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一次在別人家裏過夜, 睡在陌生的床上, 祁千雪以為他會睡不着的。

比如半夜失眠醒來看見陌生環境的惶恐不安,結果一覺睡到天亮。

空調被大半都掉在了地上,身上還穿着那件皺皺巴巴的襯衫,因為薄青烈沒有給他準備睡衣。

茫然地從床上坐起來, 被子滑下, 襯衫的扣子不知道什麽時候也解開了,露出大半個圓潤的肩膀, 剛睡醒還有點懵,腦袋在周圍看了一圈。

撓了撓還泛着熱氣的臉,從床上走下來, 床邊擺了一次性拖鞋, 他昨晚買的衣服應該快到了,拿起手機看物流信息的時候,順便看到了紀寧回過來的消息。

[紀寧 :你要請假幾天。]

祁千雪坐在床邊,翹着腿晃,拖鞋也不好好穿,時不時就滑下一點露出大半個雪白的腳背 :[一兩天?]

秦子穆幫他請假時, 是用alpha陷入易感期需要安撫作理由的,這在聯邦法律裏是被允許的假期。alpha易感期不穩定性太大, 與其讓他們在外面破壞公共設施, 還不如讓他們的omega陪伴在身邊, 還能促進人口出生率。

既然秦子穆已經被姐姐領回家反省了,那假期就可以銷了。

雖然不喜歡上學, 讨厭早起, 可是學生的義務就是要好好上學。而且大部分課祁千雪都認真聽了, 就是腦子笨聽不懂而已……

紀寧這次回複的很快 :[好。]

物流信息顯示快遞已經到了, 有讓機器人送貨上門的選項,祁千雪直接點了機器人送貨上門後就去洗手間裏洗漱。

洗漱完還不忘給薄青烈發消息,問他 :[你在家嗎?]

他身上穿着的襯衫已經皺了,尺寸好像也縮水了,之前還能勉勉強強到大腿的位置,現在小了好多。

薄青烈發了一張圖片過來 :[在教室。]

課間休息時間,教室的人都三三兩兩聚在一起,要不就是在走廊上打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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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了。]祁千雪回複完消息,知道薄青烈不在家,手機丢在一旁,倒在床上抱着被子滾了滾。

滾了一圈兒,忽然想到,薄青烈怎麽回事,就這麽放任他一個人在他家裏,不害怕出什麽事嗎?警惕心好低哦。

像他就不會放別人一個人在家,賴夠了床,祁千雪才從床上起來,下樓就看見桌上已經放好了早餐,吃完沒一會兒門鈴就響了。

他透過貓眼看見是送貨上門的機器人,頓時放心地打開門,從機器人手裏接過包裹。

衣服大部分都是買的簡單幹淨的襯衫、衛衣什麽的,嫌房間太遠懶得走,屋子裏也沒有人,祁千雪幹脆就在客廳的沙發上把絲襪換了。

這次買的絲襪質量很好,不是混進去渾水摸魚,買制服就送的能比的。

沒有人會看見,祁千雪膽子稍微大了一點點,不像上次那樣見到絲襪就大驚失色,沒聊過世面的樣子。撕開絲襪的包裝袋子,裏面折成一長條的東西掉了出來。

很薄很薄的一款,摸在手裏的感覺很奇怪、軟軟的,很有彈性,順着光滑的腿一點點套上去不會難受,還很透氣。

就是感覺下半.身光溜溜的,穿了比沒穿還羞恥。

祁千雪穿好絲襪後,對着鏡頭拍了幾張,他有點小聰明的坐在地板上拍的,還凹了姿勢。地板哪家都有,不會被薄青烈識破這是在他家拍的。

白色絲襪裹着纖細筆直的小腿,若隐若現透出點小腿原本的雪白,在燈光下漂亮得好像一只手就能握住把玩,還凹成了個M的姿勢,顯得柔韌性極好。

祁千雪拍了幾張,給薄青烈發了過去 :[剛剛發給我的,只發給了你一個人,不許外傳哦。]

…….還特地假裝是收到別人剛發過來,就立馬給薄青烈發的語氣。

祁千雪發過去後就緊緊盯着手機,漂亮的臉染上紅暈,從臉一路紅到了脖頸。

[薄青烈 :中午陪我吃飯吧。]

沒對收到的圖片發表什麽感想。

祁千雪看的一頭霧水 :[為什麽?]

