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許意濃的肩膀被穩穩扶住,一股力量在牽引着她往前走,他的氣息迫近,如影随形。
那一刻,許意濃明明什麽都看不見,卻任由他帶着自己走,那是一種無條件的信任,先前被驚吓到無以加複的心也随着他的腳步慢慢平靜了下來,她知道,自己只要跟着他就好。
他的手自始至終都是隔空的,沒有真的觸碰到她,幾分鐘後,手移開,許意濃重見天日,他們已經踏進了學校,校內人行道兩邊的路燈已如數開啓,照亮了整個校園,熏黃的燈光從兩人的頭頂落下,照長了他們投射在地面的身影,時而錯落有致,時而交疊糅合。
許意濃定了定神,凝眸望着他在暖色調光渲染下柔和的側顏,燈光将他照得輪廓分明,她張口驚魂未定地問,“剛剛那些人是……?”
王骁歧搖頭,“不清楚,但,”他微頓後還是說了出來,“應該是有什麽事。”
許意濃愕然失語,腦中又浮現起面包車後的隐約看到的東西,不由毛骨悚然,有個不好的念頭從心底一閃而過。
晚自習的上課鈴猝不及防地響起,将許意濃的思緒拉回,她覺得是自己在胡思亂想,腳步略帶淩亂地繼續往前走,她提醒王骁歧,“快走吧,我們已經遲到了。”
王骁歧則不緊不慢道,“反正已經遲了,無所謂。”又朝她酷炫的自行車看看,“你不是還要去車庫?”
許意濃望着這會兒已經黑漆漆的車庫,含含糊糊地嗯了一聲,卻并沒有任何加速的動作。
晚自習開始了,已經過了停放車的時間,學校為了節能環保,晚自習時間學校車庫的燈都是熄滅的,這要擱平時她根本不會當回事,可剛剛在校門口經歷了那遭,再讓她一個人去黑暗的車庫停車,她心有躊躇,也止步不前。
“不敢?”王骁歧似一下看穿了她。
許意濃當然不會當他面承認自己慫了,“誰不敢!”
王骁歧就看着她逞強地往車庫那兒去,也不揭穿她,只在一旁慢悠悠道,“你有沒有聽說過一個故事。”
許意濃耳朵豎着,“什麽?”
“每當夜幕降臨,所有人的肩上會有兩團看不見的火,如果身後突然有人叫你或者拍你千萬別回頭,回頭一次就會滅一盞,兩盞都滅了就會……”
許意濃剛想問他就會怎麽樣?卻發現他突然不見了,她一驚,四處也不見蹤影,正要叫他名字,肩膀突然從後面被拍了一下,她吓得整個人彈跳了起來,撞進了一面肉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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擡頭一看是王骁歧,知道又上了他的當,她不管不顧地對着他就是一頓狂拍。
“王骁歧,你無不無聊?無不無聊?!”
幼稚又讨厭!
應該是真被吓着了,她下手特別重,王骁歧吃痛地挨着她的“連環暴擊”,手驀然伸出,将自行車從她那兒搶了過來。
許意濃停下動作怔了怔,聽到他說,“好了,就你那紙老虎膽子和磨磨蹭蹭的速度,放完車第一節 晚自習都下課了。”
許意濃不服氣道,“那也是你害的,還有,不是你說的反正已經遲到了嗎?”
越趨近車庫,黑暗越将兩人從光亮中吞噬,他的臉變得晦暗不明,許意濃難以看清,只能聽到他笑了一聲,“我說什麽就是什麽?你什麽時候這麽聽我話了?”
