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許意濃還沒從初吻沒了的事實回過神來,王骁歧無縫對接地來了第二波,第三波……

等看完電影,她面色酡紅,唇都是燙的。

這次電影後,許意濃和王骁歧日漸親密了起來,等分數的日子裏兩人越發像熱戀中的小情侶,黏得發膩,白天約會晚上短信發到手機滾燙,總之不見面的時候手機是鐵定不離手的。

有天中午難得一家三口聚在一起吃飯,老許時不時問問女兒,“有沒有在網上對對答案?參考了歷年高校錄取分數線沒有?有沒有分析評估一下自己的?”

許意濃要麽沒在聽要麽回答得敷衍,她吃兩口低頭看一會兒手機,屏幕一直沒暗下去過。

吳老師看着女兒從未有過的反常狀态,用筷子敲敲她碗,“這個手機你現在是有瘾了啊?一天到晚跟黏在手上一樣的,也沒見你聯系聯系你哥,分析讨論一下填報志願的事,考完了不代表你就可以無限放縱了知不知道?真以為A已經大板上釘釘了?每年高考掉鏈子的尖子生多了去了。”

跟中考完一樣,吳老師又給她潑了一盆冷水,許意濃被她說得壓抑,頓時對眼前的飯菜也沒了胃口,而她手機恰好在吳老師眼皮底下亮了一下,許意濃瞥了一眼後并未立馬拿起來查看,而是默默将手機放到了吳老師看不到屏幕的左手邊。

吳老師注意到了這個細節後不動聲色地繼續吃飯喝湯,只是不再跟女兒說話,而是改跟丈夫閑聊。

“我同事張姐你還記得吧?”她在桌下踢踢他,突然起了個話頭。

老許想了半天,“哪個張姐?”

吳老師啧一聲,“就是女兒也很優秀的,研究生被普林斯頓錄取那個。”

“哦……她啊。”老許拖了拖音,終于想了起來,“有印象有印象,她老公也是搞財務的,怎麽了?”

“女兒現在博士都畢業啦,以後就留在美國了,準備等張姐他們退休,就把夫妻倆接過去養老。”

老許夾了一筷子肉堆到許意濃碗裏,“這不挺好嗎?孩子學業有成,功成名就,不就是為人父母最想看到的一幕?”

吳老師附和,“可不是嘛,但這孩子也有過一段讓夫妻倆操心的時間。”

老許:“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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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老師順勢娓娓道來,“這孩子呀以前談了個對象,好像是高中同學吧,本科期間兩人那叫個好的呦,蜜裏調油,可臨近畢業了,她準備出國讀研,男孩卻因為專業要留在國內,矛盾就來了,雙方家長呢當時也見了面,男方家裏希望女孩留在國內讀研,女方家裏又希望男孩跟女孩一起出去,總之這裏面各種歪繞,各有各理,雙方都不肯妥協,只能不歡而散。”

“後來呢?”老許問。

吳老師盛着湯說,“後來啊,後來倆孩子只能跨國戀。”她搖搖頭,“但是這人的感情啊,都是會變的,不談什麽跨國了,就是異地都有很多變數,當時男孩說好好的等女孩回來就結婚,誰知道女孩出國還不到一年,男孩就變了心,研究生一畢業結婚生子一條龍。”

老許不禁惋惜,“哎喲哎喲,這這這……”

“女孩通過這件事也看透了,感情這種東西哪有什麽天長地久的,人真正能掌握在手裏的只有自己的命運,她從此一門心思撲在學習上,一路念到博士,拿到綠卡,還反過來安慰她爸媽,你猜她怎麽說的?”

“怎麽說的?”

“她說,等到了一定的年紀再回過頭來看,發現以前的自己太幼稚,她學生時代視為精神寄托的情情愛愛其實是最虛無缥缈、不切實際的,每個人都在變化也沒有人會知道未來怎麽樣,如果讓她重來一次,她與其花那個精力投在不值得的人身上,還不如潛心搞學術鑽研,充實又有成就感。”

老許對此也認同不已,“這确實,學生時代都不知道以後會去哪個城市做什麽工作,即使找到了工作能養活自己,也不知道能不能在那個城市立足,能不能經營好一個家庭,不确定的因素有太多,所以現在的小年輕啊,一葉障目只圖眼前,哪考慮到将來?等撞了牆吃了苦才慢慢醒悟過來,可時間已經浪費了一大堆。”

吳老師把筷子一攤,“所以,只有時刻保持清醒的孩子才能每一步都走穩,像昱恒,他一直就知道自己要的是什麽,心裏永遠有一杆秤提醒着自己,什麽該做什麽不該做。”

