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29

29

第二天樂無異起床時已過晌午，睡醒後才想起自己已經被謝衣收為徒弟，急忙沖進偃甲房，謝衣不在裏面。樂無異在屋裏找了一圈沒看到謝衣，只看見攤在桌子上的桃源仙居圖，正打算進去找，就見桃源仙居圖上金光一閃，一身白袍的謝衣已經從圖中出來了。

"師父原來你在圖裏啊，難怪屋裏找不着你。"樂無異連忙說。

謝衣唇邊挂着淡笑："日上三竿，算算時辰你也該醒了。"

樂無異被謝衣說得臉上一紅："……徒兒知錯，今天我一定早睡。"

謝衣不甚在意地搖搖頭："無異，你此前帶來的偃甲蛋可在？"

"在啊。"樂無異說着便從小包裏摸出偃甲蛋來遞給謝衣，"師父你要這個做什麽？"

"……我想看看能不能用這個再做些什麽。"謝衣回答。

樂無異一聽謝衣有了靈感，頓時兩眼放光："師父想到什麽好點子啦？我能看看嗎？"

"拆開看看罷了，談不上好點子。"謝衣道，"對你，為師另有安排。"

樂無異聽謝衣對自己有安排，立刻挺起胸脯："師父你要使喚我盡管說，徒兒保證不給師父丢臉！"

謝衣道："你随我來。"

謝衣帶樂無異來到屋外院子裏。

樂無異疑道："師父，今天不做偃甲麽？"

"你法術根基薄弱，今日暫且練習法術罷。"謝衣道。

樂無異一聽練法術呆毛就蔫了一截，又聽謝衣說會親自教他，呆毛又高興地立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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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裏屠蘇來到院子裏的時候樂無異正在一個人練習法術，謝衣不知又去了哪裏。

"無異，吃飯。"百裏屠蘇喊道。

"來了。"樂無異擦擦額頭的汗，"屠蘇今天又是你下廚？"

百裏屠蘇點點頭。他昨日睡得也晚，早上便沒能像往常那樣早起，今日的早飯是謝衣做的，結果……不提也罷。

"那晚飯就由我來做吧。"樂無異道，"我們去圖裏吃？"

"不錯。"百裏屠蘇道，問，"偃甲蛋可還在？"

"偃甲蛋？"樂無異疑惑，"師父一早就要走了。你問這個幹嘛？"

"……"百裏屠蘇神色凝重，"進去說。"

"诶？屠蘇你說清楚啊。"樂無異喊了一聲，百裏屠蘇卻沒再理他，樂無異撓撓頭，"那偃甲蛋怎麽了？這麽神秘。"

飯畢，謝衣去了偃甲房，百裏屠蘇把樂無異拉到夏夷則處，樂無異十分意外地發現聞人羽也在。聞人羽張口便問樂無異的偃甲蛋在不在，樂無異直言已經被謝衣拿走，對幾人的詢問非常疑惑。

"在下推測，那兩枚偃甲蛋可能是某個偃甲的重要組成部分。"夏夷則道。

"師父之前不是說是游戲之作嗎？"樂無異道。

"如果真是随手做的小玩意，謝前輩為何要做好幾個？"聞人羽道，"現在又為什麽把它要回去？"

"聽你這麽一說，好像還真是。"樂無異驚訝道，"那到底會是什麽樣的偃甲？"

"這要看樂兄了。"夏夷則道。

"我？"樂無異指着自己的鼻子，"那我去問問？"

聞人羽有傷在身，被三個男生勒令卧床休息，随後三人來到不遠處的偃甲房裏找到謝衣。

謝衣聽完三人來意，遲疑片刻後道："實不相瞞，這偃甲蛋便是拆解開的通天之器。"

三人大感意外。樂無異想起夏夷則尋找通天之器，便問謝衣能不能借給夏夷則用用。

"通天之器是我做來尋找昭明的物件。"謝衣道，"用于讀取物件上的記憶，眼下還缺少最後一部分。

夏夷則聽後頓了頓對樂無異一抱拳："多謝樂兄好意。既然通天之器并不能解萬事萬物，而在下……在下已經沒有尋它的必要了。"

