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20

20

禺期聽到"焚寂"二字，臉色一變。

"焚寂？"樂無異忍不住問。

"小子，你從何得知焚寂？"禺期問。

"前輩當知，屠蘇失卻記憶，且身負煞氣。"百裏屠蘇道，"晚輩身中煞氣，似與焚寂有關……"

百裏屠蘇将自己夢到自己白發藍衣的師父對他說的話複述一遍。

樂無異聽得目瞪口呆，全然不知百裏屠蘇所言之事居然如此嚴重。

"……"禺期仔細地打量百裏屠蘇一番，神色古怪道，"你體內煞氣并不像你師父所言那般嚴重，不會吞噬你神智。不過這煞氣的确與焚寂相同。"

"這個'焚寂'，到底是什麽？"樂無異一頭霧水。

"……焚寂乃人界安邑部所鑄七兇劍之一。"禺期慢悠悠地道，"上古之時，安邑部鑄劍師襄垣，聚上萬人魂鑄成始祖劍。"

"聚上萬人魂？那不是要死很多人？！"樂無異吃驚道，"那……那後來呢？"

"後來？"禺期繼續道，"……後來襄垣的兄長、安邑部首領蚩尤仗始祖劍之助，掀起滔天戰亂，黎民死傷無數。引伏羲老兒驚怒，一夕間将安邑屠戮殆盡，将始祖劍封印于雲頂天宮之內。這一脈鑄劍之法也成了禁忌，鮮少流傳于世。"

"哇，好慘……"樂無異聽得直咂舌，"再後來呢？"

"……再後來安邑部支系使用此種禁忌之法，鑄成木、火、水、金、土、陰、陽七把兇劍，欲向伏羲老兒複仇。這七柄兇劍威力雖不如始祖劍，力量之大也不容小觑。"

"……他們向伏羲複仇，成功了嗎？"樂無異問。

禺期看了樂無異一眼，道："……自是沒有。伏羲震怒，要将安邑部趕盡殺絕，女娲出面阻止，将安邑部帶離人界，并封印兇劍。這焚寂，便是火屬兇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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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裏屠蘇沒有料到焚寂居然是如此來歷，知曉焚寂之事後反而更加迷茫。

"那這兇劍上的煞氣，是怎麽來的？"樂無異問。

禺期道："安邑鑄劍師以魂魄入劍，必要挑選一番，一般只取部分魂魄。此種鑄劍之法邪異，鑄成之劍無不兇戾非常。"禺期頓了一下後道，"吾并未親眼見過焚寂，再多的，吾便不知曉了。"

"多謝前輩。"百裏屠蘇對禺期一禮。

"不必謝吾。"禺期道，"你身中煞氣眼下雖無可懼，卻始終是個隐患。倘若你神智被煞氣吞噬，以你修為，必将為害蒼生。"

百裏屠蘇心中一緊，樂無異同樣大驚，忙道："禺期，你怎麽能這樣說？屠蘇不是那樣的人。"

禺期冷哼一聲："哼，你且問他，煞氣發作時是何種心境。"說罷便回到劍裏去了。

"……"百裏屠蘇看着沒有動靜的晗光，想起自己在翻天印中催動煞氣時那種想要毀滅一切的心情，垂下眼睛。

樂無異憶起百裏屠蘇染血的雙眸，心中一涼，又見百裏屠蘇神色黯然，猶豫了一下後突然伸手攬住他的肩膀："屠蘇，你別聽禺期的。煞氣什麽的，你不是可以自己控制嗎？禺期之前也說你師父說得太嚴重了，你怎麽可能會因為那種東西是去理智。我……我信你。"

百裏屠蘇一愣，擡頭看向樂無異。那雙琥珀色的眼眸澄澈透明，明亮而清澈，一如他的言語。像是有什麽溫暖的東西突然流入心髒，令他安下心來。

"多謝。"百裏屠蘇自己都沒意識到，他的唇角彎了起來。

樂無異不由自主地臉紅了。這是他頭一次在這個冷峻的少年臉上看到笑容。百裏屠蘇不像夏夷則眉宇間總是帶着一絲憂慮，可那張俊秀的面孔上也鮮少有表情。雖然這些時日相處下來他多少能從百裏屠蘇的言語動作間分辨一些他的情緒出來，可微笑，是樂無異在百裏屠蘇臉上從未見到過的。