[薄青烈 :一個人吃飯很無聊。]

祁千雪仔細想了想,确實除了最開始在宴會上見到薄青烈是被一堆人圍繞着的,後面他都是一個人獨來獨往。

難道聞不到信息素的alpha,即便家世像薄青烈這麽顯赫也會被排擠嗎?

好慘哦,被同伴排擠到只能一個人吃飯。

[好吧。]

祁千雪是個很嘴硬心軟的人,脾氣壞是因為沒有順毛摸,別人對他好,他也會反饋回去,薄青烈幫了他好幾次,陪人吃一頓飯而已。

他在薄青烈家待到快中午,才磨磨蹭蹭地在網上約了車,坐車去學校。

崇明高中在需要的地方管得很嚴,比如安保之類的,祁千雪将校牌遞給保安查看了才被放進去。

他不敢離教學樓太近,怕被老師看到,明明請假了還來學校晃,平時怎麽沒見這麽愛學習呢。

學校門口走一段路就有小商店,周邊還有賣奶茶的,但是因為味道做的很一般,生意一直很慘淡。

祁千雪準備去蹭個空調,天氣太熱,只蹭空調也不太好,就點了店裏最簡單的檸檬水。

等着檸檬水端上來的時候,他還在低頭看手機,直到杯底輕輕接觸到桌面的聲音響起才擡頭。

臉上習慣性地揚起笑臉 :“謝謝。”

他的謝謝尾音還沒散去,嘴唇就微微張開,一臉驚訝到合不攏的樣子,呆呆地看着不應該出現在這裏的紀寧。

“你……怎麽在這裏?”

這個點剛剛下課,紀寧不應該在教室或者餐廳嗎?

紀寧看上去很淡定,視線在祁千雪身上轉了一圈兒,外面天氣太熱,他的皮膚很嫩,是出去轉一會兒都能被曬到紅臉的那種,走了一小段路就有汗珠順着滾落下來。

臉蛋紅撲撲的,嘴唇卻很豔,微微張着嘴唇驚訝時,能看見一點裏面的舌尖。

不像生病。

“在打工。”紀寧淡淡解釋。

學校的奶茶店雖然生意不好,但據說老板是學校股東的親戚,所以很堅.挺地堅持到現在還沒倒閉,還能招收學生來勤工儉學。

祁千雪是知道,因為學校裏的貧困生很多,除了崇明給的獎學金,很多貧困生都還需要勤工儉學來補貼家裏。

只是紀寧在此之前從來沒有參加過勤工儉學,每天都很刻苦的在學習。

秦子穆姐姐說的話又在他腦海裏閃過,祁千雪小心翼翼地問 :“你……最近沒事吧?”

連聲音都放輕了,話語裏含着擔憂,唯恐傷害到紀寧的自尊心,又實在很擔心他有沒有遇到難事。

即便是驕傲的貓貓,有些時候也會主動貼貼,安撫別人。

“祁千雪。”紀寧突然出聲,他的聲音是偏冷漠的,像冰水一樣透徹,看着溫和,碰到了才會感受到其中含着的冷意。

祁千雪仰着頭跟他對視,紀寧呼出一口氣,垂在身側的手指蜷縮了一下,他穿着工作服戴了口罩,看不清表情 :“我從來不會因為貧窮而自卑。”

紀寧蜷縮的手指慢慢地收緊,直到感覺到了疼痛,才緩緩放開,目光落在祁千雪的臉上。

他只會因為不能擁有他而自卑。

“哦哦。”祁千雪點點頭,心想紀寧心态是真的很好啊,他也沒有了負擔,眼睛彎了彎,給他加油鼓勵 :“那好好幹哦。”

