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是追命哥哥
“追命哥哥。”小三六仰着頭看他,“你要走了嗎?”
“嗯。”崔略商活動着身體,傷已經基本全好了,他還有事,不能一直呆在這裏,“今天就走了。”
“哦。”小三六輕輕地應了一聲,低下頭,兩只手抓着相互捏了捏。
“怎麽了?”崔略商蹲下來,摸了摸他的頭。
小三六看着他,小嘴抿了抿,說道:“三六舍不得追命哥哥。”
崔略商笑了笑,理着他還不及肩膀的頭發,說道:“你還小,等你長大了,就忘記我了。”
“不會的。”小三六睜着大眼睛看着他,“三六記性很好的,看過的書都記得,私塾裏的先生都誇三六最聰明,全都會背。”
“哦,那你昨天學了什麽?”崔略商問道。
“嗯。”小三六歪着頭想了想,背道,“擊鼓其镗,踴躍用兵。土國城漕,我獨南行。從孫子仲,平陳與宋。不我以歸,憂心有忡。爰居爰處?爰喪其馬?于以求之?于林之下。死生契闊,與子成說。執子之手,與子偕老。于嗟闊兮,不我活兮。于嗟洵兮,不我信兮。”
“執子之手,與子偕老。”崔略商笑着重複着,拉起他的手,與他掌對掌地貼着。小三六的手小小的,還不及他一半大。崔略商看着他,問道,“你知道是什麽意思嗎?”
“先生說,是講征戰在外不能歸家的戰士,與戰友之間互相鼓勵,同生共死的誓言。” 小三六解釋着,又有些不解,“追命哥哥,是只有打仗的人,才會同生共死嗎?”
“不是。”崔略商将他的小手包進掌心裏,“江湖中有很多重情義的人,兄弟朋友之間也可以同生共死。”
“那三六和追命哥哥做兄弟好不好?” 小三六看着他,“三六沒有兄弟,也沒有爹,只有娘。三六總是一個人。”
崔略商卻是摸摸他的臉,反問道:“你為什麽想跟我同生共死?”
小三六咬了咬唇,想了想,說道:“三六喜歡追命哥哥,想跟追命哥哥在一起。”
“喜歡分很多種的。”崔略商看着他,“而且就算是兄弟,也會有分開的時候,只有夫妻才會一輩子在一起到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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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麽是夫妻?” 小三六不解地問道。
“就是會拜堂成親的人。”崔略商回答,前幾天城東就有人娶親,小三六去看過,回來還跟他說很熱鬧。
“哦!”小三六明白過來,又問道,“那三六跟追命哥哥拜堂成親了,是不是就也能一輩子在一起了?”
崔略商愣了一下,過了一會兒哈哈大笑起來。
小三六不明白是什麽意思,不過見他笑,也跟着笑起來。
崔略商站起來,拿起桌子上的酒袋別到腰上,說道:“我走了。”
小三六看着他,依依不舍地說道:“追命哥哥再見。”
崔略商對他揮了揮手,幹脆利落地躍上了屋頂,三兩下不見了身影。
小三六在院子裏看了他一會兒,又回到屋子裏,桌子上放着崔略商送給他的竹哨。小三六拿起來,玩了一會兒,卻聽見娘親在叫他,連忙想将簽子插回竹筒裏,但是不小心一個用力,簽子被折斷了。
“呀……”小三六叫了一聲,握着斷成兩截的簽子扁了扁嘴,擡頭往窗外看去,又哪裏能看到崔略商的影子。娘親還在叫着,小三六只能将竹筒和簽子都用盒子裝起來,去了外院。
***
“追命哥哥。”三六看着崔略商,輕聲叫喚着。他是追命哥哥,小時候的追命哥哥,追命哥哥回來了,但是,他是怎麽跟三六在一起的呢?他們還成親了……
三六找到崔略商的手,攤開貼了上去,現在他們的手一樣大了。
執子之手,與子偕老。三六現在是真的懂了這句話的,雖然他們不是邊關的将士,但他還是願意,與他同生共死,一輩子在一起,直到老去。
“追命哥哥。”三六抱着他,慢慢地睡去。
崔略商握住他的那只手,慢慢地扣上。
十指相扣。
***
第二天清晨,三六早早地便起來了。崔略商剛從外面回來,可以休息幾天,三六卻是還要去酒廠的。他在釀酒方面有些天賦,劉酩也就毫不吝啬,什麽都教給他。現在的三六,已經可以自己做出上好的杏花釀了。
崔略商也跟着他醒了,摸了摸他的腰,笑道:“還酸不酸。”
三六臉上一熱,但還是回答道:“還好。”休息了一晚上,已經差不多好了。
