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十八章·梵音幻陣

三十六只粽子在朱魚化身白虎發出咆哮時已開始活動,此時和了朱印的琵琶動作更是加快,直直撲向還在陣中的悶油瓶。

吳邪突然發現,方才一直在墓室內擴散的奇異淡香不知何時已全聚在朱印周身,仿佛給一身赤色的孩子籠上了一層晶瑩的微塵,而随着曲聲,香塵四湧,頭頂竟傾下一束月色。

小花拾起匕首看着朱魚,“放開吳邪。——朱魚!”

呼名之契卻意外的沒有起到任何作用,貓少年在梵音中露出與之前歡脫性格完全不合的寂寞表情,“我的名字……連同性命,一塊賣給一個奸商了呢,所以你的‘呼名’,全然沒用啊……”

鋪洩于地的月光忽地生動起來,吳邪不知是否是自己的錯覺,他覺得似乎只能用“兇猛”二字來形容那片月色了。

朱印腳下的月光随着他彈奏的琵琶曲一波波向外擴散着,月光中忽地生出了盤虬的黑色枝幹,逐漸生長成一棵蓊蓊郁郁的蒼天大樹。

“風聲木!”小花驚道。

吳邪不及細想,扣住他咽喉的朱魚松開手,從背後用力将他推進陰影之中。

眼前一陣眩暈,眼中最後的景象是小花飛撲過來,白色紗布上浸出的血跡鮮紅耀眼。

【長安幻夜·金衣公子·蜃夢空花,流年錯】

醒來時,背後倚着遒勁的古樹,樹的枝幹如卧龍般粗壯有力。樹頂是密密的葉,如雲翳般遮蔽了整片天空。

吳邪無言的望着頭頂,半晌,嘴角抽了抽,無力扶額。

樹你妹啊!這分明是我被朱魚推進的那片陰影的本尊啊!

他在內心瘋狂吐着槽,忽地感覺到一陣冷淡的目光。回頭一看,身後不知何時立了個一身淺黃袢衣的少年。

少年有着墨色的長發,在腦後松松一绾,真是黑的像墨一般。

身形纖秀,而眉眼當真如水彩勾描,竟比師夜光更多出幾分單薄秀麗來。

他只是站在原地,微蹙了眉,眸光冷冷清清,不發一言。

吳邪隐約覺得不該是這樣,他隐約覺得那個少年應該高傲的擡起下巴用清越的聲音矜持而隐念怒意的喝止說,“不要碰尊貴的神樹!就算你是空桑的探子,這樣的行為也太過狂妄了吧!”

可是沒有,漸漸連眉心都舒展了,只是面無面情的看着他,分明眸中空空如也,卻令人芒刺在背。

吳邪突然發現,他現在看見各種非人類居然已經淡定的無與倫比了,真不知是幸還是不幸啊。

而且這次他似乎不再僅僅是看客了,自己必須得做點什麽吧。

“呃……這位小公子,這兒是什麽地方”

那個少年忽地仰起臉,眸子是子夜般安靜的沉沉墨色,極好看的眸子,卻是空無一物的寂涼。

他微微啓唇,姣好的唇形掠過一分嘲弄,清清楚楚吐了三個字。

“滾出去。”

聲音并非吳邪以為的清越驕矜,而是似乎壓抑着什麽般略顯沙啞。

“我叫你滾出去你聽不見麽!我不需要什麽‘中間人’,就是被神樹帶來也不可以!滾啊!”

“等一下!小公子,我不是你說的什麽‘中間人’啊,你要是知道怎麽可以讓我回去就說一下好嗎”吳邪攤攤手,有些無奈的望着他,“我叫吳邪。”

少年定定的看着他,眸子緩緩垂下,咬着唇,不發一言。

吳邪瞬間無力。

“那個,你叫什麽名字——這樣小公子’、‘小公子’的叫我自己都覺得很難聽啊。”

“……琢光。”

“啊”

“我的名字啦!”

吳邪看着少年憤憤瞪了他一眼,,秀氣的手指勾結在一起,結了什麽樣的手印。

風在身邊湧動,頭頂上的樹幹沙沙的抖起來,雲霧般的淡紫色花朵次第盛開。

琢光躍上名為“鹿蜀”的銀色神獸,不耐煩的回頭看着呆滞狀的吳邪,“快上來啊,你想死在這裏嗎”

吳邪笨手笨腳的爬上銀色的鹿蜀,還沒坐穩,鹿蜀已踏風而起。他只能隐約的聽見層層雲霧後金戈交錯之音,卻什麽也看不真切。

他們一道飛越進綠色的城池,鹿蜀化為星屑消散在空中。

有人迎上來對琢光恭恭敬敬的喊着“少主”,可是黃衣的少年沒有聽,站在高高的城牆上,任狂猛的風将寬大的衣衫灌滿,衣袖上鮮烈的紋案狂舞如蝶。

他看着城下一片燦爛的銀甲,陽光照在上面,泛起一股子鐵血殺伐的味道。

銀甲騎兵分出一條道來,巨大的雪豹馱着一人向前走來。

那人掀起了沉重的頭盔,銀子般燦爛的長發一下子鋪灑在陽光下,瞬間奪人眼球。

他擡頭望着城牆上幾乎站不穩的少年,刀削般的薄唇劃開一個戲谑而傲慢的微弧,“何必這麽劍拔弩張呢——招瑤山的主人!”

