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落榜
曲湖的臉色并不是很好,有些病态,曲源則面色沉沉,也不好看。二人看見趙長夏,神色更是複雜,紛紛無視了她,從她身邊掠了過去。
趙長夏發現他們經過自己身邊時的步伐快了些許。
雖然沒跟他們有任何交流,但趙長夏想,他們的表現不像是中舉的模樣。畢竟考上解舉人那是多麽光宗耀祖,值得慶賀的一件事,這對兄弟遇到了“仇人”沒道理不前來耀武揚威一番。
趙長夏沒多想,就算對方科考失利、灰溜溜地跑回來,她也沒空去幸災樂禍,把心思放在這些人身上一秒鐘,她都覺得浪費時間可恥。
等她從田裏回家時,便看見路旁有幾個村民圍在一起議論這事:
“聽說曲大跟曲二家的那兩個兒子回來了!”
“真的?他們考中了沒?”
那村民撇撇嘴:“得解了還不得敲鑼打鼓大肆慶賀,哪裏會像現在這樣灰溜溜地躲回家去?”
另一人頗為同情地說道:“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正好遇上大雨天氣。州縣的衙門已經十多年沒修葺過了,就把考場改在了大福寺,結果路上,曲大家的便不小心淋了雨,病了好幾天。曲二家的嘛,每日小心翼翼地保管卷子,卷子倒是沒事了,卻因為沒有避先帝的諱落榜了。”
“那這是天公不作美啊!命中注定沒有官當……”說這話的人還有些幸災樂禍。
“曲大、曲二這會兒估計心情正不好呢,你這麽大聲嚷嚷,傳到他們的耳中,小心他們找你的茬。”
……
趙長夏回到家跟曲清江說起這事,後者臉上并無喜色,而是頗為憂慮地說:“他們沒有得解,只怕大伯父、二伯父他們又要整幺蛾子了。”
如果曲湖跟曲源得解了,那他們不日便要進京趕考,為了他們的前程,曲銘跟曲錦無論如何都會夾着尾巴做人。可一旦他們沒有考中,下一次秋闱考試也不知道要到什麽時候,沒了掣肘,曲銘跟曲錦為了滿足一己私利,行事只會更加變本加厲。
曲清江詫異道:“朝廷并無規定科考三年舉行一次,六月怎麽——”
她頓了下,把“你出身武官世家,怎會連這個都不清楚”之類的話咽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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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她認為趙六月是武官世家出身的人,如今看來,趙六月的來歷或許更加神秘,身世也更加撲朔迷離。
“科考年限并不固定,有時候一年一考,有時候兩年一考,若是遇到特殊情況,如前些年的戰事,科考也是會停開的……先帝在世時曾經停過五年。”
經曲清江仔細解說,趙長夏才知道原來這會兒的“舉人”跟範進中舉的“舉人”含金量是不一樣的,這時候的科考有好幾個科目,只需選擇一個科目,然後從“解試”開始考,考中了就是解舉人。
解舉人必須第二年就進京趕考,“省試”上,——此“省”不是某個省份的意思,而是三省六部的“尚書省”,此級考試由禮部主持,——缺考、落榜等都會導致這場解試的資格作廢,來年還得重頭再考。
不過如果考中了兩次解舉人,但在省試上落榜了,就能免掉第三次解試,直接參加省試。如果考生的年紀太老了,又或者是考了三次省試沒能擠進殿試,最後也可以破格錄用,這叫“特奏名”。
曲清江說了個題外話:“過了省試,在殿試上基本就不會被黜落,因為前朝有個書生就是被黜落了,他憤懑之下造反,前朝便覆滅了。有了前車之鑒,朝廷就不輕易黜落考生了。”
趙長夏震驚:“這個書生這麽牛逼?”
曲清江問:“牛逼是什麽意思?”
趙長夏:“……,就是很厲害的意思。”
曲清江求知欲旺盛:“很厲害怎麽會跟牛扯上關系呢?”
“不要糾結這個。說回那個書生,他叫什麽?”
“好像叫黃巢。”
趙長夏:“……,所以前朝是大唐?”
曲清江點頭:“六月,你怎會連這個都不知道?”
