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這是顏楚音和沈昱第三次互穿,他後知後覺地有點害怕了。只因為他一睜開眼睛就發現自己身處太學!天吶,對于他來說,這和深入敵營有什麽差別!
萬一等會兒冒出來一人,一上來就問:“沈兄,你覺得這詞寫得如何?”或者冒出來一師長,笑眯眯地說:“沈炎盛啊,老夫來考校一下你的功課。”再或者身為太學四公子之一的王清儀冒出來說:“沈炎盛,你敢不敢和我比一比?”
……這也太可怕了吧!
顏楚音吓得一激靈。
咳,真不是顏楚音自己吓自己。他腦補的那些場面,除去王清儀那個絕對不會發生,敢不敢和我比一比這種話,顯然不是謙謙君子王公子能說出來的。但被同窗拉着品評佳作以及被師長拉着考校功課,這些真的很可能會發生啊!
有那麽一瞬間,顏楚音和上次一醒來就發現自己身處宮中的沈昱共情了!
如果可以的話,顏楚音現在也想找間空屋子把自己關起來,借口要跪佛誦經,只為了國泰民安!嗯,國泰民安這個理由找得不錯,顯得沈昱很有境界!
但跪佛是不可能跪佛的,身在太學中,要跪也是跪文曲星。
顏楚音捏着被子一角,神态安詳地發着呆,忽然聽到身邊傳來一聲嘆息。顏楚音慢慢轉頭朝旁邊看去,就見邬明手裏捏着一本書,注意力卻不在書上。
太學學子可以走讀,也可以選擇住在太學校舍中。沈昱是走讀生,一來沈府離太學不遠,他每天走讀在路上耽誤不了多少時間,二來如果他選擇住在太學裏,那沈府就只剩下沈丞相一位主子了,實在冷清了些,沈昱自然不忍心。
邬明卻是選擇住校的。他出身商家,住在校舍裏可以弱化他的出身,從而更好地和同學打成一片。校舍分二人間和四人間。原本邬明和施钺住二人間,後來施钺出意外“死”了,床位空了出來,暫時沒有新人搬來。沈昱原本沒有午睡的習慣,只這些日子事情太多,中午實在累了,便到邬明這裏來休息一下。
顏楚音不讨厭邬明。沒有人會讨厭一個對朋友盡心盡力的人。
“你嘆什麽氣。”顏楚音問。
“我見湯子寧這幾日總是一副心神不寧的樣子……他早先向我透露過……罷了罷了,這事也沒什麽好說的。”邬明嘆息道。湯子寧是他們的一位同窗,大家平日裏的關系說不上特別親近,但比起一般的同窗确實又親近了幾分。
湯子寧是庶子。生他的姨娘并不怎麽得寵,湯子寧的日子也難過。好在他外祖是經商的,半是憐憫,半是投資,給了湯子寧不少花銷,所以他在錢財上是不缺的。(按說庶子的外祖也應該是嫡母的娘家,但湯子寧嫡母娘家那邊實在瞧不上他們這些庶子庶女,所以他口中的外祖就是指生他的姨娘的娘家。)
湯子寧是男丁,憑着自己的本事進了太學,結果在家中依然不受重視,他那位同母胞妹在家中是什麽地位可想而知。湯子寧一直知道妹妹的親事不能指望生父嫡母,就在同窗中偷偷尋摸起來,倒是被他相中了邬明,在邬明面前也漏了一些口風。只是這裏頭畢竟牽扯到女方的閨譽,湯子寧從來沒有明說過。
湯子寧之所以相中邬明,一方面是因為邬明相貌堂堂、學問不錯,日後肯定會有前程;另一方面是因為邬明家裏從商,他妹妹是商戶女所生,別人也許會看不起,邬明肯定不會。作為兄長,湯子寧對胞妹真可以說是盡心盡力了。
他們嫡母雖然對庶子庶女不上心,但一個有前途卻無家世的讀書人上門求娶,這樣的婚事說不上好又說不上壞的,胞妹十有八/九能順順利利地嫁出來。
因此湯子寧真的十分看好邬明。
邬明呢,被暗示後,心裏多少會有些想法,但湯子寧那個暗示真的很隐晦,他怎麽也得等湯子寧把話說得更明白一些了,才好表态。結果湯子寧這幾天竟然開始躲着邬明走了,好像之前的暗示都是邬明的錯覺一樣。邬明難免郁悶。
這種郁悶不在于他真的就非人家妹妹不可了,而在于明明是你先提這一茬子事的,我這邊還等你繼續提呢,你忽然不說話了,是玩我呢?還是玩我呢?
顏楚音之前和沈昱交換過信息,認真回憶一番,想起來湯子寧是誰了。湯父是三品大員,湯子寧的嫡兄在國子監裏高調得很。他那位嫡兄,學問做得還是不錯的,可也算不上是什麽驚才絕豔的人物,偏偏覺得自己牛逼得很,明面上沒和顏楚音幾個纨绔對上,然而有時看向顏楚音的目光中都透着一股高傲。
傲個屁啊!老子身為超品侯爺,很小的時候被皇帝舅舅抱着,連禦書房裏的龍椅都坐過那麽幾回,老子還沒傲呢,你一個三品大員的兒子敢對着我傲?
顏楚音能忍?必然不能啊!
所以每回國子監裏組織學生打馬球時,湯子寧的嫡兄等幾個被顏楚音記了小黑賬的人都會被顏楚音重點照顧,每次不把他們打得鼻青臉腫絕對不算完!
球場上的球可沒長眼睛,你躲不開,都是你自己沒本事!所以就算被砸成了豬頭,那些人也沒道理去找顏楚音算賬,只敢在肚子裏咒罵。他們的家人也不敢因此去找平國公或者長公主或者皇上哭訴,誰叫他們兒子自己沒本事呢?
但顏楚音的口碑确實是這麽壞了去的。
要不然他既不強搶民女又不縱馬傷人,怎麽偏偏是他,流言傳來傳去的,竟然硬生生被傳成了京城中的纨绔之首?好似天底下再沒有人比他更跋扈了。
想起來湯子寧是誰,顏楚音頓時覺得沒興趣了。此時的人講究一個家族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即使顏楚音和湯子寧嫡兄不對付,他也不會故意去給湯子寧作臉,從而打擊湯子寧的嫡兄,因為回報率太低了,還容易污了自己的名聲。
皇帝舅舅說了,男兒處事不能小氣,陰謀只可害人,陽謀卻可治人。所以顏楚音是不屑用陰謀的。比起湯子寧,顏楚音更關心自己怎麽在太學混下去。
邬明也不說話了,繼續想着自己的心事。
屋子裏再次安靜下來。
那邊,湯子寧猶豫了兩天,終于滿臉羞愧地來找邬明解釋了。他沒想“沈昱”也在邬明這裏,以為屋裏只有邬明一人,敲門進屋後就低頭看着地面,低聲說:“我、我嫡母為妹妹相看了一門親事,我不知情的,是她娘家侄兒……”
顏楚音在腦海中回想了一番。湯子寧的嫡母是許家人,許家的大少爺好像已經娶妻了啊,那就是許家二少了……好像聽婓小鳥提到過,這個許二少……
顏楚音脫口而出:“許二少身患花/柳/病啊!治不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