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月圓之夜
躺在床上,翻來覆去就是睡不着。滿腦子一會兒想的是深海和習芸打着傘從沙灘上走過的樣子,一會兒又開始琢磨夜鯊那些大有玄機的話到底是什麽意思。一直折騰到後半夜才迷迷糊糊地合上眼。我想我大概是用腦過度了,所以這些讓我頭疼的事兒就一路糾纏鑽進了我的夢裏。
我又看見了深海。
這兩天為了不再看見他,我不但戒掉了晨跑的習慣,連早市也都沒去過。可是看見他的這一刻,我才意識到我做的那些努力有多麽失敗。那些真實存在的誘惑,并沒有因為刻意的回避就消失不見了。
深海的下半身泡在藍幽幽的海水裏,赤/裸的上半身伏在一塊礁石上。發絲上還滴着水,從額頭垂落下來,緊貼着他的臉頰。連他的眼睛也仿佛浸透了海水,波光流麗,宛如兩塊晶瑩剔透的寶石。
周圍很黑,只有他的周圍散發着微弱的光。這個樣子的他,就好像浮出水面的海妖,性感而魅惑,令人無法呼吸。
“茉茉……”
僅僅是這樣一個稱呼,我也知道自己是在做夢了。我所認識的那個深海從來沒有這樣稱呼過我。因為我們并不熟。但這樣的深海還是誘惑了我,令我着了魔似的一步一步走了過去。只想離他近一點,再近一點。
深海微微仰起頭,眉宇間閃過一抹猶疑的神色,像在考慮要不要向後退開,拉開我和他之間越來越靠近的距離似的。
他這樣的反應讓我有點難過。我停住了腳步。如果他真的退開,我不知道我還有沒有勇氣繼續站在他面前。
“茉茉,”深海的手撐在礁石上,目光深沉地打量着我,“你要去上海?”
我點點頭。
“必須走嗎?”這句話與其說是他的提問,還不如說是他在自言自語。帶着一點點不解和一點點的苦惱。
這樣的表情,配合了這樣的語氣,是多麽容易讓人誤會啊。我不由自主地嘆了口氣,怎麽會做這樣的夢呢?我想起下雨的那夜,他打着傘送習芸回來的樣子……
果然夢裏宣洩的都是生活中那些求之而不得的隐秘欲望。
深海的手握成一個拳頭,墊在了自己的下巴底下。濃密的睫毛垂下來,擋住了水霧氤氲的雙眼,似乎有什麽事情正在煩惱着他。
我該問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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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抱着膝蓋在沙地上坐了下來。一直盯着別人的臉看是很沒有禮貌的行為,意識到這一點,我的視線從他的臉上挪開一點,不那麽自然地落在了他的手臂上。周圍都是黑的,只有他□的皮膚上反射着淡淡的水光。借着這一點微弱的光亮,我突然注意到一件十
分詭異的事:深海□的皮膚上似乎覆蓋着一層極細密的鱗。
我倒吸了一口涼氣,揉了揉眼睛正想要細看,深海卻擡起頭來,用一種鄭重其事的表情對我說:“茉茉,我想請你幫一個忙。”
“什麽?”
深海的兩道刀鋒似的眉毛緊緊絞在一起,帶着一點憂心忡忡的神情望着我說,“可不可以,今天晚上請你來海邊一趟?”
我愕然,這叫什麽幫忙?
深海從礁石上微微探起身,正要說什麽的時候,幽藍色的眼瞳裏忽然閃過警覺的神色。好像聽到了什麽異樣的動靜似的。緊接着,我的耳邊就傳來一陣砰砰的敲門聲。有人站在卧室的門外一邊敲門一邊喊我:“茉茉?茉茉?都快十點了,你怎麽還不起來?”
睜開眼的一瞬間,耳邊清清楚楚地聽到深海的聲音急切地說道:“茉茉,還是上次我遇到你的那個地方。我在那裏等你。”
晃晃腦袋睜開眼,果然天光大亮。居然是個晴天。
“醒了麽?”習芸還在門外不死心地喊我,“茉茉?”
“進來吧,”我從床上坐了起來,伸手把亂糟糟的頭發捋到耳後。這些天以來,自己也不知道究竟是有意還是無意,躲着深海的同時也躲着她。其實這種感覺并不好受。
習芸推門進來,一言不發地走到床邊坐了下來。她的眼睛望着別處,嘴角抿成了一條線,一副有心事的樣子。
這是我十分熟悉的一個表情。每次她遇到什麽不開心的事總會跑來跟我訴苦。我雖然很難做到像她這樣跟旁人分享心事,但想來我應該算一個合格的聽衆吧。不過這一次,一想到她的煩惱很可能會來自于深海,我就完全打不起當聽衆的興趣。
我不想從她的嘴裏聽到那個名字。
“習芸……”
“茉茉……”
我和她同時開口,又同時停了下來。不覺相視一笑,習芸不自覺繃起的肩膀也微微放松了下來,“吶,讓着你。你先說吧。”
“沒什麽,”我本來就是想随便找點什麽話題的,“我是說,嗯,你也知道,我去上海肯定會被我媽拉着去逛街的。你想要什麽禮物?”
習芸抿嘴嘴角笑了笑,“不用再買什麽禮物了。茉茉,你做的……已經很多了。”
我拿不準她說的“很多”到底是什麽意思。聽起來似乎不止買禮物這麽簡單。不過,我并不想追問。
“茉茉,”習芸拉住了我的手,眼裏閃過一絲歉疚的神色。她費力地做了個吞咽的動作,含含糊糊地問我:“你怪我嗎?”