趙長夏:“……”
她知道這個朝代叫大周,因為歷史上除了夏商周的周朝之外,就只有武則天時期曾短暫地出現過武周朝。——雖然她不愛學習,但因為武則天太牛逼,她連帶着對隋唐的歷史都認真學習了遍,因而這些事她還是知道的。——得知現在的皇帝是男的,也不姓武或李,而是姓郭之後,她就以為這是一個架空的朝代。
沒想到架空倒是架空了,但延續的是五代十國的後周,郭榮沒有英年早逝,趙匡胤也沒能黃袍加身……
曲清江發現話題扯遠了,又轉回到科考上。
如今的科考制度之下,每次進士上榜的人數都有一兩百個,諸科的上榜人數更多,達上千人。
進士科雖然難,但是升官快。諸科雖然容易,但是仕途最終都走不遠。曲湖跟曲源志向遠大,自然不會選擇靠諸科。
而考試取解的名額雖然多,但考生也多,所以要想走到殿試這一步,首先得從數十萬讀書人中成為那三四萬個解舉人,然後還得從三四萬個解舉人中擠入前一兩百名。
所以也不能說曲湖跟曲源不是讀書的料,只能說比他們讀書好的大有人在。若他們能跨出解試這一步,落榜兩次也還是有機會免試的。但他們連這一步都沒跨出去,就不能怪別人太努力了,只能怪自己準備不充分。
“他們還挺倒黴的。”曲清江唏噓道。
趙長夏道:“除了因為戰事而停開科舉考試可以說是不可抗力因素之外,弄髒卷子這個就是個人粗心大意的問題。這次被雨淋濕生了病也不值得同情,因為這雨中元節便開始下了,他卻沒做好準備,能怪誰呢?”
她不喜歡為自己的失敗找借口,要是在部隊裏,将體能訓練沒過關歸結于來月經了,将任務沒完成歸結于天氣,她早就被踢出部隊了。
認真履行職責才是尊重自己的職業、追求理想的最好體現,這二人都不把科考當回事,也就別怪自己落榜了。
曲清江發現趙六月在這方面特別嚴苛,她慶幸自己不是六月的學生,否則每次出錯估計都會被訓成鹌鹑。
如曲清江所料,曲銘、曲錦這兩家的氣壓有些低,曲銘從八月份開始,每日都伸長了脖子等喜訊,結果就得到這麽個結果,如何不叫他失望?
而且接下來是該讓曲湖繼續讀下去呢,還是讓他到城裏找份管賬的活計生活算了?
他滿心糾結。若是在以往,他必然會二話不說就讓曲湖繼續考,他才二十七,有些人三十多了才考上進士,照樣一飛沖天呢!可問題是曲湖讀書的錢哪兒來?
前陣子的這場雨,家裏跟族田的收成必然會減産,本來供他們讀書已經十分吃力,收成不好的年份,又哪裏有那麽多錢?
況且他們還跟三叔公一家約定了,若是他們這次沒考上,那族田的收益就要另外分配。
曲銘憂心曲湖的束脩等,他的妻子則不管這些,見自己的幼子身體虛弱,心疼得要命,對他噓寒問暖不說,還要曲銘去給他買些藥和肉回來給他補身子。
曲銘皺着眉頭:“他這病都好得差不多了,去李郎中那兒抓些藥回來喝就行了,吃什麽肉!”
曲銘之妻又是一番鬧騰,攪得曲銘心煩意亂,一心只想要解決錢的問題。
曲錦家的情況也差不多,尤其是曲溱也有些埋怨曲源:“大哥都快三十歲了,考不上就算了,再考下去,家裏都沒米下鍋了。”
曲源被自己的弟弟說得面有愧色,但曲溱卻被曲錦拍了幾巴掌。曲錦道:“小湖能繼續考,你大哥也能繼續考!”
“可是家裏的錢都花在大哥身上了,我想吃肉都沒得吃!”
曲錦把心一橫,道:“找老三跟老四他們借!”
說是借,但能還的估計也只有曲鎮家那部分,若是問曲清江借,八成就有借無還了。
曲銘跟曲錦不約而同地對曲鋒的家産再生觊觎之心,不過他們都知道趙長夏不好惹,搶也搶不過,還是得找別的法子……
——
三叔公一家得知曲湖跟曲源都名落孫山,也頗為遺憾,畢竟一個家族若能出一個進士那他們還是能沾點好處的。
可遺憾是一回事,涉及到自己的利益,他們也沒空去唏噓了。他們等着曲銘、曲錦主動兌現當初的諾言,對于族田的收益另行分配,可等到了九月中旬也依舊沒有召開宗族大會,三叔公便坐不住了。
雙方就此事又扯了很長一段時間的皮條,一直到十月晚稻成熟。
在此期間,曲清江跟趙長夏都沒有介入過他們的紛争之中。
前者一邊研究異色繡,一邊指點新結交的小姐妹刺繡;後者則又完成了幾個系統頒布的任務,累積了五塊實驗田,其中有一塊是只能試驗種植瓜果的“瓜果實驗田”。
除了茄子之外,趙長夏沒種過什麽瓜果,但有了實驗田,就能接受系統的指導,學習如何種植瓜果了。
一開始她對種瓜果的興趣不大,可看到流動農貿市場裏各類甜瓜、西瓜、哈密瓜種子,她才想起自己穿越過來後,便很少看到這類水果的影子。
“一年多沒吃過瓜了!”趙長夏琢磨,“要不種幾個試試吧?”
