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質疑

會議室裏,裏卡多與學校的魔法師面對面地坐着。

魔法師詢問:“你知道我将你留下來的目的嗎?”

大概每一個犯了事的人出現在這裏他都會選擇這句話作為開頭吧。裏卡多身上的秘密不少,但有關阿賈克斯學院的,他在腦海裏将自己最近的行程過了一遍,差不多得出結論了。但他說:“不,并不知道。”

魔法師皺了一下眉,他的目光在會議室裏逡巡一圈,然後落在裏卡多抱着的伊澤克森身上。

這一道目光驗證了裏卡多的猜測:果然是有關明光虎的遺跡的……唯一的問題是,為什麽突然重提這件事了?

“你手頭上那只明光虎,”魔法師就差不多明示了,“在之前去明光虎遺跡的時候沒有碰到什麽事情嗎?”

“您的意思是?”裏卡多問。

魔法師立刻就厭倦了這種試探工作,他直接表示:“我們懷疑你在明光虎遺跡中違反了學校的紀律。我再問一次,你包括你的寵物,在明光虎遺跡裏什麽都沒有做嗎?”

“我按照學校的要求完成了對遺跡的探索。”裏卡多說。

“然後呢?”

“沒有然後了。”

魔法師說:“希望你明白自己到底在說什麽……在這邊呆一會吧。”說着,他站起來走出房間,并在房門上施放了一個警戒魔法,這樣不管是有人進入還是有人出去,長在房門上的擴音花都會第一時間放聲高歌。

只剩一個人的會議室裏,裏卡多放松身體靠在椅背上,他若有所思地看着天花板,然後聽見伊澤克森的聲音:「現在開始準備逃亡,怎麽樣?」

裏卡多瞟了小老虎一眼:「聽上去你很期待?」

「準确地說是非常期待。」伊澤克森從裏卡多的膝蓋跳上桌子,跟着在牠在桌子上蹲坐下來,用碧綠碧綠的眼睛注視着裏卡多,「但你要搞清楚,雖然這是我的期望,但現在有危險的是你——還是你打算讓他們把你送上絞刑架?這樣你吞噬了我又有什麽意義?」

門又一次被打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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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剛離開的魔法師連同兩位新的法師走進來。

最開頭的魔法師用一種公事公辦的腔調說:“跟我們去一個地方,裏卡多。”

裏卡多從椅子上站起來,他沒有做過多的詢問或者辯解,以一種非常配合的态度,乖乖地和三位學校的魔法師往外走。

但這三位魔法師顯然不太放心,他們以品字形将裏卡多夾在中間,每個人的魔法書都拿在了自己的手上,身上還有魔法護盾的痕跡。

裏卡多聽見了來自伊澤克森不屑的輕哼。

他接上剛才的話題,告訴對方:「雖然你說的沒錯……不過有一點,現在可沒有絞刑架了。從第三季覆滅開始,這個處刑就被取消了。」

伊澤克森給予的回應依舊是冷冷一哼。

裏卡多不再注意伊澤克森,他跟着三個魔法師來到學校外,坐上了馬車,其中一個魔法師對他施放了催眠術,他的意識很快就變得渾噩,眼前的景物也漸漸遠去……等到再一次清醒的時候,他已經身處在一間豪華的房間裏。

還是一間沒法使用魔法的房間。

裏卡多從床鋪上坐起來。

他的目光最先被正對着大床的巨大油畫所吸引。那是一幅秋日狩獵圖,圖中的一部分為勇士在森林裏追逐着獵物,另一部分則是少女依偎着白鹿。作畫的畫家想展示的大概是力與美的沖突……但這些對裏卡多而言并不重要。他之所以被這幅畫吸引了目光,只因為如果他沒有看錯,那位倚着白鹿的少女應該是他的母親。他年輕時候的母親。

“我睡了多久?”裏卡多走下床。

“一兩個魔法時而已。”伊澤克森漫不經心地說,牠已經恢複了成年的身體,正坐在油畫前欣賞着畫作。牠在裏卡多走下床後用自己的尾巴指指畫面上的女孩,“這是你的什麽人?”

“我媽媽,怎麽了?”

伊澤克森歪了歪頭:“你媽媽和畫作裏的一樣?”

這個問題聽起來仿佛有點奇怪,不過裏卡多毫不費功夫地領會了伊澤克森的意思,他對畫作評估了片刻:“差不多,這畫畫得很好,我覺得和我記憶裏的母親很相似,除了沒有這樣鋒芒畢露之外。”

“那我就一點都不奇怪了……”

“什麽?”

“你能夠吞噬我。”伊澤克森說。

這個話題挑起了裏卡多的好奇心。他轉向伊澤克森,問:“稍微詳細一點?”

伊澤克森長長的尾巴甩了甩:“用比較淺顯的話來解釋的話,你媽媽和我是同類,不過不是字面意義上的同類。是一種感覺——打個比方,如果你是光明陣營的話,那我和你媽媽就都是黑暗陣營的。”

“如果只有你,我很懷疑你會生出‘吞噬我’這個想法,但加上你媽媽的話,我并不奇怪我會被你吞噬。”伊澤克森說,“這樣說你能夠明白了?”