紀寧還未說話,餘光瞥到什麽,擡起眼眸,看向店門口。奶茶店的生意一般,就算是中午也很少有學生過來,站在店門口的人與他的目光對視,嘴角往上翹了翹。

和紀寧不同,他的長相更偏向俊美的那一類,不笑時,帶着貴公子的驕矜冷傲,稍微态度軟化點,就給人很好相處的感覺。

不是錯覺,他的态度看上去真的不像在生氣。

站在店門口跟坐在裏面喝檸檬水的祁千雪打了個招呼 :“走了。”

祁千雪剛插進去吸管,喝了一口檸檬水,嘴裏瞬間感覺被塞了滿嘴檸檬一樣,酸得他臉都皺成一團。

微微張着嘴緩和酸意,還不好在紀寧面前表現出來“唔唔啊啊”地胡亂點頭,拿着檸檬水出了店門。

轉身的時候,祁千雪腦子裏冒出一個壞主意,控制着臉上的表情,假裝若無其事。

等走了一段路後,就随手将手裏的檸檬水遞給薄青烈 :“你要不要嘗嘗?”

“嗯?”薄青烈看了祁千雪一眼,走在樹蔭下,陽光斑駁地照在精致漂亮的臉上,嘴唇上還有水漬,是剛剛喝水沾到的。

薄青烈伸手接了過來,祁千雪剛要建議他換一面吸管,就看見他就着他喝過的那面吸管喝了一口。

祁千雪喝這類東西喜歡咬吸管,吸管都被他咬得微微彎曲,可能上面還有他的口水,就被薄青烈含在嘴裏。

好像間接接吻哦。

這個念頭一出,祁千雪頓時被自己滿腦子的顏色廢料驚呆了。

他是不是哪裏壞掉了。

火速移開視線,側着面對薄青烈的這邊耳朵燙得不行。

薄青烈直接叫了司機,送他們回去,祁千雪陪他一起等車的時候,不解地問 :“你下午不上課嗎?”

他沒想到薄青烈竟然會逃課。

“不是逃課。”大概是他臉上的譴責太明顯,薄青烈低聲笑了笑 :“學校批準的,我有特殊情況。”

祁千雪“嗯嗯”點頭,等着聽理由。

但等車子來了也沒聽到薄青烈解釋是什麽特殊情況,上車前,他走到垃圾桶邊,扔掉空了的檸檬水杯。

一整杯檸檬水都被他喝光了,祁千雪看的嘆為觀止。

……他一定很受奶茶店老板的歡迎。

薄青烈在車上提前點了外賣,到家剛好能吃到。

祁千雪才吃了早餐沒多久,不是很餓,随便吃了幾口就不吃了。他教養很好,不吃了也只是放下筷子,安安靜靜地坐在旁邊等着薄青烈吃完。

薄青烈吃飯慢條斯理中帶着世家公子的優雅,他吃的也不多,處理好飯後垃圾後,就将屋子的亮度調暗了。

“我去樓上待一會兒。”薄青烈說 :“客廳有投影儀,可以放電影,也可以打游戲。”

祁千雪點了點頭,看着薄青烈腳步遲緩地上樓,打開了投影儀找了一部喜劇片。

坐在沙發上被電影逗得樂不可支時,祁千雪忽然覺得自己好像忘記了什麽事一樣。

他不是只要給薄青烈發了照片就可以離開了嗎?

他是笨蛋嗎,他幹嘛要這麽聽話。

現在才想起這回事的祁千雪惱怒不已,一邊羞赧自己記性太差,一邊暗怪薄青烈拿娛樂來引誘自己。

嘴唇緊緊抿着,耳根通紅,握緊拳頭在沙發上洩憤地捶了下,抱着抱枕使勁揉搓了一通。

然後目光重新放回到電影上,看都看了,也不在乎這一會兒,他向來是個有始有終的人。

等看完了電影,祁千雪才上樓準備跟薄青烈打聲招呼離開。

薄青烈的房間離他住的那間很遠,他走過去輕輕敲響了門 :“你在……嗎?”

