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36

36

餘下的大半天時間裏,樂無異一直笑眯眯的。聞人羽覺得奇怪,問他為何這麽高興,然而樂無異卻搖頭晃腦地對她擺擺手指,神秘兮兮地說什麽天機不可洩露。

聞人羽去問跟樂無異關系最好的百裏屠蘇,然而百裏屠蘇卻紅着臉一言不發地跑掉了,弄得她更加摸不到頭腦。

晚飯是樂無異拽着百裏屠蘇給他打下手做的,他還專門去請了息妙華與幾人同席。只是今日在座諸人除了聞人羽都有心事,阿阮見到吃的就暫時忘了煩惱,比起坐立不安的夏夷則和一直在神游的謝衣,倒是灑脫許多。

聞人羽和百裏屠蘇都發現其他人不對勁。夏夷則無非是因為封印破裂難以恢複人形,但謝衣為何也是一臉郁色,卻不得而知。

一頓飯吃完,樂無異把碗碟交給偃甲去洗,回來時見謝衣和聞人羽在跟息妙華打聽"光",便湊過去聽。

息妙華并不清楚"光"的下落,但對神農行蹤所知不少,告訴幾人神農曾在上古之時一個發光之物投入南海一片名為從極之淵的結冰海域之中,數年後那片海域漸漸冰消,最後恢複正常。

樂無異去喊了夏夷則和阿阮一起商議行程。夏夷則覺得海上兇險難測,且從極之淵位置并不确定,直接過去似有不妥,于是聞人羽提議先在廣州打探關于從極之淵的傳聞,然後再見機行事。

"那便依聞人姑娘所言,先到廣州再作打算吧。"謝衣道,還是有些心不在焉。

諸人便決定休息一晚第二天再出發。衆人散去後,息妙華又問起謝衣身體。

"多謝仙人挂念,眼下已無大礙。"謝衣道,"謝某有一事相求。"

"先生請講。"息妙華道。

"謝某之事,還請仙人不要告知無異他們。"謝衣道。

息妙華雖然不明白謝衣為何要這樣做,但見他說得鄭重,便點了點頭。

"多謝。"謝衣向她一禮。

睡前樂無異硬拽了夏夷則和百裏屠蘇去泡溫泉,去請謝衣時發現他已經睡了,樂無異覺得奇怪,便在溫泉池裏說起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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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父白天的時候就有點不太對勁。"樂無異把半個身子都埋在熱水裏,道,"我見他在用通天之器就沒打攪,後來再見他的時候臉色差得很,下午一直都在走神,可他又什麽都不願說。"

"或許謝前輩受了內傷?"夏夷則推測。神農封印中謝衣受傷最輕,并未見到皮外傷,那麽極有可能是內傷了。

"……"百裏屠蘇張了張嘴,又把嘴閉上了。

樂無異察覺,問:"屠蘇,你有話要說?"

"明明有,你臉上寫着呢。"樂無異道。

"……"百裏屠蘇瞪着樂無異。

"不論何事,百裏兄不妨說來一聽。"夏夷則道。

"……夏公子可察覺,謝前輩與阿阮有幾分相似?"百裏屠蘇還是問了出來。

"師父跟仙女妹妹相似?"樂無異瞪着百裏屠蘇,"他們哪裏像啦?"

夏夷則卻皺起眉頭:"百裏兄是說謝前輩跟阿阮一樣,非人似靈?"

百裏屠蘇凝重道:"只是覺得相似,并無确鑿證據。"

"等等,夷則你說仙女妹妹是靈體,這是怎麽一回事?"樂無異追問。

夏夷則便将息妙華對阿阮說的靈體與靈力擴散之事告知二人。

"我記得仙女妹妹一直說自己是巫山神女,那麽師父是在巫山發現她的咯?"樂無異摸着下巴,"師父一百年前去巫山幹嘛?"

"這就只有謝前輩才知道了。"夏夷則說,又轉向百裏屠蘇,"百裏兄是從何時開始發覺謝前輩與別人不同?"

"朗德。"百裏屠蘇回答。

樂無異張大了嘴:"你那個時候你就覺得師父--"

"不。"百裏屠蘇打斷他,"我當時只認為謝前輩是敵非友,有所提防,近日才略有覺察。"

"可是師父是人啊,根本看不出來是靈體什麽的。"樂無異道。

"若非息前輩告知,在下亦不知阿阮是靈體。"夏夷則反駁。

三人沉默了一陣子。

"師父……就算真的是什麽靈并且瞞着我們,也是有他的苦衷吧。"樂無異說。

百裏屠蘇和夏夷則對視一眼,齊齊看向樂無異。

"你們倆看我幹嗎?我臉上有什麽嗎?"樂無異被兩人看得莫名其妙。

"沒什麽。"夏夷則輕咳一聲,"只是覺得,樂兄果然是謝前輩的徒弟。"

樂無異對夏夷則吐吐舌頭:"我不是師父的徒弟還能是誰的徒弟?"