"屠、屠蘇你謝我幹啥。"半晌，樂無異才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居然攬着百裏屠蘇的肩膀，連忙松手，"我們是朋友，我不信你還能信誰？"樂無異撓撓頭，"說起來你陪我找謝伯伯我還沒好好謝謝你，你再跟我道謝，我可受不起。"樂無異突然眼睛一亮，"對了，你下次來長安，我給你弄一把劍怎麽樣？我爹收藏了好些好劍，我跟他要一把最好的送給你吧！"

百裏屠蘇聽他越說越離譜，便道"無異--"

"就這麽說定了，你可不許推辭。"樂無異打斷百裏屠蘇的話道，一邊說着一邊往外走，"我去給爹娘送信報個平安。晗光我留在這兒，你要是還有什麽話問禺期就自己問吧，我先走啦。"

樂無異說罷便離開了，一直走到院子中央才回頭看了一眼客房，呼出一口氣。

"之前都沒發現，屠蘇笑起來，還真好看……"樂無異想着百裏屠蘇那個笑容，便覺得有些不好意思，連忙搖搖頭，"別想了，還是趕緊給爹娘送信吧。"

百裏屠蘇目送樂無異的背影消失在門口，搖了搖頭，視線在晗光上留了一瞬就移開了。上古兇劍焚寂，煞氣，師尊，曾與自己同行的夥伴們，那個與自己有千絲萬縷聯系的黃衣人，阿翔，大兇之命……百裏屠蘇試圖在這些已經回憶起來的人和事中找到一些聯系或頭緒，以便再想□□什麽，記憶卻像是被迷霧包裹着的一團亂麻，令他越想越煩躁。

"罷了。"百裏屠蘇深呼吸讓自己平靜下來。眼下離入睡還有一段時間，呆在屋中試圖回憶只能讓自己陷入混亂，不如出去練一會兒劍以靜心緒。

百裏屠蘇走出客房，遠遠看見樂無異正在跟謝衣說話，沒有過去打擾，繞開兩人尋找适合練劍的地方。

謝衣在靜水湖的居所并不算大，百裏屠蘇繞了一圈方才選定一處無人之地，練起劍來。正當百裏屠蘇練得起勁的時候，發覺有人過來，收住劍招，只見來人是夏夷則。

"……"夏夷則的臉色不大好，好像有什麽心事，眉眼間的憂慮比往日要深許多。

"夏公子。"百裏屠蘇主動跟他打了個招呼。

"在下來得不巧，打擾百裏兄了。"夏夷則對百裏屠蘇一抱拳。

"不曾。"百裏屠蘇道，"夏公子可想拆招？"

夏夷則微怔，随即點了點頭："求之不得。"

夏夷則随即拔劍向百裏屠蘇攻過去。二人與劍術上都頗有造詣，一時你來我往，劍光不絕。

百裏屠蘇劍術高出夏夷則許多，亦十分淩厲，雖有手下留情以守為攻，夏夷則卻漸漸有些吃力，慢慢地變攻為守，堅持了數十招之後，長劍還是被百裏屠蘇打落在地。

"百裏兄劍術超群，在下甘拜下風。"夏夷則雖然輸了，卻心服口服。

"夏公子過譽。"百裏屠蘇鮮少與人比劍，只可惜夏夷則劍術與他相比略遜一籌，有些意猶未盡。

"百裏兄不必謙虛。"夏夷則道，眉間郁色已經淡了不少，"今日在下受益匪淺，只是天色已晚，在下改日再向百裏兄讨教一二。"

"随時奉陪。"百裏屠蘇道，突然察覺到一絲奇異的靈力波動，連忙向那個方向看去。

"百裏兄？"

