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出走
謝問琢開完會以後, 發現家裏格外安靜。
睡了?
他還以為小家夥今天會激動得熬夜,沒想到倒是比他想的要穩重些。
這樣很好,經得住事。
以後大場面還會有很多, 能以平靜心态處之,是件好事。
他放輕手腳走進卧室, 她背着他這邊, 安安靜靜地躺着,被子也蓋得很好, 看起來是真睡了。謝問琢站在房門口,抱手看了一會, 忽然擡腳朝裏走去。
他上了床,撐起身子去看她臉。
盯了幾秒, 她的長睫就輕顫了下, 如抖動的蝶翼。
他知道她沒睡。
他伸手勾動了下她的下巴,“今天怎麽這麽早就躺下了?”
盛苡拉起被子蒙住自己的臉,“我困了,我要睡覺啦。你快點睡。”
在今天之前的兩個晚上,他無一日不食葷。她……雖也漸入佳境,但是今晚情況特殊,她實在不想。
那些事情湧入她的腦海,她現在整顆心都很亂, 怎麽還會有心思去做那事?
謝問琢挑眉,他很敏銳地發覺她的情緒似乎不太對勁。但他不确定。而仔細回想了一番,好似也沒有什麽能讓她不對勁的事情。
今晚銷量成績斐然, 是好事, 她應當是很開心的。他也正準備去嘉獎下相關負責人。
他沉吟片刻, 也沒有非要糾纏, 只是拉下她的被子,在被子上拍了拍,跟拍小嬰兒一樣:“好,那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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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剛要退開,卻被她叫住,“謝問琢。”
“嗯?”他與她對視,忽然俯首碰了下她的鼻尖,“怎麽?”
“你為什麽這麽喜歡我?”這句話在她心裏待了很久,她反複碾讀,終于還是問了出來。
這話剖白了是有些肉麻的,也很自戀。可是此刻她的神情卻很是認真。
女孩目光灼灼,于這黑暗之中自帶亮度。看得出來,她很是認真地在提問。
這确實是個不好回答的問題。
他撤回身去,倚在床頭,斂眸思考片刻,最終卻仍是失敗讨饒:“潋潋,世上最不好解釋的問題應當就是感情的問題了。只能說,情不知所起。”
“那,這個不知所起,”她翻身趴着,手肘撐起身體,直直看向他,“是在什麽時候呢?”
是在她和程慕辭還在一起的時候,還是在更久遠的、她所不知道的從前。
沒有任何一匹擁有強勁攻擊力的鷹隼是不敏銳的。
這次他沒有再那麽快速地回答她的問題,而是眸色幽深地直視着她,聲音微沉,“潋潋,是發生什麽我不知道的事情了嗎?”
他的眸光好似可以穿透一切直抵她的心髒。
看得人發慌。
很敏感,亦很銳利,迅速地就能捕捉到問題。
盛苡沒有再說下去,既然他已起了提防,那再怎麽問,也是無用的。她收回試探出去的觸角,溫溫一笑:“沒有呀,我只是好奇。”
謝問琢,你的感情來得這麽突兀,她又怎麽可能不好奇呢?
而她只是試探地一問,剛抵達邊緣,他的盔甲就已上身。這般防備的姿态,不也是在側面說明這件事并不尋常嗎?
盛苡的心漸漸沉下去。
她躺回自己的位置,拉好被子,“不說算了,我睡了。”
謝問琢覺得并沒有那麽簡單。
他想再問一二,可是她已經閉上了眼,關上了門。
他輕喟一聲,擁住她而眠。
半晌後,在盛苡快要睡着的時候,她聽見他很低的一聲:“情雖不知所起,但是一往情深。我很愛你,潋潋。”
用他那般好聽的聲音說出這句話,這句瞬間就成了世間最動聽的情話。宛轉悅耳,好像心靈被注入一股清泉。
盛苡掐緊手心。
她是真的不知道該怎麽辦了。
我知道你愛我。
可是,謝問琢,你的愛真的有這麽純粹嗎?