夏夷則和百裏屠蘇十分默契地不去接樂無異的話茬。

"不過師父如果真的是靈,那會是什麽靈?"樂無異自言自語道,突然臉色一變,"劍靈要用活人魂魄,難道師父也--"

"莫胡思亂想。"百裏屠蘇連忙打斷他。

"樂兄不要亂猜。"夏夷則也說。

"唉,好吧。"樂無異妥協,但百裏屠蘇說謝衣跟阿阮一樣是靈這件事一直在他腦子裏轉了許久。

第二天一早幾人辭別息妙華,打算離開。饞雞從樂無異包裏鑽出來,化作大鵬要送衆人離開,大家便找到一處較為開闊之地,然而正準備離開時,夏夷則突然轉身就跑。

"夷則?"樂無異驚訝地叫了一聲。

一道法術鎖鏈從天而降,将夏夷則困住,法陣光芒閃過,一人從陣中現出身形。謝衣反應極快,使出法術攻向來人,同時放出偃甲向那人襲過去。那人手持拂塵擋下這一擊,又用法陣将自己迅速轉移到稍遠的地方,與衆人對峙。

"住手!"夏夷則叫道。

謝衣立刻停手,意外地看着他。除了百裏屠蘇,其他三人都對來人亮出武器。

"請問閣下是誰,為什麽挾持我們的朋友?"聞人羽冷聲問。

"你快放開夷則,不然我讓小紅咬你!"阿阮道。

謝衣伸手示意聞人羽與和樂無異放下武器,對那人道:"既然閣下與夏公子相識,為何要困住他?"

那人不語,将衆人挨個打量一番。

百裏屠蘇按住劍柄打量來人。此人身着深藍色道袍,手持一柄拂塵,冠面如玉,只是神情極其嚴肅。

夏夷則喝道:"謝前輩,這是在下恩師--"

"住口。"那人厲聲道,"誰允你出言抗辯?"

"……劣徒知錯。"夏夷則說完後便閉了嘴。

"…………這這這,這是夷則的師父?"樂無異張大嘴,"這麽兇?!"說罷又看了百裏屠蘇一眼,嘀咕,"跟你師父倒是挺像。"

"……"百裏屠蘇想說紫胤并不是嚴厲的人,看夏夷則的舉止便可推測他的師父大約也跟自家師尊一個脾性,只是眼下不好說什麽,伸手把樂無異從夏夷則身前拉過來。

"……在下太華山,清和。"那人道。

"原來是訣微長老。"謝衣對清和一禮,"在下偃師謝衣。謝某不知長老為何現身,還請放過夏公子。"

清和聽到謝衣二字時臉上出現一絲驚疑,對謝衣還禮:"久聞謝大師大名,不想居然在此處得見。"

"他就是那個封印夷則的人?……果然是個壞蛋。"阿阮十分不待見清和。

清和無語地看了她一眼,對謝衣道:"我身負要事,本無暇他顧。然而昨日小徒封印徹底潰散,我只得倉促前來,帶小徒回太華山請罪。"

"……你要帶夷則回去……請罪?"樂無異詫異地問。

"你等皆與我太華山無關,可自行離去。"清和道。

"等等……我不想幹涉你們門派,但話要說清楚,夷則他到底犯了什麽罪?!"樂無異質問。

"就是呀!夷則哪兒有錯?要說錯,他那個壞蛋爹錯得最多了!"阿阮在一旁幫腔。

"無異,不得無禮。"謝衣對樂無異道,又對阿阮搖搖頭。

"……私自離京,擅破封印……小徒屢犯大過,怎能輕饒?"清和回答。

"師父,你不覺得夷則很冤枉嗎?"樂無異道,"難道他只有坐着等死才是對的?他被人陷害的時候沒人為他聲辯;他到處找師父求助的時候師父不在身邊;他冒險回長安的時候連個問一句的人都沒有。等要請罪,你就來了?"樂無異說罷轉向清和,"你這個師父,做得很悠哉嘛!"

"樂兄!"夏夷則嘆氣。

"……"百裏屠蘇雖然覺得樂無異的态度略有不妥,但話卻在理,便沒去拉他。

"無異,不要說了。"謝衣搖頭,"你連為師的話都不聽了?"

"我只是替夷則打抱不平。"樂無異委屈道,"易地而處,如果我像夷則這樣,師父你也會不管我讓我吃那麽多苦嗎?"

