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面前的男人一口标準流暢的德語,薄唇掀動,語速溫和缱绻,仿佛在說世間最溫柔的情話。

孟檸脊背僵直,臉頰的溫度悄然攀升,垂在身側的手指都不由得蜷縮在一起,如雷的心跳聲蓋過愈發沉的呼吸聲。

她擡眸看向霍斯年,顏粉的唇瓣微張,許久未開口的嗓子有點啞,輕聲問:“這句話是什麽意思?”

霍斯年緩慢勾唇,走廊的壁燈散發出昏黃暧昧的光芒,映照着男人眉眼俊美的面龐,兩人一高一矮的身影印拓在柔軟的地毯上,慢慢拉長融為一體。

“晚安的意思。”霍斯年面不改色,答得一本正經。

孟檸張了張嘴,那句話又咽回去,在心中暗暗腹诽,哪有發音這麽長的晚安,說出來騙小孩呢。

孟檸抿唇,沒吱聲,對霍斯年的解釋既沒有肯定也沒有否定,而是紅着臉悶聲道:“哥哥晚安,早點休息。”

霍斯年垂眸,看她一眼,淡淡“嗯”了聲,黝黑的眼底劃過抹思索,目視面前的女孩紅着臉進了房間,才收回目光回了自己的房間。

彼時的孟檸背靠着身後的門,在原地呆站了許久,聽到對面那道極輕的關門聲響,她才緩慢回過神來,伸手捂着心口的位置,清楚地感受到自己不正常的心跳。

孟檸的确不太懂德語,但不代表她一句都聽不懂。

剛才霍斯年對她說的那句德語,才不是什麽晚安,而是一部電影中的臺詞,很經典的文藝愛情片《傲慢與偏見》,孟檸不僅讀過原著,還看了好幾遍電影。

影片的結尾,身形高大的男主踏着薄霧中的晨光而來,就是為了向女主表露自己的心意,并對她說了那句:“als ich dich traf,war ich von dir fasziniert.”

意思是:“遇見你,我已經為你着迷。”

霍斯年就是欺負她不懂德語,才說是什麽晚安。

孟檸鼓了鼓腮幫子,想起自己之前做過的摘抄,好像拍過一張摘抄的照片,當時還發給許柚柚來着,她随即翻開相冊,指尖在屏幕上飛快滑動。

不多時,她眼睛一亮,找到那張摘抄的圖。

霍斯年對她說的那句話,在《傲慢與偏見》的原著中比電影表達的更加具體精準:“我一直在跟自己鬥争,可是失敗了,今後或許仍然會失敗,我再也無法控制自己的感情了。請你務必允許我告訴你,我對你的仰慕和愛戀是多麽的狂熱。[注]

入夜,孟檸洗去一身疲憊終于鑽進舒服的被窩,她拿着手機,本來打算将那張摘抄的圖發給霍斯年,卻在即将按下發送鍵的時候打起了退堂鼓,要是霍斯年知道她懂那句德語,指不定狐貍尾巴又要翹老高呢。

孟檸蹙了蹙鼻尖,索性按了删除。

瑞士的夏天正常開放的滑雪場屈指可數,這個季節來滑雪的人極少,但對霍斯年和孟檸來說卻是避暑勝地。

兩人去的是瑞士中部的鐵力士山,山頂常年被冰雪覆蓋,剛一下車,孟檸便感覺到了雪山腳下的冷空氣,迎面而來的風帶着一絲寒意,猝不及防地鑽進孟檸微微敞開的領口,讓她不自覺哆嗦了一下。

孟檸今天出門只穿了件白色衛衣,這會默默将拉鏈拉到最上面,一旁的霍斯年側目,溫聲開口:“很冷?”

孟檸吸了吸鼻子:“有點兒。”

話音剛落,她的肩上多出一件黑色的沖鋒衣,還殘留着主人溫熱的餘溫以及幹燥好聞的氣息,霍斯年脫掉自己的沖鋒衣,只留了一件純黑色的衛衣,手腳利落的披在孟檸肩上。

孟檸微仰着腦袋看他,對上男人溫和的目光,她輕抿了抿唇瓣,心念一動,乖乖伸出胳膊将衣服穿好。

霍斯年垂眸,綿密筆直的眼睫斂着,耐心又細致地幫小姑娘拉好拉鏈,就跟照顧小孩似的。

孟檸下意識想說謝謝,轉念想到霍斯年不喜歡聽她說謝謝,于是笑眯眯地開腔:“好暖和呀。”沖鋒衣的确比她的衛衣保暖性強多了。

聽出女孩捎帶一絲感激的笑意,霍斯年俊逸的眉骨輕擡,看着孟檸笑盈盈的眨了下眼睛,彎着嘴角沖他笑,心髒頓時軟成稀巴爛。

他慢條斯理地理了理沖鋒衣的領口,唇角噙着抹極淡的笑,懶懶開腔:“哥哥抱着你更暖和,要不要試試?”

孟檸:“......”

