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Day4-2
袁也刷完牙低頭用清水抹了把臉,再擡起頭時候,就從鏡子裏看見衛生間門口站着的井向澤。
他還是赤着腳不愛穿鞋,身上一套黃色的卡通睡衣雙手環胸口靠在門邊。
袁也擡手抹自己臉上的水珠,見他這副精神穩定的模調侃了聲:“今天早上沒有起床氣?”
昨天晚上熄燈之後,袁也躺在床上仔細複盤這三天的日子,腦子才鈍鈍地顯出一根算不上多明顯的線來,他的房門就被敲響。
井向澤抱着枕頭站在他房門口,以自己睡不着的理由邀請他一起睡。
袁也眯着眼睛站在門口,他仰着頭開始細數導致自己無法睡覺的種種原因。
“老師,你得救救我。”他用詞略有些誇張。
袁也擡手輕擡手轉了下他的腦袋,示意他回自己床上,頗有些無奈:“那好吧,等你睡着。”
袁也受邀上了井向澤的床,他坐着閉着眼睛思索了好一會兒,感覺井向澤差不多睡着後,起身去了趟秦娜的房間。
秦娜的房門是開着的,裏面沒有人,狹小的房間內月光從透光的窗簾撒到桌子上。
袁也在秦娜的書桌上坐了會兒,毫無禮儀地亂翻起了別人的桌子。在沒有翻到任何與秦娜相關的信息後,袁也就離開了。
回自己房間的路上,瞥了一眼縮在被子裏睡着的井向澤。
袁也回自己房間,關上門,躺在床上閉着眼睛放緩呼吸。
——機場落地被抓、秦娜、井遂。這幾個關鍵詞不住地在大腦裏盤旋。
直到他昏昏欲睡——他向來睡眠質量很好。
迷糊翻身的時候感覺自己胳膊碰到了誰的胳膊,袁也虛着眼睛瞥了一眼,井向澤蹲在他的床邊,腦袋枕在他床沿邊。
袁也迷迷糊糊在床上翻了個身:“上來吧。”
就釀成了今天早上兩個人擠在一張床上的畫面。
袁也視線挪到鏡子裏自己的臉上,沒擦幹的水珠順着下巴往下滴落,幾天沒有刮胡子的下巴顯得亂糟糟的。
袁也抽了張擦臉巾,擦幹淨自己臉上的水珠,他伸手摸了下自己的下巴,從鏡子裏看井向澤:“牙還疼麽?”
井向澤走過來,站在袁也身後,同樣看着鏡子裏的袁也:“老師,胡子長長了。”
袁也點了下頭,把自己洗漱的位置讓給井向澤:“這兒有剃須刀嗎?算了,你先洗臉刷牙吧。”
他走出盥洗室,經過床的時候還整理了下床上被睡得亂糟糟的被子。
他走到房門口,看了下自己敞開的房門,門鎖上挂着一整把鑰匙串,串上串着數十把鑰匙。
袁也的眉頭一跳——他昨天晚上睡覺關門了的,哪兒來的鑰匙?小秦回來了?
他回頭看了一眼井向澤待着的盥洗室,蹙着眉頭走到外間房子。
今天起得比昨天晚,外面天已經大亮,廚房和客廳在他不知道的時候已經被收拾幹淨。袁也經過廚房的時候瞥了一眼,才發現前幾日一直整潔無物的操作臺上,今天放了不少新鮮的食材。
袁也伸手抓了一把自己的頭發,快步朝秦娜的房間走去。
秦娜狹小的房間赫然變成了一件儲滿東西的雜貨間,過去這小房間內曾住人仿佛是場幻覺。
如果不是袁也自覺自己大腦清晰無比,他會懷疑自己從被機場抓過來的那天就被對方注射了致幻類的藥物,而經過的三天都是他沉睡時大腦所制造出的幻覺。
——動作未免也太悄無聲息了?
