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只可惜,這朵蓮花顏色不太正◎
踉跄行來, 血肉模糊的身影聽見聲音,似乎腳步頓一頓,意識稍有回蘇。
他朝司煙看來。
那雙淌着血的眼睛, 司煙看不清眼珠子, 但對方像是認出她的身份, 突然有些激動。
他踉跄的步伐快了些許。
同時,他開口說了話,聲音略顯嘶啞。
“幫……我……救救……我……”
司煙眉心一跳,腦海裏閃過一個不可思議的念頭。
她驚詫道:“盛秋?”
明以湛掃視一眼, 有些嫌棄地皺了皺眉。
接着他道:“是他。”
如果不是離得近,又開口說話, 司煙壓根不會将這團血肉模糊的東西和盛秋聯想在一起。
盛秋雖說毀了容,又坐在輪椅上,但也沒像現在這麽可怖過。
司煙目光下移,頓在他的雙腳上。
原來的盛秋坐在輪椅上,下半身空空蕩蕩。
司煙語氣立時沉了下來:“你是盛秋, 還是他的那雙‘腿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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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沒有忘記,在玄月塔幻象裏出現過的那段血肉模糊的髒東西。
那是一攔腰截斷的腿腳,卻不知何故有獨立的意識。
司煙還不知道其中緣由。
現在盛秋又突然有了下半身出現在她面前。
她自然滿心疑慮。
盛秋渾身發抖, 像是在極力克制着什麽, 渾身的血水往四周蔓延流淌。
雲夢大叫一聲,急切地飛得更高,生怕不小心沾上。
鐘吾身形一晃, 正欲豎起一道屏障攔住血水,卻見一陣風吹來。
附近草木搖蕩, 蔓延的血水如潮水般退卻, 仿佛有雨霖飄來, 籠罩在盛秋身上。
漸漸地,盛秋身上的血清理幹淨了,露出大片大片裸露的皮膚,只見身上道道傷痕,皆是深得見骨,觸目驚心。
明以湛在司煙身側落定,舒展了眉頭說:“總算看着不那麽礙眼了。”
司煙贊許點頭:“的确。幸好明仙君反應迅疾。”
鐘吾收回手,眼底沉了沉。
那方,盛秋先是愣了一愣,接着眼中光芒大盛,朝司煙又走了幾步。
忽然,一道黑影攔在前方。
正是鐘吾。
盛秋并不看他,而是急切地越過他往司煙望去。
他語氣哀求,嗓音微微發顫。
“妖皇……救救我……救救我……”
鐘吾雙眼充滿警惕,冷着聲:“司煙,小心一點,他身上的煞氣很重,随時可能會堕入魔道,成為一個人不人,鬼不鬼的東西。”
明以湛悠悠一笑:“我看他現在就挺人不人鬼不鬼。”
鐘吾繃着臉,只等司煙回複。
盛秋身上的傷口雖然吓人,但清理幹淨後,司煙倒沒再那樣排斥,語氣平靜不少:“你還沒說,你到底是不是盛秋呢?”
“我是盛秋……”
忽然,盛秋身體發顫得更加厲害,他痛苦得面部扭曲,臉上像蟲子一般的傷疤擠在一起,就像是在蠕動着。
盛秋躬着身,不多時便冷汗淋漓。
雲夢有些看不下去了,忍不住道:“他看起來好像很痛苦。”
鐘吾雖然不認識盛秋,但從司煙的口中可以得知,此人原是敵方。
于是,他冷聲道:“是不是裝的誰又知道呢,反正我看他一時半會還死不了。司煙,你不要心軟。”
司煙沒有做聲,靜靜盯着盛秋。
盛秋在地上打了個滾,好半晌才逐漸平複下來。
他慢慢直起身體,但仍是跪倒在地。
經這麽一折騰,他身上裂開的口子又開始淌血。不過顯然,比起內裏受到的痛苦,這些皮肉傷盛秋無甚感覺。
寂靜中,傳來盛秋粗重的喘氣聲。
他嘶啞的聲音緩緩開口:“我真的是盛秋……當年發生了一些事,我被刑腰斬。”
司煙揚起眉頭,示意他繼續說。
見此,盛秋聲音越來越大,也變得平靜許多:“那時,我太恨了,還剩一口氣,一直沒有斷。然後,我差點落入魔道。”
入魔,而落魔道,迷失自我,與行屍走肉并無二般。
“當時,我太掙紮了。後來,就生出兩個我。”
司煙驚詫:“雙重人格?”
盛秋茫然問:“那是什麽?”
“沒什麽,你繼續說吧。”
于是,盛秋接着說:“兩個我,一邊是堅持自我,一邊想要永落魔道——但不管是哪一個,我都想活着。後來,我們争奪身體的掌控權,又僥幸真的活下來。”
“我贏了,而那個想要永落魔道的不甘心就此消失,于是附在我的另一半身體裏。”盛秋說到這裏,語氣艱澀,感覺這種事難以啓齒,“也就變成你們看到的那副怪樣子。”
“這些年,他從沒有放棄過頂替我,掌控身體主權,為不讓他得逞,我費盡心力地壓制。但就在不久前,他還是逃脫我的壓制……我好不容易才奪回主權,與他合而為一。”
雲夢聽得驚奇,說:“還能這樣?”