許意濃全程安靜地吃着自己的飯,父母雖然時常争吵,但唱起雙簧來一向是天衣無縫,配合默契,這哪是在說什麽同事女兒,而是在借此給她敲警鐘,很早之前母親就提及過,她是不允許她在工作落實前談戀愛的,也就是說即便是大學裏談戀愛也不行。

果然,說着說着話就落到了她身上,老許語重心長,“聽到沒有啊濃濃,你不要以為高考完就是結束了,你以後的路還長着呢,一定要把有限的時間和精力像你哥一樣放在學習上,其他的,時間到了自然而然會來的,知道嗎?”

許意濃勉強扒完碗裏最後一口飯,朝父母擠出一絲笑,“知道了。”然後抽紙擦擦嘴,“我飽了。”

好在父母之後沒再多言,許意濃回到房間一關上門就打開手機,好幾條王骁歧的未讀短信,她趕緊回過去。

【剛在吃飯。】

他秒回。

【兩點我到你家樓下接你】

許意濃猶豫了片刻,最終還是發。

【還是我去找你吧,我爸媽今天在家。】

王骁歧沒問為什麽,只回。

【好】

兩點,兩人在王骁歧家小區門口彙合,他像早在那兒侯着了。他們今天只騎了一輛自行車,是許意濃的那輛,她斜坐在後面,一只手舉着一把遮陽傘撐在兩人的頭頂,另一只手緊緊攬着他的腰肢,一路她很安靜,只把自己的臉頰貼在他的背脊,她閉着眼嗅着他特有的氣息,然後抱着他的手越收越緊。

王骁歧低頭看了一眼,等紅燈的時候将自己的手覆在她手背,有風吹過,跟這曬人的溫度一樣烘人,他們卻像能彼此感應到對方似的,兩只手越握越緊,一點兒不嫌熱。

今天去的是一家新開的大型超市,很多女孩坐在巨大的推車裏讓男朋友推着,王骁歧問她要不要跟她們一樣,許意濃渾身上下都寫着抗拒倆字。

王骁歧笑着把她拉到推車前,雙臂順着她身側撐靠在推車把手上,她就這麽被他困在了懷裏。

“我知道你不會坐,你肯定覺得幼稚。”

許意濃側仰着頭看他,雖然只能看到下巴,“那你還問?”

他低頭就能擦到她的額,便順勢一親,“我只是想讓你開心。”

許意濃沉默了,跟着他往前走了幾步才開口,“那你怎麽不問我為什麽不開心?”

王骁歧的下巴慵懶地枕在她發間,“你想說自然會說的。”

許意濃突然停下腳步,王骁歧也跟着停下,她盯着他問,“如果,我最後沒能去A大怎麽辦?”

王骁歧輕輕捏她臉,“不會的。”

許意濃卻堅持,“如果呢?”

他很确定地告訴她,“即使不是A大,那也一定是一所優秀的大學。”

許意濃強調,“我說我們。”

王骁歧注視着她的雙眼,忽而靠上前将她往自己懷裏一摟,周圍是人來人往,他的擁抱卻給了她力量,“那我們也會一直在一起。”

那一瞬間,許意濃真真切切感受到了他帶來的安全感,複雜的情緒在他的話裏魔力般地随之削弱。

少頃,他像哄小孩一樣拍拍她的背,“現在心情好些了嗎?”

她嗡聲,“嗯。”随後又仰起頭,沒頭腦地說了句,“我想吃冰淇淋了。”

他說好。

她舉出三根手指頭,“三個!”

被他立刻按下去兩只,“一個。”

她再伸出一個,“兩個!”

他再按,“一個。”

許意濃揪住他T恤開始耍賴了,“兩個兩個!”

這是她第一次在大庭廣衆之下跟他撒嬌,王骁歧心一軟妥協了下來,“那吃完一個等一會兒再吃另一個。”

許意濃露出勝利的笑,拉着他跑向冷凍區,他在後面說,“慢點兒,又沒人跟你搶。”

奈何冰淇淋品種太多了,眼花缭亂地讓許意濃挑不過來了。

王骁歧單手扶着推車在一旁取笑着提醒,“只許挑兩個。”

許意濃轉身瞪他一眼,繼續左右犯難。

前面的酸奶區正在搞活動,一個促銷員站在擺臺旁邀請路過的顧客試喝,一群小中老拿了試喝的小杯子就走,只有兩三個喝完還站在那兒做着評價。

有個大媽說,“這個酸奶好像有點甜嘛。”

另一個人附和,“是诶,這種年輕人能喝,像我們這種上了年紀的糖分就嫌高了。”

旁邊人連連點頭,“對的對的。”

那邊距離并不遠,讨論的聲音傳了到許意濃這兒,其中一道越聽越耳熟,她擡眸往那兒定睛一瞧,手中的冰淇淋“啪嗒”一掉。

那個在跟其他大媽侃侃而談的不是吳老師是誰?她怎麽也來了?