崔略商坐起來,看了看自己身上,是三六的裏衣。
“你衣服都是酒味,就讓他們拿去洗了,這屋子裏沒有你的衣裳。”三六解釋道,他突然想起來,三年前他在櫃子裏看到一些不太合身的衣裳,還想着怎麽回事,去問娘的時候娘只說是做大了,讓人都收走了,現在想想,應該就是崔略商的了。
崔略商動了動身子,裏衣還算寬松,穿着只有些略緊,但是外面的衣服……三六喜歡穿白的,衣服都是白色或是淺色,老實說,崔略商不喜歡,他更偏向黑的。
“要不我去你屋子裏幫你拿過來?”三六看着他建議道。
崔略商想了想,剛準備點頭時,卻聽見有人敲門。
“進來。”
門外的是劉福,捧着幾套衣服走了進來,說道:“是大夫人讓我拿過來的,說是做給大少爺的。”
劉家人知道崔略商是“少夫人”的身份,但對外還是說他是陳映竹的義子,三六的兄長,因此稱呼上也是叫的“大少爺”。
崔略商站起來,接過衣服,展開看了看。都是深色的,兩件藍的兩件黑的,顯然确實是為他做的。
“穿上看看。”三六也湊了過來。
劉福已經退了出去,關上了門。
崔略商挑了一件黑色的穿上,三六給他系上腰帶。
“怎麽樣?”崔略商轉了轉身子問道。
“好看。”三六笑道,黑色的衣裳襯得崔略商身形修長,卻不瘦弱,看着十分俊朗。
崔略商伸手理了理他的長發,眼裏帶着笑意,說道:“你最好看。”
兩人鬧了一陣,去給陳映竹請了安,吃了早飯就一起去了酒廠。
酒廠在劉家宅子後頭,貼着山建的,酒窖都在山洞裏頭。
三六一路走過去,工人見到他都問好。三六點點頭,介紹崔略商說是兄長。工人到底不是劉家人,免不了口雜。
劉酩正在裏頭忙碌着,見他倆過來,直接讓三六幫忙做事,順便給崔略商丢來一小壇子酒,崔略商打開一聞,上好的梨花白。
崔略商笑起來,找了個地方坐下喝了起來。
梨花白不及杏花釀甜膩,但清香有餘,酒味稍淡一點,适合早上喝。
崔略商坐在那兒喝着酒,看着三六忙碌着,指揮着工人運作,并不嚴厲,但是條理分明,說得頭頭是道,工人們也都服氣,願意聽他的話。
到底是三年了,跟當初那個總是被人追着打罵的書呆子少年已經有了很大的分別,他現在有了好的家世,不愁吃穿用度,不需要上街測字讨生活,也不會得罪人,更不需要他救了。
他甚至納妾了。
男人三妻四妾原本是常事,只是崔略商是神侯府出來的,冷淩棄和楚離陌,成崖餘和南宮如煙,鐵游夏和淩依依,他們的感情都是只屬于彼此的。江湖兒女都比較重情義,感情上也總是不太受世俗拘束,不顧及那些禮節。
但三六現在是劉家的少爺,這樣的家室,納幾房妾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況且三六和雷及弟也是有名無實,并沒有什麽實際關系。
崔略商舉起壇子,灌了一大口,笑了起來。
三六一邊做着事,一邊也在想着納妾的事情,他聽到十八說原來崔略商在意這個,也是有些苦惱起來。雷及弟兒子的父親是扶桑人,這也是她不敢跟家裏人說的原因。三六對那個海外之國不太了解,只在書上見過:倭國一舟飄泊在境上,一行凡三、二十人。婦女悉被發,遇中州人至,擇端麗者以薦寝,名“度種”。
民間對扶桑、東瀛的認識只有血統不及漢人高貴,只有她們的女人需要來找大宋的男子生孩子,萬沒有大宋的女子去給他們生孩子的說法。雷及弟要是說出二七是倭人之後,怕是比私生子還要受人歧視。
只是現在,要怎樣解決納妾之事呢?難道還能休了雷及弟不成?
三六也是苦惱着,一直到中午吃飯還在想這個問題。
“你在想什麽呢?”雷及弟抱着兒子好奇地看着他。她坐在三六邊上,崔略商坐在另一邊。
三六拿着筷子往嘴裏漫不經心地夾着菜,聽見她問話,側頭去看她。
雷及弟正拿着勺子,給兒子喂飯,臉上帶着笑容。
三六看着二七,伸手戳了戳他的臉,肉肉的鼓鼓的。小二七顫顫巍巍地拿着勺子,舀了一個四喜丸子遞到他面前,糯糯地說道:“爹,吃。”
“我呢?”雷及弟不滿起來,“你個小壞蛋,我辛辛苦苦喂你吃飯,你就惦記着給他吃。”
小二七剛把丸子放進三六碗裏,看着她,又舀了一個過來,乖巧地喊道:“娘也吃。”
“這還差不多。”雷及弟高興地将丸子吃下去。
一旁崔略商看着他們一家三口其樂融融的情景,在心裏嘆了口氣。
三六想着怎樣才能休了雷及弟的方法,也是嘆了口氣。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