許意濃眉間一跳,就知道他這人說幾句就不着調了,口不擇言道,“你少往自己臉上貼金了你。”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地拌着嘴,很快就到了他們班的車庫裏,平常大家趕着上晚自習,裏面的車都是胡亂放的,王骁歧找到一個空位把她的車放好,還順便把其他車擺放整齊,許意濃在一旁看着,突然覺得他這人心其實挺細的,她也上前搭了把手,暗黑中王骁歧擡眸看了她一眼,但她渾然不覺。
擺放好車庫裏的車,兩人再一道走出車庫,他們并排走着,只有皎潔的月光和教學樓裏的燈光照亮了他們的腳下,穿堂風陣陣過耳,許意濃垂在身側的手背偶爾能刮蹭到他的衣擺,有癢意也有心動,也許是仗着夜黑風高的明目張膽,也許是來自心底的一份貪戀,總之她始終沒有把手縮回去。
“你手呢?”直到他出其不意地開口,打亂了許意濃的腳步,她以為是自己聽錯了。
“什麽?”
他又重複,“你,手呢?”
許意濃忍不住側過頭看他,連自己脈搏的震跳仿佛都能感知,她問,“幹嘛?”
他停步駐足,她也跟着停下,他說,“手伸出來。”
許意濃的心撲通狂跳,仿佛下秒就要破膛而出,大腦也即刻陷入一段宕機狀态,她不明白他突然讓她伸手是什麽意思,卻又瑪麗蘇地隐隐在期待着什麽,就在她鼓足勇氣,真要伸出自己的手時,王骁歧已快她一步舉起了手臂,月光掃地,銀白色的光照得他臉頰清亮,他拿着一小串鑰匙在她面前晃晃,它們發出清脆的摩擦聲,他問,“車鑰匙不要了?”
這下,許意濃徹底醒悟過來他要幹嘛,頓覺羞愧地別開臉,眼神也瞬間空靈,她咬了咬唇,一把拿回鑰匙,“誰說不要了。”
晚自習的最後一遍鈴聲又乍然響起,她扭過頭邁腿就走,語氣變得僵硬,“再不走可真遲到了。”
王骁歧看着她頭也不回地跑開,卻依舊走得不疾不徐。
第一節 課是物理,許意濃先進的教室,後腳老師就胳膊夾着一摞書來了,許意濃從樓下一口氣跑上來出了一身汗,這天教室裏沒怎麽開窗通風,狹小的空間內升騰着大家呼出的熱氣,跟外面的溫度形成鮮明反差,在玻璃上起了一層薄薄的白霧,冷熱交替下,許意濃生怕感冒,先把外套脫了挂在座位後背上,她落坐後林淼還覺得奇怪,“你怎麽遲了啊?”
“自行車壞了,弄了會兒。”她擺放好衣服也看向林淼,試探地問,“你來的時候,學校門口有什麽異常嗎?”
林淼一手撐着下巴,一手來回轉着水筆,一副看破紅塵的樣子并未多想,“能有什麽異常?每天不就那樣,人來人往的,最多換個保安大爺站崗呗。”
許意濃噤聲不語,由此判斷出林淼來的時候那幫奇怪的人應該還沒出現。
隔了好一會兒王骁歧才慢悠悠出現在教室門口,他喊了聲報告,打斷了正在講課的物理老師,上課時間争分奪秒,老師也沒跟他啰嗦,只叮囑了下次注意上課時間便讓他回位置了。
課程繼續,許意濃望着老師背身在黑板畫圖的身影,注意力難以集中,再反觀王骁歧,他就比要她淡定許多,她收攏思緒讓自己回到課堂上,但這節課并沒有能維持多久,教導主任這位不速之客突然出現在走廊裏,打破了教室內原有的平靜。
他先是敲了敲教室門,物理老師一看是他,立馬放下手中的粉筆跨步出去,兩人站在門口交耳了一會兒,許意濃清楚地看見物理老師的臉色明顯一暗,眉頭也皺得緊巴巴的。
大家窺看着外頭的這一幕,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能讓教導主任屈降尊貴親自跑一趟,他們好奇也稀罕,對此開始小聲讨論。
“啥事啊?”
“誰知道?”
