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你和我哥怎麽回事啊?”
葉采薇握着鼠标的手一緊,重重的按下左鍵,把資料存進U盤,無聲的擡眼盯着前方牆根上繁花似錦的一排桃樹,心情很複雜。
這事根本沒法解釋吧?
如果她用很激動的語氣來陳述,會顯得她反應太大,仿佛心虛;如果她很淡定的一筆帶過,又會不太符合她一慣咋呼的風格路線,讓人覺得欲蓋彌彰。
所以,除了沉默,她還能說些什麽?
想想就淚奔。
徐映橋锲而不舍的追擊:“老實交代吧,昨天我哥到底在‘回味’什麽?別想糊弄我,當時你這張臉紅得能燒開半條長江的水……莫非?”
這倆人現在怎麽說也算“住在一起”了,孤男寡女,嘿嘿嘿。
“這個,當然是有原因的,”葉采薇被她的眼神脅迫到汗都快下來了,“俗話說得好,皮褲套棉褲,必然有緣故。不是皮褲太薄,就是棉褲沒毛——喏,U盤裏是全部資料,到時候有什麽不清楚的地方你再打電話給我。”
鬥茶會已經進入單數倒計時,籌備工作也基本就緒,殚盡竭慮将近一個月的葉采薇在老板們的首肯下把資料移交給徐映橋,準備回家去休息幾天。
其實按照徐映橋的想法,這個事情本來就是葉采薇在負責,點子是她的,前期的籌備工作裏她也付出了大量心血,于情于理都該讓她登臺亮相,得到該有的名聲和關注。
只是葉采薇好像在逃避什麽,居然主動提出把最後坐鎮大局亮相在公衆視野裏的大好機會讓出來。
“你這話題轉移得一點技術含量都沒有,”徐映橋輕蔑的冷哼一聲,雙臂交疊在桌上,眼神牢牢鎖定她游離閃爍的目光,“你以為我會在沒有得到任何好處的前提下任勞任怨的幫你善後嗎?”
“哎小橋,你看那個人是不是何天藍?”葉采薇突然收起原本游離的眼神,小聲示意徐映橋回頭看,“他旁邊那姑娘是誰啊?”
徐映橋随着她的目光所指稍稍回頭瞟了一眼:“哦,那是龔喜,何天藍手下的二號大将,他親自教出來的人,行事風格跟他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葉采薇只是在小時候見過何天藍幾次,這幾年對他的了解也就來源于報章雜志和坊間傳說,所以并不明白徐映橋所說的“行事風格”是哪一種,而且她也很好奇,如果龔喜是“二號大将”,那一號大将又是誰?
不過好奇歸好奇,她可沒傻到浪費這個大好的脫身機會。
“鬥茶會還沒開始就有這麽重量級的人物組隊來踩點,辛苦你了。”不管怎麽說,何天藍的到來解救了她,至少徐映橋不會再精力過剩的追着她問東問西。
感謝祖國,感謝何天藍。
徐映橋的注意力果然被扯走:“以他BT的風格,試營業期間就找上門來,肯定不是随便逛逛,我去看看。”
“沒錯沒錯,你快去看看。”葉采薇狂點頭,目送徐映橋離去後偷偷抹了一把汗。
不是她要對好友藏話,實在是這件事情她說不清楚啊。
翻篇翻篇!往事不要再提,人生幾多風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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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好桌上的電腦和資料,葉采薇環顧四周,心情是釋然後的茫然。
大榕樹下的這張書桌在将近一個月的時間裏充當了她的辦公桌,現在她手上的事情突然告了個段落,這張桌子頓時和她本人一樣顯得無所事事,一下子突兀起來。
緊緊的靠向椅背,仰頭看着陽光在枝葉間跳躍,一直被強迫壓制着的倦怠感彌漫到葉采薇的眼裏,腦中那根緊繃的弦緩緩的松開,思維終于漫無邊際的發散開來。
這段時間太過忙碌,所有事情的節奏都太快,很多事情她都沒時間細細去想。
現在再沉下心來回頭去看這一個月裏所發生的一切,失業、一秒鐘再就業、搬家,反正在灰頭土臉的一陣忙碌後,她就莫名其妙的和徐湛成了室友。
如果要整理出個大綱,那大綱上面肯定會清楚的顯示出,她這段時間裏每一步的撲騰好像都是在向徐湛靠攏。
真是活見鬼了。
在七年的時間裏,她都能假裝若無其事的跟他保持在安全距離以內,怎麽這才一個月,就在不知不覺中和自己的本意背道而馳了呢?
最可惡的是那家夥不知道抽什麽風,逮着那個意外還沒完沒了的調戲起她來了,真是一點也不體諒她對自己的努力控制!
自從十年前他酒後吐真言,警告她死遠點,她就很自覺的控制自己靠近他的距離了啊!為什麽現在又招惹她?是要測試她是不是真能安份的守住兩人之間的距離不越界嗎?
那魂淡到底知不知道,二十幾歲的大齡女青年的心比十幾歲的時候更經不得撩撥啊?
十幾歲的葉采薇好歹還有那麽一點點自尊的傲氣,現在的葉采薇已經就快沒下限了好麽親?
“再惹,再惹我就把你吃掉……”
葉采薇煩躁的抱頭,額角有一下沒一下的磕在桌面上。
“你不舒服嗎?”