"夏公子若有需要，跟我說就是。"謝衣對夏夷則道，轉向樂無異，"無異你可曾見過其他偃甲蛋？"

樂無異想了想後搖頭道："我只見過娘親給我的，還有聞人那個，其餘的再沒見過。"

謝衣想了想道："這偃甲蛋共有四枚，我曾将兩枚偃甲蛋交予采薇。聞人姑娘已将她所攜的那枚交予我，眼下還缺少最後一枚。"

"娘親的師父臨終前把東西都留給了娘親。"樂無異道，"難道最後那枚偃甲蛋在娘親手裏？"

"多半是了。"謝衣道，"我需要去一趟長安。"

樂無異怔了怔，點點頭。

"那我去跟夷則他們說一聲。"

"聞人還需再靜養幾日。"百裏屠蘇道。

"你們留在此處，無異随我同去便是。"謝衣道。

"長安若有流月城眼線，或對前輩不利。"百裏屠蘇道。

"師父，要不大家還是一起去吧。"樂無異道，"仙女妹妹要是知道你把她丢下肯定不高興，我們坐饞雞過去很快的。"

百裏屠蘇點點頭。

謝衣見自己想要單獨出行的想法被樂無異識破，只好同意樂無異的提議。

樂無異和百裏屠蘇很快通知到其他人，阿阮得知要去長安後非常高興，夏夷則惦記起不知眼下狀況如何的紅珊，樂無異的神色卻有些不安。

百裏屠蘇知道樂無異又在想自己的身世，從肚裏搜刮了幾句安慰的話走過去，不待他說什麽，樂無異卻先笑了。

"屠蘇，我可以送你老爹的劍啦。"

"……你想說的，便是這個？"百裏屠蘇問。

"……"樂無異沉默了一會兒後道，"其實，我一點都不知道見到老爹後該怎麽問他。老爹這些年真的把我當成自己的親兒子一樣，要是他真的…………殺父之仇……我……我該怎麽辦……"

"無異。"百裏屠蘇打斷他，"無愧于心便可。"

樂無異怔了怔，望向百裏屠蘇那雙黑如點漆的眸子，道："……你說得對。我一定要弄清楚狼王說的到底是不是真的，所以……我不會逃避。"

樂無異對百裏屠蘇笑了笑，百裏屠蘇見他笑得勉強，心中一疼。

"那個，屠蘇，我是不是挺笨的？"樂無異問。

"為何？"百裏屠蘇詫道。

"呃，也沒什麽。"樂無異嘟囔一句，"就是突然覺得自己有時候挺笨的……我去看看聞人好點沒。"

樂無異說罷便走了。百裏屠蘇望着他的背影，把到口的話默默咽回肚裏。

謝衣雖然急着想要拿到偃甲蛋，但聞人羽傷勢依然不容樂觀，因此衆人決定三日後啓程。

聞人羽因為自己的身體拖累大家的行動趕到愧疚，謝衣與樂無異又是好一番勸解。

三日後諸人乘坐饞雞飛往長安。阿阮十分喜歡饞雞，但聞人羽依舊對坐饞雞有些害怕，直到饞雞落地後臉色才好起來。

衆人到達長安後并未直奔樂家，而是先在城中一處僻靜之地商議如何行動。

"客棧與茶社中人多口雜，或許能打探到母妃消息。"夏夷則如是說，"謝前輩與樂兄之事要緊，還請先回家探望。"

"夷則，你真不要我們幫忙？"聞人羽關心道。

"人手多了反而不便，在下獨自打探便可。"夏夷則道。

百裏屠蘇有些不放心地看了夏夷則一眼。

阿阮道："夷則夷則，我跟你去好不好呀？能幫到你的機會，好像不多呢。"

夏夷則看着阿阮思慮片刻後道："好。"

"喂，不公平。"樂無異立刻叫了起來，"我們要幫你，你就不要；仙女妹妹要幫你，你就答應了？"

"……夷則願意跟誰一起，你管得着？"聞人羽白了樂無異一眼。

阿阮立刻附和："就是啊！聞人姐姐說得對，聞人姐姐最好了～"