"你可有覺察？"百裏屠蘇問。

夏夷則聞言分出一線靈力探查，發覺一處靈力運轉與別處不同，疑惑道："那是何物？"

"夏公子可否令其顯形？"百裏屠蘇低聲問。

"在下盡力。"夏夷則念動法訣，然而那奇怪靈力像是察覺夏夷則的想法似的突然動起來，就此失去蹤跡。

夏夷則不解地看了百裏屠蘇一眼："那股靈力突然消失了。"

消失了？百裏屠蘇皺眉，只聽夏夷則道："倘若方才那股靈力不是結界運轉産生的靈力波動，那麽就只能是結界□□擾時産生的異動。"

兩人同時變了臉色。若是前一種倒還好，後一種的話……

"去找謝前輩。"百裏屠蘇道。夏夷則使出傳送術，将兩人送至謝衣身旁。

樂無異還在跟謝衣聊天，被突然出現的兩人吓了一跳："喵了個咪，你們倆搞什麽？"

謝衣看出二人神色有異，問："兩位可是有事找謝某？"

"事出緊急，還望前輩海涵。"夏夷則對謝衣一抱拳，将剛才兩人的發現告知謝衣。

謝衣聽夏夷則說完，眉頭皺了起來。

"百裏公子、夏公子、樂公子，可否幫謝某一個忙？"謝衣忽然問。

"但憑前輩吩咐。"百裏屠蘇道。

"什麽事，謝伯伯你說吧。"樂無異道。

"前輩請講。"夏夷則道。

謝衣如此這般地布置一番，三人分頭向三處不同的地點散開。樂無異在前廳外的屋頂上站定；夏夷則乘升降梯來到天臺上；百裏屠蘇站在謝衣身旁，持劍而立。

"謝伯伯，我準備好了。"樂無異叫道。

"在下亦準備妥當。"夏夷則大聲道。

謝衣點點頭，随後念動咒訣。

整個靜水湖三丈之外突然顯出幻術結界的實體。整個結界像是一個發着淡光的透明蛋殼，将屋舍及周圍的水域包裹在其中，六道綠色的光弧十分有規律地從結界上整齊地劃過，映得整個屋舍都在發亮。

聞人羽和阿阮察覺有異，都從屋裏跑了出來。

"這是……"聞人羽驚訝不已。

"謝衣哥哥，你是要找什麽人麽？"阿阮問。

百裏屠蘇聞言忍不住看阿阮一眼。

"不錯。"謝衣回答，"阿阮姑娘可否願意幫謝某一起找找？"

"好呀。"阿阮說着也分出靈力去。

聞人羽見自己幫不上忙，便也同百裏屠蘇一般，持槍守備。

"在那邊！"夏夷則突然出聲，同時劍上流光向所指方向射去。

那個方向的綠色光弧突然光芒大漲，然而那道光弧卻像缺了一塊似的，露出一個人形缺口。百裏屠蘇并沒有理會同樣看到那個缺口而發出驚叫的阿阮，因為謝衣已經将手上準備好的法術丢了出去。

不僅夏夷則動了，樂無異和百裏屠蘇也有所行動。

那個人形一閃而逝，樂無異的機關鎖鏈也落空了，但百裏屠蘇的熾炎術沒有落空，火焰準确地打在那人身上，顯出那人身形，卻沒燒起來。

"糟糕。"百裏屠蘇暗道不好，然而這對謝衣來說已經夠了。謝衣準備許久的法術在熾炎術消失的那一瞬包裹住那個人形，将那人困在其中。那人無法脫身，從半空中落下，周身卻被什麽藍盈盈的東西包圍着，看不清楚形貌。

"嘿，真有人闖進來了！"樂無異驚訝地從屋頂上跳下向這邊跑過來，夏夷則也用傳送術從天臺上下來。

"你當真以為，能困得住我？"一個低沉的男聲說。

"！！！"