這人似乎習慣了這樣逗她玩,騷話張口就來,孟檸忍着臉上的赫然,皺了眉,小聲嘟囔道:“你以前是不是經常這麽逗其他女孩子?”

要不然怎麽會這麽熟練?

霍斯年心口一噎,眼底劃過一絲詫異,無辜地眨了眨眼:“對其他女生,我從不這樣。”

他說:“你是唯一一個。”

許是霍斯年的目光直白又灼熱,兩秒的對視就讓孟檸心慌意亂,她下意識吞咽了一下,慢吞吞地移開視線,語氣無比平靜的“哦”了聲。

被小姑娘這麽懷疑,霍斯年覺得有點冤枉,心裏的一肚子騷話頓時收斂了不少。

滑雪場在山頂,游客只能坐纜車上山,一輛輛不同顏色的纜車綴在白霧茫茫的空中,像五顏六色的小燈籠,沿着長長的索道緩慢前行,随着逐漸升起的高度,索道也消失在朦胧的白霧中,一眼看不見盡頭。

一輛紅色的纜車緩緩停在兩人面前,霍斯年扶着孟檸的手一同上車,纜車內空間很大,關上門後四周全封閉,四面都是透明的玻璃窗,窗外的風景盡入眼簾。

孟檸坐在靠窗的位置,霍斯年從後面跟上,自然而然坐在她身邊,孟檸的餘光注意到某人的身影,随即起身坐到對面。

兩人面對面四目相對,霍斯年微微睜大眼睛,一個大男人的眼神竟然有些....哀怨?像只被人遺棄的大狗狗,無辜又無助,可憐的不得了。

孟檸:“......”怎麽這麽看她呀,讓她莫名覺得自己像是做了什麽壞事。

孟檸心底悄咪咪的嘀咕,屁/股絲毫沒動靜,安安穩穩地坐着,無論霍斯年怎麽可憐兮兮的看她,都不為所動,直到對面的人起身,重新坐在她旁邊。

孟檸的餘光裏,還看到某人慢吞吞的,小心翼翼地往她的位置又靠近了一點。

某人明目張膽的動作沒辦法讓她視而不見,孟檸眉心輕蹙,語氣有點無可奈何,聲音溫軟柔和,和霍斯年打着商量:“哥哥,我們分開坐,你坐對面比較好。”

霍斯年頂着那張人畜無害的俊臉,認真問:“為什麽?”

孟檸眨巴眼,一本正經道:“面對面坐纜車才會均勻受力,不會發生危險。”

聞言,霍斯年挑眉,若有所思地點頭,孟檸以為他明白了她的婉拒,沒想到面前的男人卻輕笑着開口:“你這不到90斤的小身板,還想跟我受力均勻?”

孟檸:“......”

這人到底懂不懂什麽是婉拒啊!!

孟檸氣得鼓了鼓腮幫子,像只吹了氣的河豚,還是決定去對面坐,跟這家夥保持距離,就在她正欲起身的時候,身旁那只寬大溫熱的掌心輕輕覆在她右手手背,将她按住,耳邊很快傳來霍斯年的聲音:“別走。”

男人掌心的溫度燙着她手背的皮膚,悄無聲息地向更深處蔓延,孟檸的心髒重重跳了一下,正要抽回手,霍斯年壓低了聲線,姿态也放到最低,說:“小檸檬,哥哥恐高,纜車越高,我腿就發軟,心髒也跳得很快。”

孟檸驚訝地看向他,一時間忘了抽回手,蹙起的眉心半信半疑。

霍斯年輕輕嘆了口氣,“不信你摸摸看?”

說着,在孟檸愣愣的注視下,霍斯年牽着小姑娘軟白纖細的手輕輕貼着自己溫熱堅實的胸膛,幽暗深邃的黑眸專注而安靜地凝視着她,柔聲問:“感覺到了嗎?”

男人的眼神溫柔而克制,認真又缱绻,孟檸呼吸微窒,心髒猛地收緊了一下,被霍斯年按住的手掌,指尖不受控制地哆嗦了一下。

她緩慢調整了下呼吸,試圖讓自己專心一點,仔細感受霍斯年的心跳,好像......是有點快?

孟檸紅着臉掙紮了一下,感覺到男人手掌的松動,她心慌意亂的抽回手,發燙的指尖仿佛剛才觸到了一團火。

孟檸腦子暈乎乎的,根本無法正常思考,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他心跳好快,還是問他恐高嚴不嚴重。

霍斯年頓了頓,掌心虛握,率先打破沉默,輕聲道:“有個人在我旁邊坐着,我比較有安全感。”

孟檸的理智告訴她,這時候應該一正言辭的拒絕,可一張嘴卻是:“真的?”

霍斯年:“嗯。”

孟檸的神情有些猶豫,似乎想到之前種種,小聲碎碎念:“可是,你總騙我。”

“我還怎麽相信你呀......”

霍斯年莞爾,唇角的弧度再也收不住,一點點蔓延開:“再騙你,我就是小狗。”

作者有話說:

年哥遲早學狗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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