她不知道。
提供給她的答案已經止步,接下來生出的問題,那上面再也沒有,只得由她自己去尋。
而唯一能解答的人……現在就在她旁邊,可她從他嘴裏撬不出毫分。
她想,她不能再打草驚蛇了。
她的心上蒙上了一層灰。
她一直覺得他很深沉,如藏雲霧中,她看不太懂他。
原來,她是真的看不懂。
謝問琢早早的就去上班了。
盛苡起床沒多久,就接到了一個未知號碼的來電。
她心裏清楚這是誰。
阿姨給她端來一杯蜂蜜檸檬水,她若無其事地道了謝,随後走去陽臺接電話。
盛苡望着遠處的高樓,靜靜地等待對方開口。
這還是這麽長時間以來,他們第一次能這麽心平氣和地對話,聽着彼此的呼吸,與對方聊天,而不是她一聽到他的聲音就掐斷通話。
這一幕太久未見,程慕辭眼眶有些盈熱。
“苡苡,U盤裏的東西你看了嗎?”
盛苡猶豫了下,“嗯”了一聲。
聽她應了,程慕辭松了口氣。還好,她還願意看,只要不是一味地站在謝問琢那邊,看都不肯看就好。
程慕辭接着道:“裏面的東西都是這段時間我親自查出來的。事已至此,我也不求什麽別的,只想告訴你,他不是什麽純善之人。”
他聲音發苦。要查到這些談何容易?被刻意遮蔽過的事情,想要掀開于陽光之下,并非易事。但這些他都沒有說與她聽。他想告訴她的,僅此而已。
盛苡端起水杯抿了一口,久久不語。
“我會去查驗的,多謝你提醒……保重。”
總不會別人給她什麽資料,要她信什麽,她就信什麽。那些資料上的信息是真是假,她自會查驗。
程慕辭明白她的顧慮。可這同時也是在說明,她與謝問琢之間的關系日益好了,現在她與謝問琢的關系,遠親于她與他,所以對于他所說的謝問琢,她不會輕易相信,而是會先求證。
他苦笑了下,倒也沒有對此發表什麽意見,只是問說:“你最近好嗎?”
盛苡沉默了些許時候:“挺好的。”
“那就好。”他想,只要她好,那便好了吧?他自己在這邊發朽,也無所謂了。事到如今,他可求的東西不多了。“如果有什麽需要,你都可以找我。”
他越說越啞,因為他發現,她就算有需要,她也用不到找他的地步。
也就是說,他們之間的聯系,從今往後只會越來越少。
直到歸零。
他這般客氣,盛苡也與他客氣了下,“好,謝謝。”
一不小心便沉默了。
他沒有再說那些她不想聽的話題,而除此之外,他們之間竟然是無話可說。
電話挂斷之後,程慕辭仰頭閉目,胡亂抓了下頭發,神情痛苦。
他母親端着水果敲門,看到的便是他這般模樣。她站在門口許久,無聲垂淚。
她不知道事情是怎麽變成這個樣子的。
她兒子最近的痛苦她看在眼裏,疼在心裏,可是毫無辦法。
“阿辭,還能挽回嗎?真的舍不得的話,你去找她吧,只要你能好受一點……”程母扶住他的肩膀,輕聲說道。
程慕辭不知道她來了。他并不習慣于将薄弱的一面展示給旁人看,于是便拿了外套往外走,“我去趟公司。”
程母叫都叫不住。
這個家不大,盛苡不習慣有外人在,所以阿姨打掃完衛生就會走,并不住家。
阿姨打掃書房的時候,一般是不會亂動任何東西的,但今天有幾張紙被擱在旁邊,看着是廢紙,只是她還是不敢确定能不能扔,于是便拿着出來問盛苡。
盛苡接過來看了眼,“沒事,扔了吧。”
正好空閑,她順勢走進書房,想整理一下。
很多東西阿姨不敢動,所以還是稍顯雜亂。
将幾份文件一一理好後,她順手放在旁邊。
桌上還有幾份被壓好的文件。
她的指尖落到其中一份上面的時候,目光忽頓。上面的簽名……
她拿着文件仔細看起來。
果然在其中發現了熟悉的名字。
程慕哲。
盛苡的眸光閃爍了下。她怎麽會不認得,這是程慕辭的弟弟。
可是,謝問琢怎麽會和程慕哲有合作?