"夏公子，當真不需我等幫忙麽？"謝衣問。

"多謝前輩厚愛，在下自己處理便是。"夏夷則對謝衣一禮。

"屠蘇，你有什麽打算？"聞人羽問，"要不要去你第一次來長安的地方看看？"

百裏屠蘇看看樂無異，樂無異立刻道："你那是什麽眼神，我又不是小孩子，跟師父一起回去就行。"

百裏屠蘇看看謝衣，又看看樂無異，沒有提出異議。

"唉，我還以為，這就能見到定國公前輩了呢……"聞人羽遺憾道。

"……說來說去你就是想見我爹……"樂無異撇撇嘴。

聞人羽笑而不語。

"客棧人多眼雜，夏公子還需小心。"謝衣道。

夏夷則表示自己會多注意。

"那我們兵分三路，明天辰時在長安書院碰頭。書院那兒僻靜，夷則不用擔心暴露形跡。"樂無異道。

安排妥當後樂無異便帶着謝衣向定國公府走去。百裏屠蘇跟聞人羽在長安城裏轉了一圈，勉強憑着記憶找到自己清醒過來後出現的那條小巷。那是一條臨街的偏僻巷子，兩旁是丈許高的牆壁，轉出去便是熱鬧非凡的集市。百裏屠蘇來回走了幾次，除了自己當時走進集市時産生的眩暈感以外，什麽都想不起來。

聞人羽見百裏屠蘇臉色蒼白，急忙道："屠蘇你別急，一定能想起來的。"

百裏屠蘇搖搖頭，示意聞人羽不必擔心。

"那，我們要不要去其他地方看看？"聞人羽問。

百裏屠蘇沉吟片刻後道："不必。"長安這座城市，讓他回憶起來的地方并不多。

"那我們先去把補給買齊吧。"聞人羽提議。百裏屠蘇沒有異議，跟過去。

聞人羽在前面買東西，百裏屠蘇跟在後面幫她拿。聞人羽精打細算，覺得貴便要跟商販讨價還價一番，百裏屠蘇一直沉默着沒用說話。他在想樂無異。自打樂無異和謝衣離開後百裏屠蘇就一直在擔心他。雖然有謝衣在，樂無異又并非不明事理，但他總會想起樂無異對自己傾吐時的表情，而這讓他原本就鮮少有表情的臉顯得更加冷峻。

百裏屠蘇沒有注意到一身黑衣面容冷峻的自己無形中讓聞人羽講價的時候順利了不少，倒是聞人羽發現了，看一眼面色不好的百裏屠蘇，沒多久便想到他為何如此嚴肅的原因。

"擔心無異的話，不如去定國公府看看。"聞人羽道。

百裏屠蘇愣了一下，立刻轉頭看着聞人羽，不明白她是怎麽看出來的。

"無異對你來說很特別。"聞人羽道，"你關心他，我明白。"

百裏屠蘇的眉頭一跳，卻見聞人羽對他淡淡一笑，已經開始跟一旁的小販打聽起定國公府的位置了。

百裏屠蘇心中一暖。聞人羽一路上對他和樂無異都極為照顧，得友如此，百裏屠蘇只覺自己十分有幸。

二人途經聞人羽和樂無異初遇的那個茶館，不多時便找到定國公府。兩人說明來意遞上拜帖，下人才進去沒多久就見藍衣白衫的樂無異急匆匆地出來迎接二人，臉上一副又驚又喜的表情。

"屠蘇，聞人，你們倆怎麽來啦？"樂無異問。

"屠蘇擔心你，我們就過來看看你還好不好。"聞人羽說。

樂無異頓時不好意思起來，看看百裏屠蘇，撓撓頭道："呃，我、我挺好的，沒什麽好擔心的。"

"……狼王所言之事可否屬實？"百裏屠蘇開門見山地問。

樂無異的表情黯了黯："不完全是……"

原來樂無異跟傅清姣和樂紹成兩相對照之後才知道真相并非安尼瓦爾想象的那樣。昔年樂紹成率軍攻打捐毒，渾邪王雖年老昏庸，但兀火羅卻果敢善謀，硬是幾次逼退樂紹成的進攻。樂紹成見硬攻不下便下令圍城，只待城內糧水耗盡，不想當夜竟有流星從天而降，落地後便生根發芽，轉瞬間變作參天大樹，擴散出紫黑色霧氣。