謝衣嘆了口氣:"為師……怎會置之不理。"說罷又轉向清和,"小徒年幼無知,口無遮攔,長老見笑了。"

"若非要事纏身,我或許也能随心行事……"清和終于放下嚴厲的表情,"夷則,為師來遲,令你受了許多委屈。"

夏夷則擡起頭來,唇角微顫。

"但今日既然我抽身而來,便無人能再誣陷于你。"清和繼續道,"我訣微長老門下,對錯是非自有我來賞罰,不容他人指摘。"

"咦,這個師父……好像也不怎麽壞的樣子……?"阿阮道。

"訣微長老德高望重,不可能不講道理。"聞人羽道。

然而百裏屠蘇知道,此事并沒有那麽簡單。

"師尊……不責劣徒陰謀弑兄之過?"夏夷則問。

"你不曾為之,為何責罰?"清和道。

夏夷則驚訝地睜大眼睛。

"為師離山多日,遠在千裏之外,對京兆局勢不甚了了。"清和說,"然以為師所知,你絕非罔顧人倫、弑兄求榮之徒。"

"……多謝師尊。弟子知錯。"夏夷則真心誠意道。

清和語氣也柔和許多:"既已知錯,便回山領罰--其餘諸事,待回山後,為師自會替你主張。"

然而夏夷則卻道:"……師尊……請恕劣徒不能從命。"

清和眉頭一皺:"你說什麽?"

"師尊,劣徒已經答應這幾個朋友,要與他們去做一件十分重要之事……"夏夷則艱難道,"請恕弟子眼下不能回山。"

謝衣皺起眉頭:"夏公子……"

"謝前輩不必多說。"夏夷則打斷他,"在下既然決定要幫前輩,就不會反悔,還望前輩體諒。"

"……"謝衣聽他這樣說,只好閉上嘴。

清和甩袖道:"荒唐。你可知道,朝中正商議立儲人選,你再遷延下去,哪裏還會有脫罪之機?到那個時候,被斬草除根的,難道會僅僅是你一人?"

夏夷則驚訝不已:"……已到了這般境地?"

"為師還知道一件事。有人請動了血玲珑羅咤,前日正午,他已離開長安。"清和嚴肅道。

夏夷則變了臉色,謝衣亦是大驚。

"……弟子知錯。既然師尊願保弟子周全,那弟子這便随師尊回去。"夏夷則道。

"唉……起來吧。"清和說罷便扶夏夷則起來。

"夷則?!"樂無異急着叫了他一聲,夏夷則卻扭過頭去不再看他。樂無異要沖過去,被百裏屠蘇按住。

"……在下之所以隐忍至今,不過因為看中你們籍籍無名,同行正是絕好掩飾。"夏夷則冷冷地道,"如今既得師門庇佑,自然不必再利用你們。"

樂無異一愣,随即氣得咬牙:"這種混賬話也說得出口--你腦殼壞了?"

"師尊會設法替在下洗刷冤屈,随後在下便能重回帝京。"夏夷則輕蔑道,"你們與皇位,孰輕孰重?"

"夏公子,你可想清楚了?"謝衣問。

"……謝前輩,在下想清楚了。"夏夷則對謝衣抱拳。

"既然夏公子心意已決,那麽我們就此別過吧。"謝衣道。

"師父!"樂無異叫道。

"無異,不必說了。"謝衣道。

"夷則,我們都已經說好了的!"阿阮道,"……你怎麽好随便就反悔?"

"……游戲之言,何必當真?"夏夷則說着背過身去。

"…………原來你是……說着玩的呀…………"阿阮呆呆地看着他,"哈……我居然……當真了呢……"

"唉……謝大師,幾位小友,近來小徒負累良多,多謝費心。"清和向謝衣一禮,帶夏夷則離去。

"我不相信……我不信,夷則會說話不算!"阿阮難急道,然而清和跟夏夷則都已不見蹤影。

"師父!我們快用騰翔之術追上去!"樂無異急了,"夷則根本不想走,直到提到血玲珑,他的态度才突然變了,現在追還來得及。"

"無異。"謝衣嘆了口氣,"莫要辜負夏公子一片苦心。"

"……謝前輩是說,他不想連累我們?"聞人羽問。

謝衣點點頭。

阿阮疑惑地看着謝衣:"謝衣哥哥,你是說……夷則不是為了當皇帝才……?"

樂無異道:"你個笨蛋,跟他最熟的不是你嗎,你自己覺得呢?"

阿阮想不明白,聞人羽忙去勸慰。

"謝前輩,我們應去追夏公子。"一直沒說話的百裏屠蘇突然道。

謝衣搖頭:"百裏公子,夏公子不應再與流月城之事有所糾纏。"

百裏屠蘇剛要張口,樂無異一把抓住百裏屠蘇的手道:"屠蘇你也覺得夷則那個混蛋欠揍對吧?"

樂無異說罷轉向謝衣:"師父,我想去太華山一趟,當面問問夷則,他到底哪句才是真心話。"

作者有話要說: 清和為了護着這個徒兒也是煞費苦心啊

很快就有機會見到紫胤了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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