他們兩個,怎麽會有關聯?
她抿緊了唇,拿着文件的手緩慢放下。
好像有一些秘密在浮出水面。
她剛才同程慕辭說,她會去查證。而現在,事實已經在印證,那個U盤裏所說的話的真實性。
她不願意相信。可是事實不由得她不信。
盛苡回過神來,将文件都收拾好,随後離開了書房。
謝問琢回家的時候,她已經不見了。
一開始他只當她是出門,只當她是沒看微信,但是直覺驅使着他去看了眼衣帽間。只是一眼,他就發現了端倪。
謝問琢面色一凜,一邊給嚴助打電話,一邊疾步往外走。
走到一半,他突然想起什麽,又停住了步伐,想先看看家中是否有異常。
這是他第一次在未經她允許的情況下打開她的妝奁。
他送她的所有東西都在。
包括——他送給她的婚戒。
目光在落到婚戒上的那一秒,驟然一縮。
從他送給她開始,她就不曾摘下過的戒指,現在竟然躺在了這個妝奁之中。
他将其取出,握在手心裏,拳心收緊,直到緊攥。
謝問琢冷然垂眸,轉動了下自己的婚戒,沒來由的,心慌不已。
将妝奁放回原位後,他掃了一眼卧室,擡步走去書房。
他知道出了問題。
但他現在迫切地需要知道,問題根源。
嚴助從未聽過謝總這樣慌張的語氣,叫他去找人,叫他去攔截。
謝問琢一進書房就看見了被整理得整整齊齊的文件。
他凝思幾秒,忽然想起什麽,擡步上前,翻找了下,很快就從中抽出了一份和程慕哲的合作合同。
将合同放在白熾燈下,他捕捉到了紙張邊緣輕微的痕跡——這是被人拿起過,而且可能,當時那人的手用了力。
他幾乎半身的氣力褪去。
一切答案,有了解答。
謝問琢一拳砸于桌面。
他太大意了。
一直以來,他步步為營,小心謹慎,從不叫任何端倪有出現的可能。他所做的一切他自己知道,而那一切都被他瞞得極好,尤其是在她的面前,他格外注重小心。
但不知是不是最近太過安逸,周圍的一切給他萦繞出了夢境的虛幻感,叫他沉溺其中,竟是慢慢失去了警覺性,退化到今日竟然會犯下這麽低級的錯誤!
這只是一份合同。他昨晚看完簽字之後沒有多想,就放在了這裏。可是就是那麽剛好,她今天過來給他整理這些文件,也是那麽剛好,她看到了這一份合同裏所藏着的不欲叫她發現的東西。
謝問琢給她打電話,但是打不通,已經關機。
微信上,他一個多小時前給她發的消息,更是一直沒回。
将他包裹于其中的虛幻夢境,他感受得到,此刻正在從他身上抽離。
嚴助來接他的時候,看到的就是他臉上如結冰一般的神情,冷到零下。
他從未見過謝總這樣……
嚴助一句話都不敢多說,謝總說去哪,他就乖乖開車。
謝問琢給盛霁發消息:【小苡有聯系你嗎?】
盛霁應當還在睡,沒有及時回,他也沒客氣,直接一個電話追過去。
嚴助從後視鏡看見,他滿臉戾氣,渾身上下都布滿刀鋒。
盛霁接起電話,罵了他一頓後才沒好氣地說:“沒有!……你們吵架了?”
他得到答案後也無心多說,敷衍了下後就挂斷電話,繼續打給下一個目标。
——蘇棠因。
也是沒有立時接起。
謝問琢的薄唇抿成一道直線,視線虛無地望着窗外。
這幾日他們親昵到,他快要淪陷在這場夢裏。
不曾想,大夢乍醒。
天光被蒙上幕布。
一切忽成空。
作者有話說:
有寶說周四要雙更??雖然不知道原因,但……我去努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