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四重地獄
那是在他們得到了代號之後搭檔的第三年,兩個人都已經十八歲了。他們接取了一個任務,要在美國的一棟商業摩天大樓,從兩個商業大亨身上,竊取情報。
這個任務并不難,他們很快就拿到了目标身上的情報,在落地窗旁邊交流。
“陣。”秋庭夜沒有改變樣貌,僅僅只遮掩了自己的瞳色,“東西拿到了嗎?”
“拿到了。”銀發的少年回答道。這時候的他,介于成熟與青澀之間,銀色的半長頭發綁着垂在身後,墨綠的眼睛是冷靜和理智,就是身高要比秋庭夜稍微矮了一點兒。不過對于秋庭夜來說,還挺可愛的。
當然,這也有秋庭夜“這是我養的崽”的奇怪濾鏡在其中。
秋庭夜微微一笑:“任務完成,那就撤退吧。”
然而意外發生了。
突如其來的一聲巨響仿佛要震碎他們的耳膜,對秋庭夜這種聽力格外靈敏的人來說尤其的不友好。
整棟大樓也突然劇烈震動了起來,天花板和地板上都晃出了一道道不斷擴大的裂縫,灰塵和碎石掉落下來,差點砸到兩人。
因為這場震動來的突然,琴酒一時間沒有站穩,下意識地抓住了身邊的秋庭夜。
“發生什麽了?地震嗎?!”
秋庭夜努力維持身形沒有倒下去,皺着眉搖頭:“不可能,這裏不在地震帶上。”
還算巧合的是,因為大樓震動前他們剛好就在落地窗旁邊,周邊晃動着也不安全,秋庭夜索性就摸到了落地窗前,往下看去。
某個巨型的東西穿透了這棟樓的中間樓層,看到機翼上的字母,是一架大型軍用物資運輸飛機!
可是這種東西怎麽會出現在這裏?!
之前秋庭夜就有聽到飛機的轟鳴聲,不過因為附近有一個機場,所以飛機的轟鳴也是常有的事情,秋庭夜也沒有太過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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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是運輸機飛行半途失事的話,那麽應該會有提前疏散的警報,而不是在飛機已經貫穿了這棟大樓之後人們才驚恐的發現,逃也來不及。
那麽,只有一種可能了。
“恐怖襲擊。”
而且,是自殺式的恐懼襲擊!飛機上必定有恐怖分子架勢這架飛機,在這種情況下,必死無疑!
琴酒皺着眉說道:“現在怎麽辦?”
那架飛機上還不知道裝的什麽物資,不過無論是普通軍用物品還是危險的易燃易爆品,這架飛機遲早都會燃油爆炸的!到時候,這一棟樓都會被炸毀!
如果想不到辦法離開的話,他們也遲早會死在這裏!
他們現在在72層,地獄有十八層,而他們這裏,簡直就是四重地獄!
安全梯不用說也知道肯定已經塌了,電梯也不可能用,中間還擋着一架軍用運輸機作為障礙。
他們現在,就像是在空中樓閣,沒有下去的臺階,也不可能長出翅膀來飛下去!
這幾乎是必死的局面。
琴酒看着秋庭夜,他緊緊皺着眉頭,簡直可以夾死一只蚊子。一直以來,這個人的狀态其實都是游刃有餘的,這樣凝重的時候,還是第一次。
秋庭夜在想着求生的辦法。
就算是必死的局面,他也不可能放棄任何一點微小的希望。
唯一的生還可能,是跳下去。這并非是在求死,而是他能想到生還的唯一可能!
秋庭夜的身體很輕盈,源自于他的血脈,同時他也有強大的精神力,可以迅速計算自己的落點在碎石裏尋找緩沖。
可問題是,72層太高了,有将近400米高。他是外來者,被這個世界所限制,不能大幅度的使用精神力,否則便會受到反噬。他能拿出來用的大概也就只夠他一個人生還的,每一層降落消耗的精神力不是單純疊加,而是以次方的形式恐怖消耗,再加上一個人的重量,下去後大概會變成一個傻子。
“小系統。”他冷靜地在腦海裏喊道。
“宿主!”小系統有些哽咽的聲音傳來,粉團子在他的腦海裏急的團團轉。
“你能幫我保存我的精神源不破裂嗎?”
小系統嗚咽着:“就算用完我殘存的能源,我也幫你保存你的精神源!”
秋庭夜笑了起來,眼底一片柔和:“謝謝你了。”
琴酒像看神經病一般看着搭檔突然就笑的這麽,溫柔?
他也想不出來其他的形容詞了,就是覺得這家夥笑的比以往的任何一個時刻都要來的真實。
“如果我說,如果跳下去是生還的唯一出路,你願意相信我嗎?”
大樓又劇烈地晃動了一下,粉塵模糊了他的視線,聽到這話,琴酒驚訝地睜大了眼。
他說:“這種情況下,不相信你好像也不行了吧?”