她的心情我可
以理解。但是我真的不想把話題拐到那個方向。我握了握她的手,盡量讓自己的笑容看起來自然一些,“說什麽呢。”
習芸笑了笑,眉宇之間卻仍然有一絲郁郁之色。也許是我回避的态度讓她不開心,但是在我來說,我只能做到這一步了。就在我搜腸刮肚地尋找話題的時候,習芸突然沒頭沒腦地嘆了口氣:“月圓之夜啊。”
我的心不由得一動。這句話,深海也曾經說過。下意識地擡眼去看習芸,她卻低着頭擺弄着戴在小指上的一個銀質的戒指,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那個甲蟲圖案的戒指還是大一那年我們一起逛夜市的時候淘來的。她似乎很喜歡的樣子,一直帶着。
“月圓之夜到底有什麽特別的?”我忍不住問道。
習芸松開自己的戒指,笑着眨了眨眼,“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時。”
“什麽?”
“沒什麽,”習芸看着我發愣的樣子又笑了。這一笑,眉眼之間倒真的透出了幾分明媚的氣息,“逗你玩的。月圓之夜嘛,景色超好啊。深海他們一幫人打算去礁石那邊燒烤呢,你也一起來吧。燒烤嘛,當然人多了才熱鬧。”
腦海裏忽然閃過深海在夢裏所說的那一句“我在那裏等你”,心頭竟隐隐地有些刺痛。
我想我要離開的決定是正确的,否則再這麽下去,我真的會神經錯亂。我竟然想把夢裏發生過的事代入生活中來。
“不了,”我揉了揉自己的臉,不想讓她看出我的失望,“我不去了。我已經答應了露露姐和夜家的兄妹一起回上海。等下吃過午飯就動身的。”
習芸吃了一驚,“今天?這麽急?”
急嗎?我笑了笑,試着跟她解釋林露露和夜家的交情。習芸很突然地抱住了我。她抱的很用力,勒的我肩膀生疼。她放開我的時候,眼睛看起來微微有些發紅,“到了上海記得給我打電話。”
我點點頭,“好。”
“我就不送你了,”習芸搓了搓手,微微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釋說:“我不知道你今天走,事先答應了深海,等下和他一起去鎮上采購晚上要用的東西。”
我再點頭,“沒關系的。”
習芸湊過來抱了抱我,就低着頭走了出去。
房門輕輕阖上,房間裏重新變得空曠。
我的心也好像空了一大塊。
我提着随身的小包坐進夜家的車裏時,殷皓和林露露還在車庫的門口跟那對冷冰冰的兄妹道別。
這麽好的天氣,陽光燦爛得讓連離別的傷感都顯得矯情。
車子一開動,我就靠在後
座上開始裝睡。
裝睡真好。不但不用看着這對讓我有些打怵的古怪兄妹,更加不用挖空心思地去尋找話題來緩和車廂裏的氣氛。都這個份兒上了,我也沒有什麽興致再對這尊煞星刨根問底了,只有盡快到了上海我才能夠擺脫他們。
車子駛過濱海公路,穿過鎮子沖上了外環公路。大中午的,街道上的行人并不多。有那麽一個瞬間,我以為我看到了深海的背影。可是車子的速度太快,一晃而過,根本來不能凝眸細看。這麽快的速度,想來也确實看不清什麽吧。
嘆了口氣,閉上眼繼續裝死狗。
一路昏昏沉沉地到了機場,冷眼看着夜鯊像使喚女傭人似的使喚着夜翎一會兒拿這個一會兒做那個,忽然間覺得這兩人壓根就不像兄妹。怎麽看都像是老板和秘書。
飛機起飛,我反而沒了睡意。
夜鯊遞過來一瓶水,十分客氣地問我:“要麽?”
我搖搖頭。
夜鯊嗤笑:“心情好點了?”
我沒有理他,沉默了一會兒才微微嘆了口氣:“是月圓之夜呢。海邊的景色……應該會很漂亮。”而那些去海灘上燒烤賞月的青年,應該會玩的很開心吧。
“不錯,月圓之夜。”不知為什麽,夜鯊的聲音裏竟透出幾分得意洋洋的味道來,“等了十二年的月圓之夜。還是我贏了。”
聽起來挺平常的一句話,也許是因為語氣太過詭異,竟讓我生出一種涼飕飕的感覺來,“什麽意思?”
“沒什麽意思,”夜鯊十分惬意地閉上了眼,“我還得謝謝你呢。”
為什麽一句“謝謝”竟會讓我渾身上下的汗毛統統豎了起來?他說的贏了又是什麽意思?什麽叫做等了十二年的月圓之夜?
“夜鯊……”
“噓,別吵,”夜鯊懶洋洋地搖了搖指頭,“孩子,你要記住,不該你知道的事情,你不要那麽好奇。”
“……”
“通常情況下,沒有好奇心的人都會活的比較長。”夜鯊睜開眼,幽沉沉的眸子中再度流露出我曾經見識過的那種陰寒的神氣來,“這是我作為謝禮奉獻給你的忠告,茉茉。”
作者有話要說:話說,月圓之夜委實是很容易滋生詭異事件的好時機啊。月光、潮汐、引力等等……
海邊這一幫子自然也是出了事了,慢慢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