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幸會,幸會◎
鏡面如湖, 閃動粼粼波光。
步入極光鏡,只見無數的鏡面映照出司煙的身影,倘若定睛一看, 可以看到有細微破碎的痕跡, 但被人極為用心修補過。
尋到密道後, 司煙往前行走,像是在原地踏步,但她依然走着,不曾停步。
漸漸地, 眼前豁然開朗。
這是一個入口,眺望遠方只見祥雲朵朵, 仙鶴飛舞,隐約可聽悅耳鐘鳴。入口與仙境中間隔着一道無色結界。
“咦?你是誰?”聞聲而至的仙童詫異盯着司煙,一臉疑惑。
司煙笑眯眯打了個招呼,接着說:“而今下界幹旱之災致使民不聊生,故我想向仙界借法寶‘靈澤傘’, 勞煩仙童禀報仙帝。”
仙童不高興地道:“說了多少次了,靈澤傘是我仙界至寶之一,不可能外借。你是晗昱真人的小童嗎?轉告晗昱真人, 除非妖魔落入極光鏡陷阱需仙界相助, 否則休要再來找。”
司煙若有所思,看來桑蘊和也知道靈澤傘,但碰了壁。
頓了一頓, 仙童又補充道:“但最近仙君都不得空,三日後方有排期, 晗昱真人若有需要, 還需提前商議。”
司煙驚訝問:“天上一天, 地下一年,三日後不等于三年後?如果這段時間有邪魔作亂可怎麽辦?”
仙童鄙夷看着她,似乎不太情願回答,但還是不耐煩地道:“別忘記了,你們晗昱真人手中的這面極光鏡只是仿品而已。若不是當初晗昱真人苦苦哀求,仙君被他捍衛人族的信念所打動,根本不會同意密道的連結。”
“不如你再去回禀一次你們仙君吧?仙君曾經既會被晗昱真人捍衛人族的信念所打動,想來也不忍見到生靈塗炭。”
“你們晗昱真人難道以為,每次死纏爛打就能成功嗎?仙君近來心情不好,你們不怕若他一個生氣,就将這條密道封死嗎?”
司煙湧現出複雜的心緒,千絲萬縷,難以解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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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難以想象,白虎背上甚至有些矜傲的桑蘊和,會被用以“死纏爛打”這樣的形容。
對于妖族而言,桑蘊和是個被嫌惡的存在,妖們懼他、恨他。
但對于人族來說,桑蘊和無疑是他們的希望,人們敬他、喜他。
為保護人族,桑蘊和不惜放下自己的驕傲,哀求仙界開啓密道,哀求仙界借出靈澤傘。
說到底,還是人妖殊途,有誤解有怨恨憤怒在其中,才會造成而今相争的局面。
看起來,仙界并不想管下界的事情。
既然不能禮貌借到靈澤傘,只能粗魯些了。
司煙伸出手,掌心聚力貼住無色的結界。
仙童吃了一驚:“你做什麽?”
司煙朝他笑:“我們當面聊聊呗。”
仙童怒叫:“你瘋了嗎?你敢違背規矩?這是你自己做的,還是晗昱真人指使的?!我勸你住手,否則這道結界可是會要你性命!”
磅礴洶湧的力量彈回司煙身上,但她一動未動,四周風聲哀嚎,淩亂她的裙擺與長發。
仙童被這一幕驚呆了。
下一刻,只見她素手一轉,結界竟被生生撕扯開——
仙童後退一步,震驚不已:“你究竟是誰?”
司煙緩步踏入雲端,一邊整理一群,一邊回答他:“一般的人,更喜歡叫我時幽。”
“時幽?”仙童先是一怔,瞳孔猛地縮緊,“時幽妖皇?!”
他召來仙鶴,想要緊急撤退,順便散播妖皇攻入仙界的消息。
結果不待他邁開步子,便眼白一翻暈了過去。
司煙仔細瞧了瞧仙童的模樣,施行變化術,将自己變化為仙童。
接着,她騎上仙鶴,朝仙界內急速飛去。
“阿檀,你怎麽去了這麽久?”
正當司煙一臉新奇體驗乘仙鶴飛雲端的感覺時,耳邊忽然飄來一道懶洋洋的聲音。
司煙連忙剎車——仙鶴收起翅膀停息。
身側有駕金光燦爛得近乎刺眼的車子,由八匹黑色巨馬拉行,煞是凜凜威風。
那道聲音正是從車內傳出。
司煙從容不迫地道:“仙君,晗昱真人又來借靈澤傘了。是不是借給他呢?”
車內似乎冷笑一聲:“本仙君不是告訴過你,靈澤傘乃仙界至寶,不可能外借?”
司煙:“但聽聞下界旱災嚴重,傷亡無數,且異獸‘颙’仍在作亂。若無靈澤傘相助,只怕會生靈塗炭。”
“哦,這樣啊。”車內沉默半晌後,說,“那你便随我去取傘吧。”
司煙眼中難免閃過詫異。
這麽簡單就答應了?還是有什麽詭計?
雖然滿心警惕,但為靈澤傘的誘惑,司煙還是邁步走近。
車簾無風而動,掀開一角。
“阿檀,上來吧。”
司煙躊躇道:“阿檀身份卑微,還是跟在身旁吧。”
“你何時同我這般客氣過了?過來吧。”
司煙只得坐上馬車。
車內十分寬敞,所有擺設之物全是一片金燦燦,煞是惹眼。
座位上坐着一位身着羽衣的男子,他輪廓堅毅,五官疏朗,只是眉宇裏充斥不羁與慵懶,與這片金光燦燦卻是十分和諧。
“來,坐這邊。”羽衣仙君伸出手,懶洋洋拍了拍緊挨着他的位置。
司煙:“……”
她暗忖,該不會阿檀和這位仙君有什麽見不得人的關系吧?