秋庭夜低低笑了一聲,然後将黑色美瞳取了下來。在下墜的烈風中,若是還帶着美瞳,可是會瞎的。
他可不想傻了之後又瞎了,這種虧本事,他才不想做。
晴水綠的眼睛即使在這種時候,仍然漂亮地像是一汪湖水,不,現在更像是擁抱朝陽的晴空。
秋庭夜用繩索将将個人的腰綁在一起,說道:“記得抱好了,另外,保存你的體力,下去後我就要靠你保護我了。”
琴酒剛要對秋庭夜的這番話表示疑惑,秋庭夜就用槍擊碎了玻璃,飛身跳了下去,琴酒的話又咽回了喉嚨裏。
這一次,不是什麽極限運動,而是真正的生死時速。
猛烈的風吹過他們的皮膚,仿佛刺穿身體一般,有一種強烈的刺疼感,世界是倒轉的,就像是受刑的耶稣,被倒吊在絞刑架上。
琴酒緊緊抱着秋庭夜的腰,将自己的生死交付到另一個人的手上,這簡直是不可能的事情,然而這件事情就這樣發生了。
剛剛墜落過飛機貫穿的位置,燃油就爆炸了,猛烈的巨響,沖天的火光,恐懼的呼喊,絕望的悲鳴,還有在風暴中墜落的人。
這種宛如世界末日一般的場景讓人的腎上腺素急速飙升,引起一種在絕望地獄中殉情的錯覺。
琴酒的腦海是空白的,外界的一切聲音仿佛都離他而遠去,只能聽到自己雜亂的心跳聲漸漸和另一個人沉穩的心跳聲重合在一起,這讓他的手臂摟的更緊了。
墜落的石塊和噼裏啪啦破碎的玻璃,飛機油箱爆炸掀起劇烈的火花和滾燙的熱浪,随着兩人共同墜落。黑色的煙塵模糊了視線,随着不斷的下墜,秋庭夜不斷變換着最為合适的姿勢,尋找碎石作為落腳點進行一次次的緩沖。
琴酒能看見,秋庭夜原本如同晴空綠的眼睛染上了一片晦暗不清,臉上還有着被碎玻璃割過流着鮮血的傷痕,而現在,傷口上也染上了灰塵。
一點一點的,他們離地面越來越近,甚至能看見地面上渾濁的血色,混合着髒污的灰塵泥土。
事實上,秋庭夜全靠着自己龐大的精神力在支撐,尤其是在手上還抱着一個人的情況下,所需要的的計算量并非是簡簡單單乘以二就能解決的。這種龐大的計算量,他以前也從來都沒有計算過,精神力也急劇消耗,迫使他不斷從精神源裏汲取,然後被反噬。
這種消耗讓他頭昏腦漲,眼前也開始一片片發黑。
在最後幾十米,秋庭夜終于抵上了一個足夠大的石塊,利用其反沖的力道重重滾落在地上,好在他的身體素質還算好,受損不是特別嚴重。不過這時候的他也撐不下去了,在落地之後,他眼前一黑,昏迷了過去。
琴酒解開腰間的繩索,爬了起來。
“喂!阿夜!你醒醒!”
再如何焦急的呼喚卻也叫不醒一個精疲力竭的人。
上面還有建築物玻璃碎石殘骸在往下掉,并不安全,他将秋庭夜背起來,離開了這個鬼地方,順着小道七轉八拐,終于找到了前來接應的人,對方開着車帶着兩個代號成員朝遠方的安全屋行駛去。
車上,琴酒很焦急地喊他:“格蘭菲迪,醒醒!”
秋庭夜的眼睛露開了一條縫,神智有短暫的清醒,可是腦子實在是太疼了,像是無數根針在對他的腦子進行酷刑一般,讓他什麽也看不清,琴酒的聲音好像離得很遠很遠。
不過,他知道,他們安全了,就是代價有點大。
但他很高興,就像是有什麽遺憾的心願被滿足了一樣。
“格蘭菲迪!”聲音更遙遠了。
“不、不要……”琴酒能看見秋庭夜的嘴略微開合,像是想要說些什麽。
他低頭将耳朵靠近秋庭夜的唇邊,聽清楚了他說的話。
“別叫醫生。”
在重重黑暗之中,他徹底昏迷過去。
琴酒焦急萬分,只想讓這個家夥把車開得更快點,秋庭夜在昏迷前,無聲地抓住了琴酒的無名指。
很用力,很疼。
其實到這個時候,琴酒就已經知道,如果不帶他一起從七十二層跳下來的話,這個人或許是不會有事的。
可是他仍然帶着他下來了。
琴酒眼神暴戾地拿槍指着司機:“快點!”
就算不找醫生,身上也有傷要處理,安全屋裏有足夠的醫療物資。
現在,真的全部都要靠他自己一個人了。
在車上昏迷之後,秋庭夜過了整整三天才醒過來,然而就算他醒過來了,整個人也很不對勁,就像是沒有靈魂的軀殼,找不到任何過去的影子。
換句話說,他變成了一個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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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在日語裏夜字的雙音節羅馬音應該就是ya
所以陣在某些時候會喊他Aya
感覺還挺好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