來不及多想,她下意識地拉着王骁歧就要溜,可吳老師已經扔掉了手中的杯子往他們這個方向來了,她趕緊調頭,後面卻是生鮮冷凍區。

促銷員熱情地問,“兩位想要點什麽?”

許意濃背着身說,“我們,我們看看再說。”

“好的。”

她快速拉着王骁歧要進去,不明真相的他手還放在推車上,“車卡住了。”

許意濃急死,這個時候還要什麽車?

“不要了不要了!”她去松開他的手抓着他鑽到區域最裏面,把他這個大高個往巨大的冰櫃後一扯,跟她一起蹲躲在了角落。

王骁歧望着她眼神困惑,似要開口,她立馬捂住他的嘴輕聲告訴他,“我媽,我媽在外面。”

說完許意濃做賊心虛地偷偷探出一點腦袋,看到吳女士正在冷凍區徘徊轉悠,不知在看什麽,她嘆了口氣把頭縮回去,蹲在那兒悵然地跟王骁歧如實坦白,“我爸媽,他們明令禁止我在大學裏談戀愛,所以,所以要委屈你了。”

她有些垂頭喪氣,王骁歧擡起她下巴讓她看着自己,略過她的那席話,只問,“腳麻嗎?”

許意濃掃視着他的大長腿,“應該沒你麻。”

“我沒事。”他又問她,“覺得冷嗎?”

兩人在最大的冰櫃後面,四周有源源不斷的冷氣往他們身上撲,說不冷是假的,她身體瑟縮着點點頭,王骁歧讓她靠過來些,許意濃就真的靠過去了點兒,剛挪步她的臉就被捧起,他長身覆過來将她整個人罩住,灼熱的唇含住她的,送來一股暖意,直蕩她心底,反複地碾轉交纏,兩人越發默契地彼此換氣喘息,許意濃被他扣着後腦勺,也試着回吻他但很笨拙,說是舌吻更像是在舔舐。

最後她埋在他頸脖急促呼吸,他又啄啄她發紅的耳垂,低聲回應她先前說的話。

“我沒關系。”

高考成績公布那天許意濃家網速卡爆了,吳老師一直在打電話查詢,老許則像個熱鍋上的螞蟻在客廳轉來轉去,許意濃坐在電腦前不停地點鼠标刷新,終于頁面一跳,成績出來了。

電話查詢那邊一直占線,吳老師也沒了耐心,嘴上一邊念叨着一邊往書房走,看到電腦展現出來的界面整顆心一緊,趕緊沖過去,一看,往後退了幾步差點沒站穩。

老許聽到動靜也過來了,看到妻子扶門站着,忙問,“怎麽了怎麽了?”

吳老師不說話,他就自己去看,電腦屏幕上那清晰的分數他愣是看了三四遍,他難以置信地反複确認,最後再看看女兒。

屏幕上的光映射着許意濃無比平靜的面容,書房裏安靜得沒人出一聲,直到許意濃先開口打破沉默。

“我要複讀。”

……

王骁歧打了許意濃N個電話她都沒接,預感已經不好了,他在家坐立難安,突然拿起自車鑰匙直往外走。

奶奶問他,“上哪兒去啊?”

他說,“您先睡。”

手剛碰到門,他手機響了,是許意濃。

她比他預想中的狀态要好,冷靜地告訴他。

“我作文寫偏題了,語文考很低,化學也沒拿到A加,沒考好。”

必修只要有一門沒有滿足A加就被很多高校拒之了門外。

王骁歧問她總分多少,她報上,他在腦子裏迅速過了一下,“這個分數還是超了一本線很多,即使去不了AB大還有很多其他選擇。”

許意濃在他看不見的地方搖頭,“我打算複讀。”

王骁歧沉凝片刻,“好,你做什麽決定我都支持你。”他又放低聲線,“什麽都不要想,早點休息,睡不着的話就打電話給我。”

許意濃本來不想哭的,卻被他寥寥數語弄得視線模糊。

王骁歧聽出了她在難受,哄她,“那我不挂好不好?”