也有人裝神弄鬼地胡扯,“夜觀天象,掐指一算,今日天有煞星,要大事不妙哇。”
許意濃突然眼皮跳了跳,也覺得有事要發生,果然,物理老師跟教導主任很快折返教室,教導主任直接取代了他的位置一步跨上講臺,他擡手拍拍黑板,示意大家安靜,“現在我要跟大家交代幾件事情,請你們一定要認真并且嚴格地按照我所說的去執行。”
不知發生了何事的大家也不胡鬧了,屏息以待,只覺得這事絕不簡單,耐心聽他繼續說下去。
教導主任清了清嗓略略沉了沉聲,“學校有些突發狀況,目前來不及跟大家多解釋,後續我們會詳細告知,現在請大家立刻放下手中的書跟筆,什麽都不要帶,只拿車鑰匙,一會兒聽我口令,井然有序地下樓,千萬不要吵鬧更不要擁擠,安安靜靜地去自己班級所在的車庫推自行車,然後!”他停了停,将聲音拔高,開始強調重中之重,“會有相關老師指引大家從學校後門出去,切記不要走前門!一定不要走前門!出去後,你們什麽都不要管,也不要問,各自回家,明天照常來上課,聽到了沒有?”
教導主任的話一時讓大家難以消化,一個個都懵在了座位上,竟無人做出響應。
從沒經歷過這種突發狀況的林淼緊張得拉住許意濃的手,同桌倆還沒能悄悄說上句話,教導主任沒有給大家多反應的時間已經一聲令下,“時間不等人,現在大家開始離開教室,從第一排開始,一排一排地走!請班委在隊中擔起責任,注意組織紀律,不要亂,千萬不要亂!”他說着手朝第一排一揮,“來,第一排趕緊走。”
于是第一排的同學起身往外走,大家都聽話得沒帶書包,只拿了一串車鑰匙,第一排撤走後輪到第二排。許意濃她們緊跟着站起來,機械般地往外走,等人到了走廊他們才發現,其他教學樓內也有校領導在組織大規模的撤離,望着湧動的人潮,她從頭到尾都是一頭的霧水,心裏簡直彙聚了十萬個為什麽,這到底是發生了什麽?
走廊裏只開了一盞小燈,大家只按照教導主任吩咐一個勁地往下走,突然林淼發現自己鞋帶掉了,她怕被人踩到便跟許意濃說等一下,“我鞋帶掉了”
許意濃一看大驚失色,忙去拉她,“別在樓道上系鞋帶,太危險了。”
剛要拉她往下走,昏暗中不知誰冒出來一句,“晦氣!出事了,出事了啊,人家家長都鬧到學校來了,學校這會兒忙着善後呢,怕鬧大才組織的緊急撤離。”
此言一出,大家腳步一慌,紛紛問是什麽事?老師還是學生?什麽時候的事?在此之前還有序的樓道裏陷入了一片混亂,有人開始往前擠,猝不及防地撞在了林淼跟許意濃身上,許意濃眼疾手快地緊緊拉住她的手,“跟好我,千萬別走散了!”
好不容易穩住了腳步,許意濃跟林淼繼續往下走,卻發現這麽一耽擱兩人早已跟自己班級脫了群,身後不斷湧來其他班的學生,整個樓道的腳步聲充斥着她的耳膜,随着謠言四起,不明真相的大家內心都無比焦灼地往下疾步而走,人越多就越淩亂,許意濃和林淼不受控制地從樓道上被擠到了站臺層的角落中去了,可就在這越發熙攘的人群裏,有人卻在逆行。
那高長的身影,是王骁歧。
他是在樓道的角落發現正在發呆的許意濃跟林淼的,他側身靠着牆壁避開往下直沖的人群,朝那兒厲聲高喝,“你倆待在那兒幹什麽?知不知道這麽杵在樓道上有多危險?”