不消說那便是矩木枝了。這些不知從何而來的矩木枝另渾邪王與兀火羅生出嫌隙，兀火羅不堪其辱，拔劍自刎。臨死前兀火羅命令副官将自己頭顱與佩劍送于樂紹成。樂紹成立刻下令攻城，然而入城後才發現捐毒人已經在矩木枝的熏染下狂亂厮殺，甚至互相烹食，而入城的王師也漸漸變得如他們一般。樂紹成便下令将所有狂亂之人盡數斬殺，且戰且退，等終于退出捐毒，人員傷亡已極其慘重……樂無異便是樂紹成在撤退途中機緣巧合救下的。為避免百姓惶恐，聖元帝下令保密捐毒之戰的真相，因而那場大戰雖有被人提及，卻鮮少有人知道究竟是怎樣打贏的。

"……狼王誤會老爹了，我打算給他送一封信說明這些。"樂無異道，"我才理清楚，就聽如意說你倆來了。"

"不，是我們來得唐突。"聞人羽忙道。

"聞人你這話就不對了。"樂無異道，"你們倆來找我我高興還來不及呢。對了，聞人你不是一直想見我爹嗎？今晚就住我家吧，跟老爹聊個夠，快進來。"

樂無異不待二人再說什麽便一邊一個抓住兩人手腕将二人拉進門，直奔正廳而去。

百裏屠蘇只想問問樂無異結果如何，并未想到會被他直接拉去見父母，一時間沒反應過來；聞人羽更是慌了神，急忙拍開樂無異的爪子，紅着臉罵了句"笨蛋"。樂無異聽聞人羽罵他笨蛋便還了句嘴，正巧被傅清姣看見。

聽到愛子有朋友來訪，傅清姣好奇心大起，便跟出來打算看看樂無異是不是結交了什麽狐朋狗友，就見到自家傻兒子一手拽着一個黑衫冷面的俊俏少年，一邊跟一個英氣少女鬥着嘴，不由莞爾。

"異兒，你又在胡鬧什麽？"

樂無異見自家娘親出現，立刻興高采烈地把百裏屠蘇拽到傅清姣面前。

"娘親這就是我跟你說過的屠蘇，這是聞人。"樂無異介紹，"屠蘇、聞人，這是我娘親。"

百裏屠蘇和聞人羽連忙與傅清姣見禮。傅清姣一雙美目在兩人身上兜兜轉轉，顯然十分高興。

"異兒，帶你的朋友去見見你爹。"傅清姣道，"二位不必拘束，把這裏當成自己家。我去給你們準備房間。"

她說罷便走了。聞人羽覺得自己未帶禮物就上門十分不妥，被樂無異三言兩語打發掉，領着二人去見樂紹成。

"謝前輩呢？"百裏屠蘇問。

"師父從娘親那裏拿到偃甲蛋後就去偃甲房組裝通天之器了。"樂無異回答，"說是組裝好了就出來。等會兒師父出來了我帶你進去看老爹的藏品，老爹有好多好劍都在裏面擺着。"

樂紹成見到二人後也很高興，邀二人在定國公府多住幾日。不過這對父子顯然因為樂無異的身世有些尴尬，樂紹成沒多留幾人便離去了。樂無異一直盯着他的背影消失，臉上才放松了些。

"無異……"聞人羽低低地叫了他一聲。

"我知道你們倆想說什麽。"樂無異道，"我沒事的。其實老爹沒做錯什麽，要不是他當年救我，我早就死了……而且這麽多年他一直把我當親兒子養，我只是……我只是……"

"此事不必急于一時，你慢慢想清楚便是。"百裏屠蘇道。

"說得也是。"樂無異舒了口氣，"我帶你們去偃甲房看看吧。你們不知道，我把師父介紹給娘親時候她的表情~我就知道娘親肯定特別高興……"

樂無異雖然對樂紹成還有些心結，但兩人并未結仇，這讓百裏屠蘇總算放下心來。

作者有話要說： 樂樂其實很能看得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