許意濃不想讓他擔心,緩了會兒讓聲音如常,“我沒事。”她揩揩眼角,問他,“你考怎麽樣?”

王骁歧沒說總分,只告訴她過了一本線,按照他當時的加分政策,他只要過了省控一本線就能進A大。

這完全在預料之中,許意濃覺得自己問了句廢話,之前也一語成谶,她跟他真的要分道揚镳了。

“真好。”許意濃也不知道還能說什麽了,“那你也早點休息。”

王骁歧嗯了一聲,“你也是。”她又不出聲,他便說,“我等你先挂。”

于是許意濃先挂斷,她握着手機把自己蜷抱在床角,一直吞吐在喉間的那句“我們還是算了吧”終是沒能說出口。

今夜看不到一顆星,她久久凝望着巨大的天幕,心中百轉千回,她覺得自己挺自私的,可如果連他都不在了,她就真的一點光都看不見了……

王骁歧的成績很快被公布,總分435,物理化學雙A加,全省排名前十,市第一,被A大提前批次錄取,縱使沒有高考加分政策A大同樣勝券在握。

今年高考市一中沖刺班也成為了AB大錄取率最高的一屆,許意濃的名落孫山讓所有人大跌眼鏡,萬萬沒料到她會跟A大失之交臂,對此唏噓不已。

而許意濃要複讀的想法第一時間遭到老許強烈反對。

“不行,絕對不行,你去複讀,讓我這個老臉以後往哪兒擱?”

許意濃眉心一蹙,“複讀怎麽了?每年這麽多少複讀考高分的,怎麽就讓你有偏見了?”

“別人複讀我管不着,你,我許晟文的女兒就是不可以!”老許的态度很堅決,他用指尖敲着桌子,“你說,你自己說說看,平常作文從不跑題,偏偏最後一場高考給我整一出跑題,平時成績再好有什麽用?你能保證複了讀明年上考場就不發昏了?”他手懸空大擺着,像看透了一切,“我算是看出來了,你這孩子,一到關鍵時刻就掉鏈子,中考、高考都這樣,沒一次正常發揮的,複讀對你來說只是在浪費時間,沒有任何意義,你還是老老實實給我填報志願,別再心比天高了,A大也不缺你一個許意濃。”

許意濃正視着父親的指手畫腳,頭高高昂着沒低一下,“你平常管過我嗎?”她诘問,心中的積怨破土而出,“平時對我不聞不問,現在為了自己所謂的面子要來操控我的人生給我做決定了?憑什麽?”

“憑你姓許,憑我是你爸!”老許在這件事上絲毫沒有讓步的餘地,他直接放話,“我告訴你,如果你真要去複讀,我跟你媽是不會出一分錢的,你有本事就自己去,也別再回這個家了。”

父親的一番話像把鋒刀直戳許意濃心底,她站在那兒沒有半點表情,眼中有反光卻倔強地轉瞬即逝,她的久久不發聲讓老許意識到自己言重了,近前幾步想說點什麽彌補卻為時已晚,許意濃非常排斥地躲開了他,轉身跑了出去。

“濃濃,濃濃!”老許生怕她被自己剛剛那麽一激,萬一有什麽想不開,拿起汽車鑰匙追上,可這丫頭跑太快,等他到樓下人影都瞧不到了,他自抽耳光,趕緊掏手機打她電話,全被如數按掉。

王骁歧接到電話的時候許意濃只呼吸不說話,他斂眸,“你現在在哪兒?”

她啞着嗓,聲音哽咽,“你家樓下。”

王骁歧人一到樓下,許意濃從角落裏直撲進他懷裏,淚水再也忍不住,放縱地流,王骁歧張開雙臂穩穩将她接抱住,什麽都沒問也什麽都沒說,只扣着她的腦袋任她在自己懷裏放肆。

她哭得急,近乎發洩,斷斷續續說,“我不要再待在那個家了,一刻都不想待,我現在就想離開,越遠越好。”還說,“我也不要姓許了,我讨厭這個姓,從小就讨厭。”

她再也不帶隐藏地将自己最脆弱的一面全然展現給王骁歧,就這麽嗚嗚咽咽哭了好久,站到自己腿都覺得酸了,她才吸着鼻子緩過勁來,可早就嚴重堵塞了只能用嘴呼吸。

王骁歧扶住她的肩撫着她的背給她順氣,“哭出來就好了。”再給她撇去兩滴新落的淚,“不想姓許以後就不姓許了,那就姓王,随夫姓,多好。”還順口叫了兩聲,“王意濃,王意濃?”