班上的人剛剛都随大部分到了樓下,他作為班長立在樓道出口一側一個個點的人頭,就是遲遲不見她倆下來,于是交代好其他班委組織好紀律,他一個跨步再次上樓。
他說的一點沒錯,許意濃跟林淼後來是被身後源源不斷的人擠着不斷往前的,她們這樣止步不前,如果不慎摔倒就會造成踩踏事件,後果不堪設想。
王骁歧繼續穿流在人群,逆光而至,好不容易來到她倆身邊,發現兩個女生無所适從地縮站在那兒,一看就是被人擠過來的,瞬間也沒了脾氣,他長手一伸将她倆推到靠牆壁的最裏側,自己則在最外側,他高挺的身軀自動成為一道人肉牆隔絕了她們與湧動的人流。
他拉着許意濃說,“走,不要停。”
這一刻他說什麽就是什麽,兩個女生聽話得只悶頭跟着他往下走,不再受到任何擁擠,終在他的護送下安然無恙地抵達了教學樓下。
周圍的同學步履匆匆,也有人在用跑的,三人往車庫走的時候林淼不住地往教學樓回望,看到十班教室湧冒出來的人頭後她眼底一亮,跟他倆說,“你們先走吧,我要等我……”礙于王骁歧在,她連忙止住并改口,“等我一個朋友。”
王骁歧還沒做聲,許意濃不免擔心地問,“需要我陪你嗎?”
林淼擺擺手,“不用不用,他馬上就下來了,我就在這兒等他,你快回家吧。”再看看一言不發的王骁歧,又帶着些許不安請示,“班長,我脫個隊可以嗎?”
林淼雖然因為江晉的事對王骁歧一直戴着某種有色眼鏡,但就憑剛剛他能逆行沖上樓護住她倆的行為上來看,她覺得他是個爺們兒。
最終當然是王骁歧松口,他叮囑她自己注意安全,并讓她到家後給許意濃發條報平安的短信。
他的通融又搏得了林淼的一絲好感,頭一次對他咧嘴一笑,真心感激,“好的好的,謝謝班長。”
就這樣林淼去等男朋友了,最後只剩許意濃跟王骁歧去車庫拿車推車,而同班同學們早就不見了蹤影,許意濃踮腳往前望望,清一色的人頭也分不清誰是誰。
王骁歧扶着自行車說,“別看了,我們班是第一個下樓的,這會兒應該已經到學校後門口了。”
許意濃收回視線看看他,“剛剛你……”
“你們倆為什麽會落在後面?”兩人同時出聲,他語速卻比她要快,有點質問的意思。
許意濃垂垂眸,只說是被後面來的人擠了。
“走的慢當然會被擠,不擠你擠誰?”王骁歧欲言又止,再從上到下看看她,語氣緩了緩,“有沒有哪兒受傷?”
許意濃仰了仰頭看他,他又重複,“問你話呢。”
“沒有。”
他移開視線,看向別處,“還以身作則?你這當的什麽副班長,自己都先走丢了。”
許意濃這會兒也沒心情跟他吵,只默不作聲地推着車往前走。
周圍人的越來越多了起來,到最後其實已經不按班級走了,雖然全程都有老師定點站在某個方位指引,但大家只顧一溜煙地往學校後門而去,兩人走的時候一直是許意濃站在裏邊,王骁歧站在外邊,快到後門口的時候,因為兩邊空曠,一陣風毫無預兆地襲來,許意濃才後知後覺自己的外套落在了教室裏,鼻子在冷風的刺激之下,她一連打了三個噴嚏,要打第四個的時候肩上驟然一沉,一件男式外套蓋在了她身上,是那種拉鏈式的厚款衛衣。
王骁歧好像從來不穿羽絨服,即便是零下的溫度,都是這種運動風的穿着,可能也跟其他為了耍酷的同齡男孩一樣嫌臃腫,耳邊則傳來他毫不吝啬的嘲笑,“看你弱不禁風那樣。”
許意濃恍了恍神,馬上反駁回去,“就你壯實?”
