來了。”
司機都是她派的,“聽說”兩個字用的格外生分。
薄言短促地皺了下眉,“去我辦公室說吧。”
“好。”溫瓷走出兩步,還不忘和剛才的員工告別,“謝謝你分享的小技巧,我回去會試試的。”
“啊,不、不用謝。”女孩子受寵若驚道。
從開間回到辦公室只有數十步路,期間薄言好幾次放慢腳步。
進去時兩杯冰美式已經擺在了桌上,薄言路過時順手幫她拉開了椅子,而後問:“病還沒好?”
“差不多了。”才說完,她忍不住咳嗽幾聲。
咳完了溫瓷下意識去取杯子,手剛觸到杯沿,就被人毫不留情地奪了過去。
薄言垂眸:“印尼的豆子,你應該喝不慣。”
溫瓷收回手,好整以暇地看他。
他似乎無所察覺,重新按響內線電話:“送杯水進來。”
前臺愣住的這一秒,他補充道:“熱的。”
作者有話說:
薄言:我怎麽不知道我什麽時候改名叫王可了?
溫瓷:……說你是你就是。
周末快樂,淺發一輪紅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