門沒關緊,祁千雪敲門的動作就将門推開了,屋子調了亮度,看上去朦朦胧胧的,隐約能看見,屋子裏沒有人。

祁千雪不敢進去,就站在門口叫薄青烈的名字,聽不到回答,腳步悄悄往後挪,手指也碰到了門把手,時刻準備着關門。

忽然,洗手間的門被打開了,薄青烈渾身濕漉漉地走了出來,一眼看見站在門邊的祁千雪,手裏還拿着毛巾擦拭頭發 :“怎麽了?”

祁千雪被搞出心裏陰影了,見到他出來,松了口氣 :“我是來跟你……”

“等等。”薄青烈上前一步,視線直勾勾地盯着祁千雪,在他的嫣紅的嘴唇、白皙修長的脖頸、腰部、還有腿上掃了一眼。

他的視線宛若實質,祁千雪感覺有點別扭,強撐着在這樣的視線下沒躲。

“我給你買了一件禮物。”薄青烈被他如臨大敵的樣子逗笑了,失笑着解釋 :“不知道合不合适。”

“啊?”祁千雪驚訝。

薄青烈轉身進房間,再回來時手上多了個袋子 :“拿去試試吧。”

祁千雪伸手接過,乖乖道謝,感覺像是衣服之類需要試才知道合不合身的東西。

他很少收到別人送的禮物,怪正式的,好奇地看着被包裝完好的袋子,猜測着裏面的衣服會是什麽款式的。

念念不舍地擡起視線,漂亮的臉蛋上是很乖巧的表情 :“我不知道你為我準備了禮物……我會回禮的。”

不知道這句話哪裏好笑,薄青烈像是被戳到笑點一樣,嘴角含笑地點頭 :“我很期待。”

祁千雪想要回去的話又被堵在喉嚨裏,但因為有禮物在,他也沒有多少不滿,興沖沖地拿着袋子回房間。

坐在床上,小心翼翼地打開包裝袋,包裝精美的袋子被打開,映入眼簾的是大片火紅色的布料,布料上的繡工栩栩如生。

白皙的手指慢慢抖落開,精致中透着一點莊重的衣服徐徐展開,是古時代人結婚時才穿的嫁衣。

現代星際人只在影片中看到過。

随着衣服被抖落開,一張手寫的卡片掉落了出來。

——你是我的新娘。

祁千雪是知道嫁衣的含義的,揪着嫁衣的手指蜷縮,小臉刷得變得面無血色。身體不受控制地在床上輕微顫抖,受了驚吓一般猛地将嫁衣丢在地上,鑽進被子裏,掩耳盜鈴。

薄青烈為什麽會送他嫁衣,這東西在星際時代的發展演變中,已經變成了陳列在博物館裏的古董了。

是送錯了嗎……?

還有那張手寫的卡片。

好像找不到別的解釋,祁千雪害怕或者羞恥得不行的時候,就會把頭埋進沙子裏,像鴕鳥一樣,假裝無事發生。

一遍遍地催眠自己,都快要相信了。

被窩裏的人好像從驚吓中緩過神了。薄青烈在昏暗的房間目光一刻也舍不得移開的黏在屏幕上。

看着祁千雪從被窩裏探出腦袋,臉被捂得變粉,那張嫣紅的嘴唇小口小口的喘着氣。

薄青烈的視線落在那張嘴唇上,病态地笑了笑——

在那些因為腺體受損,從一出生就注定只有普通人三分之一性命的時間裏,折磨着他的除了易感期,和周圍人憐憫的視線。

還有那句日日夜夜回蕩在腦海裏的話。

——“我陪你玩吧,我做你的新娘。”

明明知道只是孩童時期的無心之語,仍牢牢地刻在心裏,靠着這句話度過了無數個絕望的時間。

直到從污泥沼澤裏重新爬上岸,再次站到他面前。

他從出生起就注定是個殘缺的alpha,于是上天在他八歲這年,送給了他一個新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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