“我明白了。不過以上這一長串的結論,你只看了一幅畫就得出來了……?”

“還有靈魂啊。”伊澤克森抽動鼻子嗅了一下,“這幅畫上殘留着一絲你媽媽的氣息呢。”

“……畫家的神跡?”裏卡多問。

“如果是你腦海裏的那種的話,沒錯,畫家的神跡,和什麽邪惡魔法沒有半點關系,也不會對你媽媽照成任何傷害。不過其實現在說什麽都遲了,不是嗎?”伊澤克森說。

“嗯——”

“怎麽?”

“我覺得好像自從你變大之後,智商也有了長足的進展……”裏卡多說。

伊澤克森搖擺的尾巴一不小心就把地面上昂貴的地毯抽出了長長的裂縫,牠憤怒地瞪了裏卡多一眼,卻發現剛才還站在油畫前的人類已經轉到了長椅上翻閱書籍。

那本書籍是——

沒錯,是裏卡多的魔法書。

“你在幹什麽?”伊澤克森問。

裏卡多舉了舉手中的魔法書。

伊澤克森從坐的地方站起來,走到裏卡多身旁看了他翻到的書頁——和猜測的一樣,是有關魔法理論的部分。

“你看起來一點都不着急?”伊澤克森說。

“因為需要着急的不是我。”裏卡多說。這是一個被設置了禁魔領域的房間,但他依舊輕松地用魔法變出了一支筆。

禁魔領域歸根到底也是一個魔法,那麽當領域中的魔法量比禁魔領域本身的容納量大得多的時候,禁魔就只是一個笑話而已。

這也是裏卡多一點不在意學校的魔法師将自己帶到哪裏的主要原因。

經過明光虎的遺跡後,他體內的魔法量甚至足夠比拼魔法師中最頂層的白袍法師了。

他現在要做的,就是确定自己此刻的處境,以及盡量……不讓事情朝更壞的地步滑去。

目光停留在魔法書上的裏卡多神情忽然一動,他将魔法書收進空間裏,同時看了一下旁邊的伊澤克森。

伊澤克森從裏卡多的腦海裏得到了答案,牠撇撇嘴,變回了原來小巧的模樣。

裏卡多稍等了一會,來自樓梯的腳步聲到了走廊的位置,跟着又停留在他所在房間的門口。

他稍微等了一下,房門就被敲響,侍女的聲音自外頭傳來:“您好,我家主人請您下去說話。”

“好的。”在說這句話的同時,裏卡多已經打開了房門。他跟着站在門外的侍女往下走,并在一樓的餐廳看見了侍女口中的“主人”。

那是一個中年男人,他有一頭銀白色的短發,鷹鈎鼻,眼睛也像鷹隼一般銳利,但整個人的氣質卻顯得十分陰郁。

裏卡多确信自己并沒有見過這個男人。但他應該和他的媽媽認識——這從他剛才醒來的那間房間牆壁上的油畫就可以推斷出來。

男人對裏卡多比了一個坐下的手勢。

裏卡多依言在長桌的對面坐下。

城堡的侍女将一盤盤菜肴依次端上來,松軟的面包,噴香的熏肉,還凝着水珠的水果,還有暗紅色的葡萄酒。

「你不覺得很像你們之前研究過的古堡嗎?」伊澤克森在裏卡多的意識裏說道。

裏卡多沒有回答對方。其實他也覺得這個場景很熟悉,因此一點兒吃東西的欲望也沒有。

不過顯然對面坐着的人的重點也不是和他分享一頓晚餐。在東西都擺上餐桌後,周圍的侍女全都離開了,男人也說出了今天的第一句話:“你身旁的明光虎就是陰影嗎?”

沒有聲音。

沒有一點兒聲音。

裏卡多徹徹底底地愣住了,他的第一個反應,就是難道伊澤克森不僅刻意在賽場上表現出自己的力量引人注意,還将牠的身份告訴了別人……?

但同一時刻在腦海裏感覺到的震驚讓裏卡多飛快抛棄了這個想法,他開始整理自己混亂的思緒,試圖找出一些能夠回答的話語,但伊澤克森的聲音先一步在他的腦海裏響起:「你剛剛說什麽?」

「沒有什麽。」這個時候,裏卡多并沒有太多的時間來回答伊澤克森,他飛快地回答了伊澤克森就繼續自己的尋找,可是伊澤克森的聲音再一次在他的腦海裏響起,并且對方用了重音:「你想過‘伊澤克森不僅刻意在賽場上表現出自己的力量引人注意’。」牠說。

「是的,我這麽想過。」

「你為什麽會這麽想?」伊澤克森的聲音近乎質問。

裏卡多沉默片刻:「……因為你這麽做了。你在賽場上是特意将地面拍碎的,不是嗎?」

「……」伊澤克森。

「你不是嗎?」裏卡多又問。

「沒錯,我是特意這麽做的。」伊澤克森最後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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