直到身後傳來抽屜的開合的聲喚回了袁也的思緒,他回頭看了一眼,井向澤從抽屜裏拿出了剃須的刀片,顯得有些無辜地看着他:“老師,只有刀片。”
袁也走回去:“昨天晚上聽見什麽動靜了嗎?”
“什麽動靜?”
“小秦房間裏被搬空了,現在堆滿了雜物。”袁也走到井向澤身旁,伸手去拿他兩根手指捏着的刀片。
井向澤躲開他的手指,擡眼看袁也,神情無辜而坦然:“小秦是誰?”
“……”袁也靜靜地看了井向澤一會兒。
井向澤噗嗤笑出了一聲,他伸出手輕輕地推了下袁也:“老師,我怕你弄傷自己,我來給你刮胡子好嗎?”
袁也眯了下眼睛:“小澤……”随時準備好可以用來哄人或者唬人的話還沒吐出。
井向澤說:“我也不知道怎麽回事。常常這樣,我有的時候也分不清,這個房子裏到底有沒有另一個人存在過。”
井向澤伸手輕輕地推了下袁也的肩膀,輕飄飄地說道:“我也不知道老師會不會在某個瞬間突然消失,讓我覺得我現在過着的生活都是我的幻覺。”
袁也坐在了身後的床上,冷靜分析道:“所以昨天明明開門就可以離開,但是沒有離開?”
井向澤垂下眼睛看向袁也,他安靜了好一會兒,伸出幾根手指擡起了袁也的下巴:“對,老師。”
井向澤拿起刀片,對着袁也下巴上新冒出的胡渣比了比。
“我害怕打開門之後看見的一切都是假的,不敢離開。”井向澤非常坦然,一點沒有多加考慮順着說道。
袁也視線餘光看到井向澤的胳膊,意外發現他的胳膊好像在輕微地顫抖着,他拿着刀片的手往自己下巴處伸過來。
袁也往後撤了下腦袋,懷疑井向澤沒有用刀片給別人剃胡子的技術:“小澤,你用過刀片剃胡子嗎?”
井向澤抓着袁也下巴的手指收緊不想讓袁也躲開,力度大到讓袁也蹙眉。
他眼珠在眼眶內輕微顫抖,目光灼灼如同手握一枚讓人如癡如醉的寶石,心中一道巨大的裂縫裏呼嘯傳來空洞的聲響。
他在內心回答道——剃胡子倒沒有,用在別的途徑的經驗挺豐富的。
袁也後仰腦袋,擡手準備去撕井向澤沒輕沒重的手指,這人突然擡腿跨坐在了自己腿上,表情看不清,聲音輕飄飄地傳來:“噓,噓,老師,別動。我幫你刮胡子,你別動。”
袁也的眉頭一跳,垂下眼睛盯着距自己很近的刀片看了一眼——媽的這小子是不是看到鋒利的東西就不自覺興奮?
袁也動作非常迅速地往後倒了一下,另一只手捏住了井向澤的右手手腕,本想讓這個人吃痛後松開手指捏着的刀片,卻眼睜睜看着這個人迅速把刀片捏進自己手心裏,手再攥成了拳頭。
袁也只感覺自己的大腦在嗡嗡直響——他不該這麽早下結論覺得井向澤大腦還算清楚。
這個人明顯應該盡早被送到療養院去進行全方位、系統性的治療。
井向澤右手卷着刀片,仍舊跨坐在袁也的大腿大腿上,他低頭看着躺在床上的袁也,長長的頭發遮住了眼睛。
袁也聽到他從鼻子裏輕哼出了兩聲,而後他張開自己的手掌,抿了下唇:“疼。”
他低頭把割進自己手心的刀片個拿了出來,右手手心貼到唇上,舔吮幹淨自己手心冒出的血液後,聲音帶着一點輕飄飄的笑意:“老師,你害怕我?”