盛秋的目光只看司煙和明以湛,道:“我師尊教授我一奇門功法,方能如此。”
這時,明以湛突然道:“你剛才痛苦得一句話都說不完整,這會倒是可以流暢把自己的故事講明白。”
盛秋臉色微變,嗓音低了下來:“我的确好不容易才将他壓制下來。但我也不知道自己還能堅持多久,如果做不到,或許只能和他同歸于盡……但是,我又不想死,所以又可能會為活命,而選擇讓他掌管主權。”
盛秋的身子晃了晃,一張爬滿蟲子般傷疤的臉慘白如霜。
“妖皇,你能不能救救我,幫幫我?我知道以你的能力,一定可以幫得到我。”
聞言,司煙懶洋洋開了口:“我終歸是妖,人妖殊途。不過你也別忘記,你師尊可是桑蘊和,人族第一修士,你怎麽不讓他幫你?”
盛秋臉上閃過複雜神色,咬牙了咬牙,艱澀說道:“師尊他教授我很多,也幫過我很多。但他依然只能幫我壓制……這次,我想要徹底解決。”
明以湛漫不經心插話道:“那你可知,你的好師尊正在抓我們?”
盛秋張了張口,臉上閃過一抹尴尬。
司煙擡手,打算盛秋接下來想說的話:“比起這個,我更想知道,該不會是你師尊喜歡看戲,所以派你出來演一場吧?”
盛秋一愣,迅速回過神,急切:“當然不是!我現在的下落,師尊也不知道……他,他的确應該在一心找你們。”
司煙側眸去看明以湛:“你說,要相信他說的話嗎?”
其實此刻的氣氛略有些劍拔弩張。但偏偏明以湛語氣很随意,仿佛在談論今日天氣好不好,适不适合出行。
“可以相信,但沒有必要。”
司煙認真思考,摸了摸下巴:“嗯,有道理。救你也沒什麽好處啊,我何必冒險救一個隐患?”
“我一定不會與你為敵。”
像是壓制到極限,盛秋的臉色越來越難看,隐隐有些發青。手臂上的青筋突兀暴起,映襯着可怖入骨的傷口,顯然分外猙獰。
盛秋艱澀而急切地說:“我也會用盡一切辦法勸師尊,讓他不要與你為敵。”
明以湛的聲音飄來:“你有哪個本事,可以勸得動桑蘊和嗎?”
盛秋的聲音戛然而止。
半晌後,他才接着說,而這時語氣多幾分堅定:“我說到做到,我可以保證!時幽妖皇,我真的只是想活命而已。”
“不是我不想信你。”頓了一頓,司煙嘆息着說道,“只是之前你将我困在玄月塔仿品裏,那般狂妄的模樣,我可還記得呢。你知道嗎?我最大的一個缺點,就是記仇。”
盛秋滿臉灰敗:“我當時是奉師尊之命……我也沒想到自己這麽快就要求救命,否則,我又怎麽會這麽做?有時候上天真的很喜歡和我開這種玩笑。”
司煙聽言不禁一笑:“這番話你倒是說得實誠。這樣吧,要我幫你也行,但我要先問你一個問題……你可願意将自己的命交我手裏?”
明以湛聽了忍俊不禁:“司煙,你曾說過自己喜歡追求危險,我原以為是玩笑話,但沒想到是真的。”
司煙揮揮手:“富貴險中求嘛。”
明以湛點頭贊同:“茍富貴……”
司煙壓低了聲音,朝他眨眼:“別急,還需要你幫個忙。”
***
處理完盛秋的事情,便繼續往令丘山的方向行去。
任何的事情,都阻擋不了司煙想盡快完成主線劇情的心情。
“司煙。”
鐘吾的聲音忽然響在身後。
司煙回過頭,只見鐘吾眉眼裏充滿郁色。
司煙眼皮一跳,浮現出不好的預感。
下一刻——
【叮當】
【男主的心情有更加低落的傾向,這到底是為什麽呢?請宿主盡快解決男主心事,否則将有更重的懲罰降臨!】
司煙差點破口大罵。
但她只能溫柔地回應:“嗯?”
鐘吾如古潭一般黑沉沉的眼凝視司煙。他墨發束起,額前散落幾縷碎發,清逸俊朗。
司煙仿佛看到一朵綻放在雪山的蓮花。
只可惜,這朵蓮花顏色不太正。
鐘吾:“人妖真的殊途嗎?”
司煙:“……”
司煙不明白,真的不明白。
她在這邊專心走主線,心無旁骛,誰知道男主角心裏只有兒女情長!
發現司煙的眼神很複雜,鐘吾心頭猛烈跳動。
正欲追問時,耳邊響起明以湛似笑非笑的聲:“人妖自古不兩立,這句話還是人族自己先說的呢。”
鐘吾立刻道:“反正不是我說的。”
明以湛:“可惜,這已經是認定的事實了,你從前不也這麽想嗎?”
鐘吾:“但我現在不這麽想。”
明以湛嘆息:“太幼稚了。是不是,司煙?”
兩雙眼睛齊齊朝司煙看去。
鐘吾是期盼司煙說點什麽,而明以湛看起來像是在看熱鬧,只是神色突然變得深沉不少。
司煙頂着兩道灼熱的目光,說:“這種事,也不能一概而論,見不同的人,當然說不同的話。”
鐘吾的眼睛霎時亮起來。
明以湛:“呵?”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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