謝衣臉色大變，急忙向正往結界那邊跑的樂無異喊了聲："退後！"就見包裹着那人的結界突然炸開，樂無異下意識地停住腳步，夏夷則和百裏屠蘇接連放出法術追擊，然而那人卻像是水中游魚一般躲閃過去，輕而易舉地破開結界，揚長而去。

"那人逃了！快去追他！"樂無異叫道，卻聽謝衣說"罷了。"

"……"百裏屠蘇看向謝衣。

"那人修為極高，既已逃脫，我們是追不上了。"謝衣道，包裹着靜水湖的結界也漸漸變暗，最後重新隐回去。

"謝衣哥哥，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呀？"阿阮不解地問。

"謝伯伯，那個人你認識？"樂無異問。

"……"謝衣閉上眼睛，片刻後睜開，向諸人一禮，"靜水湖結界已經無用，流月城追兵随時都會出現，諸位留在此地可能會有危險。謝某這就将結界撤除，諸位小友還是請盡快離開吧。"

"流月城追兵？！"樂無異十分震驚，"剛才那個人，是流月城的？"

"他們既然能追到這裏，難道來這裏之前，我們就已經被跟蹤了？"夏夷則道，"只是不知他們是跟着謝前輩還是跟着我們找到此處的。"

"跟蹤？你們在說什麽呀，我聽不明白。"阿阮道，"謝衣哥哥，我們現在就要走嗎？"

"……謝前輩。"百裏屠蘇對謝衣抱拳，"前輩究竟是何身份，與流月城是何關系，還請前輩賜教。"

"……"謝衣看向百裏屠蘇，并不回答。

"你說什麽？！"樂無異瞪大眼睛，"屠蘇你別亂說，謝伯伯怎麽可能跟流月城有瓜葛！"

"無異，你先別急。"聞人羽攔住樂無異，對謝衣一禮，"謝前輩，您在朗德寨中出手救我們的時候一眼就認出那些祭司是流月城的人，剛才又說我們可能會遇到來自流月城的追兵。我想，您至少是認識流月城人的，不知我說得對不對？"

"……"謝衣又看了聞人羽一眼，依然不答話。

"聞人，怎麽你也懷疑謝伯伯？！"樂無異眼睛瞪得更大了，連忙轉向謝衣，"謝伯伯，你別聽他們的，你怎麽可能跟流月城有關系？"

"就是就是，你們有沒有證據，幹嘛說謝衣哥哥。"阿阮見百裏屠蘇和聞人羽針對謝衣，十分不悅，"就算謝衣哥哥跟那個什麽城有關系，又跟你們有什麽關系？"

夏夷則沒有說話，但眼睛一直落在謝衣身上，手中長劍也沒有收起來。

"謝前輩，你救了我們，我們都很感激。"聞人羽道，"可剛才那個闖進來的人似乎與前輩相識，前輩……"

謝衣搖搖頭，伸出手示意聞人羽不必說下去了。

"不錯，我的确在被流月城追殺。剛才那個人我也認識，是從流月城來的。"謝衣道。

"……謝伯伯你……"樂無異目瞪口呆。

"謝衣哥哥……"阿阮輕聲說。

"多謝樂公子與阿阮姑娘回護謝某。"謝衣道，又轉向百裏屠蘇，"百裏公子、聞人姑娘、夏公子，謝某素有苦衷，無法告知諸位謝某為何如此行事，還望三位莫要相逼。"

"是屠蘇無理在先，前輩恕罪。"百裏屠蘇對謝衣一禮。

聞人羽也道："謝前輩對不起。不知前輩今後打算？"

"牽連諸位小友，謝某心中慚愧。"謝衣道，"此處已然暴露，須盡快離開。捐毒我勢在必行，樂公子不必勸了，我心意已決。"謝衣對想要說話的樂無異擺擺手，"諸位若繼續跟我同去，只怕會有性命之虞。我這就撤去屋舍周圍結界，諸位可自行離開，我們就此別過吧。"

作者有話要說： 溜進來的是誰大家都懂的，瞳大人不要胡鬧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