袁也嘗試讓他從自己腿上站起來,看見他沾了血的鮮紅的唇色,很無奈、非常無奈:“你手抖的那麽嚴重,正常人都不會讓你拿着刀片在別人臉上亂劃。”
袁也說:“起來,處理下傷口。”他建議,“下次刀片之類的東西,你還是不要碰了。”
井向澤卻出乎意料地在袁也身上俯趴了下來,他雙手支撐在袁也兩頰旁,垂着眼睛盯着袁也的臉頰:“老師,你放心,我永遠都不會傷害你。”
井向澤的一些零散的随碎發垂到了袁也的臉頰上。
雖然是看似異常誠懇的許諾,但仍沒有讓袁也放下心來:“如果你胳膊的顫抖是可以受你主觀意志控制的話,我當然願意相信你。”
井向澤抿了下嘴唇,他看了一眼自己左手拿着的刀片,又看了下右手心的傷口,表情看起來郁郁寡歡。
袁也把刀片拿了下來,示意井向澤從自己身上離開——他倆現在的姿勢可算不上雅觀。
井向澤手中沒有了刀片便聽話地爬了起來,袁也讓他自己處理傷口,他也非常聽話地坐在床邊給自己消毒塗藥。
袁也拿着沾滿了血的刀片:“還有別的刀片嗎?”
他一方面不想要用沾了別人血的刀片剃胡子,一方面又憂愁很長時間不剃胡子自己會變成山頂洞人。
得到井向澤否定的答複後,他用醫用酒精擦拭了一遍刀片,又在清水下清洗了一會兒,對着鏡子刮胡子的時候,井向澤又幽幽地出現在了自己身後。
他直勾勾地盯着袁也手上的刀片,像是禿鷹盯上了腐肉。
“手上的傷處理好了?”袁也轉移他的注意力,怕這個人情緒激動要過來搶刀片。
——雖然不知道過去經歷過什麽,但想必擁有非常豐富的藏鋒利物品的經驗,不然也不會在自己捏他手的瞬間第一反應是把刀片縮進手心緊握拳頭。
袁也扪心自問,即使他這樣的人,被人抓起來再怎麽手足無措時,都不會選擇傷害自己這這個下下策。只要大腦還在運轉,就總有解決問題的時候。
因為心緒飄了下,剛沾沾自喜自己的自我保護意識完善,剃胡子的手一偏,下巴就出現了一道血口,刺痛感還沒湧上來,就見井向澤大跨了兩步走過來。
“老師,你把自己弄傷了。”井向澤眼神幽深,聲音中竟然還夾帶了兩三分的不滿。
袁也擡頭看自己下巴上的新傷,手指在傷口附近按了下,輕微的血珠冒了出來。
袁也的大腦非常冷靜——被同一個刀具割傷,他只能盼望井向澤在家裏被關了十年時間,沒有什麽機會去接觸可傳染性的血液疾病。
或者大井不至于太過于喪心病狂,故意給自己弟弟染上什麽奇怪的血液傳染病。
袁也的心情不大好,再轉頭看向井向澤的,臉上表情就嚴肅了一些:“小澤,你昨天是怎麽從這間房子裏出去的?用高爾夫球杆打碎了玻璃門?”
他從昨天帶出去又被關回來之後,總不自覺地感覺到一些莫名的違和感。
他覺得自己像是一只老鼠,而那個看不見的敵人,像貓一樣緊盯着他,放他走、再抓他回來,邪惡的惡作劇。
井向澤沒有回話,他的眼睛直勾勾盯着袁也受傷的下巴,他眼神聚焦,表情如同屏蔽了周圍一切聲音。
袁也還在說:“你——”
井向澤湊過來,他側過頭嘴唇覆蓋上了袁也下巴上的傷口,帶着舌釘的舌頭在傷口附近輕滑了一下,随後他輕縮起嘴唇,在傷口上輕輕吸了兩下,喉頭滾動一聲,吞咽的聲音如驚雷。
作者有話說:
明天休息一天啵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