許意濃正胡亂抹着臉,卻因為他的話用手捂住了眼睛,哭着哭着就突然破涕為笑,然後再哭再笑,跟個神經病一樣,她癟着嘴擡起手朝他打了兩下,拖着厚重的鼻音仍在止不住抽噎,“難聽死了。”

王骁歧看她笑了,默默松了口氣,伸手拂開被淚水粘在她臉上的碎發,安撫她,“你等我一會兒。”

許意濃不知道他要去哪兒,摟住他不讓他走。

王骁歧哄着,“乖,我上去給你拿毛巾。”

許意濃不肯松手,最後他只得放棄,抱了不知多久,許意濃開始頻頻跺腳,他問是不是有蚊子,許意濃點點頭,他作勢又要上去,“我回去拿驅蚊噴霧。”

許意濃拉住他,“沒事,我沒那麽嬌氣。”

他揉揉她臉,“我知道,但以後你可以跟我嬌氣。”

除了表哥,還沒人對她這麽上心過,許意濃心底一陣觸動,鼻子不受控制地再次發酸。

她多想跟他一起去A大,一起畢業,一起在一座城市紮根,一起奮鬥,一起經歷每一個或甜或苦的瞬間,可現在因為她考試時的一個失誤,全都搞砸了。

又有蚊子盯着她咬,紅色的疹塊很快突顯在她白皙的頸上、手臂上,王骁歧揮手驅趕了幾下無濟于事,問她要不要上去。

許意濃沒做聲,他看出她的顧忌,捏捏她的手道,“奶奶下鄉去了,這幾天都不在家。”

許意濃坐在沙發上看着手機上諸多的未接來電沒有回撥過去,王骁歧從洗手間出來,手中拿着一塊泛着陣陣熱氣的濕毛巾,“家裏找不到沒拆封過的毛巾了,這條是我的,你将就一下。”

見許意濃并無抵觸,他輕柔地給她擦幹淨臉,擦完臉,許意濃覺得自己身上也有了他的味道,他低頭繼續認真給她擦手,剛執起她左手,她右手便摟住他的腰腦袋黏糊糊地拱進了他懷裏,他手覆在她發上沒再動了,良久,她沙着嗓兀自開口。

“從我記事起我爸媽就很少管我,他們都牟足了勁撲在事業上,一個拼教師職稱,一個拼財務主管,他們把我扔過一段時間奶奶家,但我奶奶是個極度重男輕女的人,覺得我一丫頭片子遲早要嫁人終究是外人,也連帶着看不上我媽,我爸這個人,永遠瞻前顧後,唯唯諾諾,卻又有着大多數男人的通病——大男子主義,我媽為此受了不少委屈,但說到底他們是夫妻,除了面對我奶奶,他倆又總會一條心地站在一起‘同仇敵忾’,有時候我都覺得這種婚姻挺矛盾挺累的。”

王骁歧的手有一下沒一下地繞弄着她頭頂的發絲,聽她繼續說下去。

“他們就是典型的那種,平常對家裏一概不問,關鍵時刻卻要以家長的身份替你拍板做主,我爸覺得我複讀丢他臉了,不同意我去……”

許意濃一股腦地全都傾倒出來,把他當做唯一的依靠,等說完她仰着頭,“我是不是話很多?”

王骁歧撥開她碎發,搖首,“你信不信有父母可以對孩子不聞不問幾年?甚至連他高考都漠不關心。”

許意濃心存疑惑地擰了擰眉,他又道,“相比你父母,我從小父母就懶得多看我一眼,仿佛我是他們創業路上的累贅,為了把我丢回來,寧願捐錢給學校蓋樓也不想讓我在他們身邊多待一秒,我回C市幾年幾乎跟他們失聯了幾年。”他失笑,“這就是人人眼中的富二代,其實卻被父母棄之如履。”

他第一次主動跟她談起自己的家庭,許意濃有震驚也有心疼。

“如果沒有奶奶,我不知該何去何從,即使再優秀也換不回他們一個問候,哪怕只是一通電話,我始終沒明白,我到底做錯了什麽,讓他們,那麽讨厭。”

許意濃想起了高考完他攔住自己說的話。

——

“能不能別讨厭我?”

“或者,讨厭也不要再讓我知道。”

她在他腰間的手赫然收緊,低聲跟他道歉,“對不起。”

他好像沒聽清,“嗯?”了一聲。

許意濃搖搖頭沒再說話了。

這一天兩人毫無忌憚地訴說着各自的心事,像兩只小獸互相舔舐着不為人知的傷口,也更加拉近了彼此間的距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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