他篤定地點頭,沒有半點謙虛樣,“所以外套先借你,不用謝。”語氣也自戀的要死。
“……”
他們兩人總是這樣,說不了幾句就要鬥嘴,許意濃雖然嘴上不饒人,但內心早已波瀾起伏,她也越發明顯地察覺到兩人的關系好像變得不可同日而語,但每次興奮過後就會恢複到最初的冷靜,就像剛剛他沖上來找她們,也是出于身為班長的責任,這個時候,每個人對他而言都一樣,給她外套也只是看她連打了幾個噴嚏,稍加照顧罷了,如果現在他身邊站着的人是曹萦萦,他一定也會這樣做的。
一念及此,她又難以遏制地玻璃心了起來。
學校後門有一塊是正在收尾階段的新教學大樓,以前是C市有名的一片老平房,可随着後來市一中的名氣與日俱增,學校生源變多,學校只能擴建,因此政府頒布了拆遷文件,但也花了很長的時間做了這片原址居民的思想工作,後來終于拆光了,學校卻因經費有限擱置了一陣,直到兩年前王骁歧空降市一中,他那從未蒙面過的土豪父親一擲千金,才得以讓這座教學樓展現在了大家面前。
許意濃往那兒瞅了瞅,推着自行車的路線不自覺走偏了些,王骁歧把她自行車後座稍稍一拉,她并未發覺,只聽他喂了一聲,“往哪兒去呢?走路都不看,小心跌水泥坑裏,可沒人撈你。”
她反應過來,重新走回他旁邊,順勢問,“這樓,真是你家……”但“砸錢”兩個字她卡嗓子裏始終說不出口。
王骁歧繼續往前走,看都沒往那兒看一眼,他不冷不熱道,“跟我沒關系。”
這話也不知是在撇清還是在逃避,總之他變臉如此之快,一看就不想多提及這個話題,許意濃便知趣地閉口不言了。
又走了會兒,前方終于有更亮的光源躍然眼前,四個老師站在後門的兩邊,不斷叮囑出去的學生們騎車減速,務必注意安全,許意濃和王骁歧也跟着人群踏出了學校,但奇怪的是,兩人都未急着跨上自行車,而是繼續無聲推着往前走着。
氣氛好像有些凝滞,許意濃在想是不是她剛剛就不該起那個話頭?之前他明明還好好的。
“烏龜最近怎麽樣了?”不過她飄忽的思緒很快被他拉了回來。
他這一問許意濃才猛然想起烏龜的錢還沒給他,下意識地摸摸口袋,又剎那反應過來,不對,這是他的外套啊。
她追恨自己怎麽老做這種事,每次要用錢的時候身上都沒錢。
王骁歧看她窸窸窣窣的做着小動作,而後信誓旦旦地跟他講,“錢我明天一定還你。”
幽黃的路燈下,她的鼻頭早已被風吹風泛起了紅,像個紅鼻子怪,再加上現在認真說話的表情,他緩下腳步,不覺一笑。
許意濃覺得莫名其妙,不知道他在笑什麽。
笑笑笑,到底有什麽好笑的?
等笑夠了,他一只手插進寬松的運動褲袋,對上她仰視的眸光,“你覺得我是在向你要錢?”
許意濃就事論事,“反正我不會欠你的。”
她剛說完,他手忽而一擡,從她耳邊一越而過,快速撩起了她身上那件外套的連帽,再朝她頭上穩穩一蓋,那寬大的男式衛衣帽一下就把她頭給罩住了,純棉的帽檐遮擋住了她的視線,她從車把手上抽出一只手要去拉扯開,卻被他隔着帽子揉了幾下腦袋,可感覺實在得像是他直接用手在觸摸她。
她整個人呆住,鼻尖滿是他特有的氣息,她壓根看不到他的臉,只那朦胧且聽不真切的少年輕笑聲。
它如風而至,潛入耳際。
“你可以欠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