在羽衣仙君的緊逼下,司煙只得慢慢走過去坐下。
只是她已經準備好了鋒刃。倘若這位仙君膽敢無禮,她也就不客氣了。
在司煙坐下去後,羽衣仙君便側眸盯着她。
司煙被盯得發毛。
忽然間,從他的眸子裏,看到她自己的倒影——清澈的眼睛略含媚意,左眼角有一顆淚痣。
不是仙童的模樣,而是司煙原本的模樣。
司煙一震,飛快亮出鋒刃。
與此同時,羽衣仙君亦亮出自己的法器,兩兩相碰,發出清脆的聲響。
“果然不是阿檀,還是個貌美的女子。”羽衣仙君懶洋洋地問,“你是誰?”
司煙問:“你怎麽令我現出原身的?”
羽衣仙君伸出手,越過司煙,從她身後的車壁內取出一面鏡子:“照妖鏡。”
司煙:“……”
“所以,你究竟是何方女妖呢?”
“一個想借靈澤傘的路人罷了。”
“桑蘊和竟然堕落至此,和妖為伍了?”
“那倒沒有,做妖得憑良心,桑蘊和完全不知此事,還是想除妖而後快。”
“妖族竟然為人族說話?看來事情遠比本仙君想的還要糟糕啊。”
司煙決定換重要話題:“為什麽不肯借靈澤傘?”
“你為什麽要借靈澤傘?人族覆滅,不是正合妖族之意嗎?”
“下界旱災,受影響的不只有人族。”
“仙界從不插手下界的事情。生死有命,富貴在天,總之下界的生靈都很頑強,他們不會全然覆滅。”
“好吧,那你告訴我靈澤傘在什麽地方。”司煙淡淡道,“我自己去搶。”
“……”
羽衣仙君奇怪地看了她一眼,施展仙術攻向司煙。司煙縱身一躍,這駕馬車登時四分五裂。
雲端顫動,遠處鐘聲響徹。
羽衣仙君神色微沉,一改之前的慵懶模樣,目光冰冷且警惕盯住司煙。
他語氣篤定:“時幽?”
司煙一見他認真,心裏就沒有底。
這一路她同系統讨價還價,好不容易叫系統又吐出一點法力恢複給她。
但仍不是她的全盛時期,也不知對付這位仙君夠不夠用。
雖然心中七上八下,但面上司煙依然笑呵呵:“幸會,幸會。”
很顯然,羽衣仙君并不感到幸運,而是施展出更為磅礴的仙力,一陣又一陣攻向司煙。
附近的祥雲因此抖動得十分厲害,站在上面仿佛随時要被震下凡去。
司煙也不慫,他進攻她也進攻,毫不相讓。
所幸此處看起來是個偏僻地方,他們打得激烈,半天也沒看到其他仙過來。
如果有其他仙,司煙只怕得先逃了。
起手式捏了個訣,司煙身形如風,悄無聲息移至羽衣仙君的身後。
她手腕一翻,手掌重重拍向後背——羽衣仙君往前傾倒,摔進雲端裏。
不是對手。
意識到這一點後,羽衣仙君便想遁了。
但還不待他有反應,只見一條繩索飄來,将他捆了個嚴嚴實實。
“你!”羽衣仙君掙了掙,無法掙脫,因為憤怒而滿臉通紅,“放開我!”
司煙一邊擦汗一邊詫異:“怎麽可能?我好不容易捆上的。”
這條繩索,正是明以湛的‘捆神索’。
臨別時,明以湛一句話也沒有說,只是伸手在她眉心輕點,便悄無聲息給了她不少的好東西。
細思起來,明以湛雖不知道系統,但好像對系統有所覺察,并知道系統對司煙的束縛,所以才一句話也沒有說。
司煙蹲下身來,仔細研究羽衣仙君的模樣,然後施展變化術——搖身一變。
眼睜睜看着司煙變成自己的樣子,羽衣仙君氣得咬牙切齒,一雙眼睛幾乎要瞪出來了。
“你叫什麽名字?”司煙忽然問。
羽衣仙君沉默不語。
司煙催動捆神索,繩索捆得越來越緊,也越來越難以呼吸。
半晌,風姿翩然的羽衣仙君吐出兩個字來。
“狗蛋。”
司煙:“……”
司煙湊近威脅:“你敢騙我的話,我就把你扒光了游街示衆,在你胸口挂個牌子,上面就寫‘狗蛋’二字。”
盡管心不甘情不願,但風姿翩然的仙君似乎還是擔心司煙真敢這麽做,好半晌後,才在司煙催促下才低聲說:“有靈。”
“有靈仙君,幸會幸會。”
相對于司煙的熱情。
有靈仙君只有一雙能吃妖的眼神。
“那麽有靈仙君,靈澤傘在什麽地方呢?我也不想動不動威脅人的,所以我們有話好好說,好嗎?”
你這不就是在威脅人嗎?
有靈仙君又是瞪了她一眼,然後冷笑道:“告訴你也無妨,只是你別自讨苦吃。靈澤傘是仙界至寶,自然在仙帝手中。”
那真是棘手啊。
司煙已經感到頭疼了,只是既來之,無論如何也要拿到靈澤傘。
“待我‘借’到靈澤傘,便還仙君自由。”司煙在他四周畫了個圈,一道結界亮起,“只是未免仙君跑出去坑我,還望仙君乖乖待在圈內不要亂跑,免得讓自己受傷。”
司煙背對着他乘仙鶴飛遠,遙遙只見她揮着手,聲音遠遠飄來。
“一會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