仿佛是一語言出了禁咒,少年單薄的身子震了一下,扶着城牆的手握的很緊。

多麽熟悉的一句話,多少年前那個人也是這樣說的……不,似乎少了一分敵視多上一分調笑。

他用力閉阖了一下眼晴向城下看去,浩浩蕩蕩的幻獸之軍前,有着華麗而鋒銳的硬質美貌的銀發男人,有着一雙極深的暗紅色眼睛。

不是珠灰色。

不是……

既使與那人有着再相似的輪廓,卻,不是他。

喃喃的低語從琢光唇邊掠過,像什麽再無可挽回的東西,悄然消逝在寒冷的風中。

“…英提…”

耳畔依稀還有那人舊日的戲谑笑語,可那人的屍骨……早已在三途河中腐朽成灰……不、連飛灰都不再存在。

此後十載忘川六道輪回,他都與那人再不相見!

吳邪不知琢光為何露出那般脆弱的表情,他只是看到,某個人站在隊伍最末,意味深長的沖他微笑,粉紅襯衣在這個時代真的十分喜感。

他扒着城用力向下揮手,“小花!”

那人笑眯眯的招招手,做了個“GJ”的手勢。

吳邪默默扶額。

其實他很想問為毛小花你在人家的陣營啊!

可看看琢光的表情還是沒有問。

小花笑眯眯走出來說,“我聽說幾年前曾有來自第三方世界的術師作為見證助兩族進行公斷,不如今日我們作為‘中間人’如何”

不待琢光有所反應,城下的男子已自挑了一份輕鄙,擡手做出個輕蔑的手勢,“怎麽,不敢了”

他冷冷逼視着面色蒼白的少年,一字一頓,“——琢光少主!”

仿佛是終于被“少主”二字震回了心神,黃衣的少年一振衣袖,唇間咬出月牙般慘白的齒痕。

他徑自躍下城頭,輕盈得像一只鳥兒,寬袖被風吹起,如同背後生出了可以自由飛翔的翅膀——不,那本就是他翺翔天際的燦燦羽翼!

少年在空中半化本相,兩支金黃色的羽翼自脅後生出。

他的氣勢頓時變了,不再是方才冷漠憂悒的妖族少年,而是出一把出鞘的劍,鋒利得可以割傷自己。

他,不僅僅是英提的琢光,更是整個招瑤山的不二之主!

吳邪一下子看呆了,直到有人在他肩膀上一拍,回過頭對上一雙微笑的眼睛,“咦小花你什麽時候……”

小花亮了亮手中飛檐走壁的一雙短棍,示意他別再問,然後指向城下。

“朱印把我們帶來了這個世界。只要可以回去,他的梵音陣就不攻自破。”

“說的簡單,問題是怎麽做”吳邪沖小花一攤手,指指城下的琢光,表情有些無奈,“這別扭小子口風緊死了,我現在除了他叫‘琢光’外什麽也不知道啊!”

“兩位不要介意。”忽有人插了話,看去時竟是方才恭敬的叫着“少主”的少年。“少主并非對兩位不敬,只是英提少主故去後,少主雖在兩族對陣時還是那個驕傲決絕的招瑤山主人,可私下裏總是這般疏懶冷漠的。”

“英提”那個曾在琢光口中驚鴻一現的名字再次出現,吳邪忍不住出聲相詢。

“是……是空桑少主。”少年猶豫了一下,還是咬咬下唇說了出來,“長老們說他是騙了琢光少主的人,騙了少主整整十載光陰。可我……說句不敬的,我覺得英提少主是琢光少主心中除了招瑤山外最重要的。”

“那他是誰”小花一指城下。

“他是英提少主的胞弟……就是他,以英提少主‘勾結招瑤、私通琢光’為名,進行了王族的‘祓除’。英提少主為少主擋了祓妖之劍,形神俱滅。”少年如是說,恨恨然捏緊了拳頭,“英提少主就死在少主眼前!他差點毀了我們招瑤的王!”

腳下忽地一陣晃動,吳邪急忙住城下看去,只見一波接連一波的洶湧靈力正以琢光為中心向外擴散着,連正午的驕陽都比不上他的靈力燦爛。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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