和煦輕柔的關切劃過涼薄的空氣,暖暖的飄進葉采薇的耳朵裏,倒把思緒渙散的她驚了一個激靈。
擡頭一看——
蘇嘉陽。
“今天這是怎麽了啊,集體踩點?”葉采薇愣了一下,脫口而出。
蘇嘉陽遠遠的站在那裏,笑得很和氣:“怎麽,還有誰來了嗎?”
“何天藍。”葉采薇笑着站起來,手指了指樓上。
蘇嘉陽看着她的笑容,眼神閃了閃,下意識的往前走了幾步。
他莫名其妙的無聲之舉讓氣氛有點沉悶的尴尬,葉采薇本着“開門迎客,和氣生財”的原則,保持微笑招呼他:“要坐下來喝杯茶嗎?還是你想先上去見見何天藍?”
雖然明知道她的前半句邀請只是客套話,可蘇嘉陽還是老實不客氣的上前坐下:“我跟何天藍總共也沒有幾面的交情,他大概把我的名字和我本人都對不上號。”
此刻身在二樓的何天藍如果聽到他這句話,肯定會覺得這根本就是一種侮辱。雖然他大少爺的腦容量很精貴,可蘇家到底也不算小魚小蝦,如果他對蘇家大少爺的動向一點關注都沒有,那他可真枉自了“商界青年領袖”的稱號。
葉采薇遠離這個圈子已經七年,對這種過于細節的動态信息掌握有限,不便發表什麽言論,只能硬着頭皮強撐主場:“想喝點什麽?”
“其實我對茶類一點都不了解,如果方便的話……有沒有咖啡?”蘇嘉陽有些不好意思的抿了抿唇。
“……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有私人珍藏的……”葉采薇好不慚愧的從包包裏摸出兩個小袋,“三合一速溶咖啡。”
“好的,我不介意,”蘇嘉陽忍俊不禁,“你還是這麽直來直往,一點都沒變。”
變得可多了,你不知道而已。
葉采薇不打算解釋,擡手招呼一個路過的服務生小妹就着兩袋“鳥窩牌”泡好了咖啡。
“其實,真的沒想到我們兩個還能有面對面坐下來喝咖啡的一天。”蘇嘉陽捧着杯子,笑容恍惚而唏噓。
葉采薇的笑容是适宜的友好,語氣是适宜的親切:“看你這話說的,以後有機會多帶些朋友來這邊坐坐吧,你要喝咖啡我就專門給你備着。”
只要能賺錢,茶廬也是可以賣咖啡滴,包羅萬象,任君選購噢親!
蘇嘉陽低眉淺笑,語氣有些自嘲:“你這是……面對客人的态度吧?”
雖然說從前的葉采薇也是對他有求必應的,可絕對不是現在這麽标準制式的神情,就像一個八面玲珑的老板娘,在敷衍應對衆多過客中的一個。
“呃……那不然我該是什麽态度?”葉采薇忍住咆哮,虛心求教。
你妹!面對你不用對客人的态度,難道要用對親人的态度啊?
蘇嘉陽一時也語塞了。
是啊,不然該用什麽态度?
只是在他原本的猜想裏,當兩人再度重逢,葉采薇的反應有可能是暴怒,有可能是冷漠,有可能是……
總之沒有一種猜測符合現在的事實,是溫和的雲淡風輕。
“那時候……是我對不起你,可我為了替媛媛布那個局等了太久,那個時候我面對家裏的壓力是一點招架之力都沒有,只能借你去闖關……我……”蘇嘉陽一直因為這個事情耿耿于懷。
這七年裏,他和馮媛之間越甜蜜,他心裏就越不安,好像這份幸福是偷了葉采薇最後的生機換來的。
畢竟那時候他比葉采薇還先知道葉家大廈将傾的消息,是他一步步推着一無所知的她放棄了最後僅有的一次逃生機會。
那時候葉世貴已經把一切都打點好,如果葉采薇能順利出國,今時今日的她也能學成歸來,好歹能謀得一席之地安身立命,不必寄人籬下,為了一點蠅頭小利為他人做嫁衣。
葉采薇顯然不太适應這種苦情的戲碼,揮手叫停:“其實吧,你我之間的那點恩怨也算不得什麽深仇大恨,你也別說得好像是一筆情債似的,我聽着……肝疼。”
“放棄那個名額雖然是你向我提的,可要是我自己不願意,你也逼不了我。事情已經過去這麽多年了,我雖然失去了那個機會,但我的人生也沒有就此終結,一樣生龍活虎到現在,所以說起來其實你也沒欠我什麽。你每個新年都發同一條短信,是在為我許願,也是在為自己尋找救贖吧?所以,這些年來我過得心無挂礙,你卻不能心安理得……扯平了,這事翻篇吧,以後別再提了,我不怪你。”
反正這事兒早晚要攤開說的,又不是她不敢面對的現實,說開了對大家都好。
蘇嘉陽呆呆的看着她說完一大段後,沉默良久,才輕聲說:“好吧,你都這麽說了,我再揪着這個問題不放,那就是看輕你了。”
雖然再也回不去當初那種毫無芥蒂的稱兄道弟,但能一笑泯恩仇也是好的。
“喲,躲這兒開二人茶話會呢?”
江洛的聲音從回廊的方向突兀的傳來,葉采薇一擡頭,映入眼簾的就是他一臉看戲的表情,還有他身後陰影裏徐湛的身影。
徐湛整個人立在回廊下的陰影處,看不清表情,可葉采薇從他不動如山的身形裏突然就看到徐映橋曾經說過的一個詞——
綠雲罩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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