她知道北方比較适宜種植甜瓜跟哈密瓜,因為陽光充足,甜度高。雨水充沛的南方要種這類瓜,除了要挑對品種,還得有大棚栽培技術。但西瓜的話,沒有大棚栽培技術也能種植。
趙長夏買了些西瓜種子,準備先種幾分地試試,若西瓜品相好,甜度高,就可以擴大種植面積。
西瓜得春季才能播種,趙長夏還有很長一段時間可以在瓜果實驗田上進行學習栽培技術。
在那之前,她得先将這十畝黃華占給收割了。
經過七八月那一場場秋雨的磋磨,不少人家的稻田肉眼可見地減産了。趙長夏的稻谷卻金燦燦、沉甸甸的,每粒谷子看起來都十分飽滿,看得人眼紅不已。
收割早稻時,大家的稻田都是沉甸甸的,趙長夏的稻田還不那麽顯眼,所以她糊弄說自己的糧食産量只有兩三石,也沒有人去在意。
如今大家都減産了,谷殼看起來癟癟的,唯有趙長夏稻田裏的稻子依舊很飽滿結實,這對比一下子就明顯了。
就算趙長夏再怎麽掩蓋真實的産量,有心觀察她收割水稻的人粗略地計算了下,也能發現她的畝産至少有四石!
有人心理不平衡了,但是他們除了嫉妒也沒有別的辦法,只要有人動她田裏的稻谷,哪怕只是割了把就跑,也依舊能被她發現,并且追到家裏頭去教訓。
在這種情況下,沒有人敢打她的稻田的主意,——沒看恨“他”恨得要死的曲氏族人也不敢碰她的稻谷嗎!
除了羨慕嫉妒的人之外,更多的則是腆着臉去向她請教如何才能種出這麽高産的稻谷。——他們或多或少都曾瞧不起上門女婿的趙長夏,也因為她對曲氏族人動手的叛逆舉動而唾罵過她,可是利益當前,他們是堅決不會承認自己幹過那種事的。
實際上他們還是低估了“黃華占”的産量,即使受大雨的影響,它未能達到實驗田裏的平均産量,可也有四百五十多公斤一畝,也就是七石五鬥左右,超過了“中早35”。
有了早稻的産量在前,曲清江跟李氏再看到這個産量時已經不算太驚訝了。
曲清江跟趙長夏商議道:“除了咱們家,大多數人家的收成都不怎麽好,所以就少收佃客一成田租吧!”
雖然佃戶租佃的那十幾畝田當初有趙長夏與曲清江幫忙排水,但收成還是受到了影響,大約減産了兩成。曲清江少收一成田租就是跟佃戶共同承擔了損失。
趙長夏對此并無意見。
而因各地的糧食都減産,百姓又要交秋稅,交完秋稅、留了來年的谷種後,家裏便沒多少米了。
米價在寒冬來臨時逐漸上漲,曲清江便做主賣了一半糧食給吳月吉,再将這部分賺來的錢與自己賣刺繡賺的錢湊一湊,向裏正回購了曾經賣出去的自家的二十畝良田。
她跟趙長夏行事雖然低調,但防不住有人整日盯着她們,所以她們贖回了二十畝田的事情很快便傳到了曲氏族人的耳中。
曲銘心裏又酸又怨憤:“他們哪兒來的錢一口氣買回二十畝良田?肯定是當初賣田的田壓根就沒用來救老三的命,他們将錢藏了起來,以為過去了大半年,大家都淡忘了這事,所以就拿出來了!”
他并沒有證據,故而也只能在私底下如此揣測。
不過臨近年關時,他忽然得到了一個消息——被曲清江“趕”回家的田氏生了個兒子!
作者有話要說:鋪墊了好幾章,好戲終于要上演了。
——
這裏的科舉制度是參考宋朝的科舉制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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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在2021-09-1823:36:02~2021-09-1917:21:06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掠星照野1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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