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腳鏈或許更合适◎

容家老宅。

電話裏,秦悅檸驚訝的聲音傳遍整間花房。

“你說你想賺錢?”

虞清晚輕應了聲,另一只手提着水壺給花澆水。

只見細細的水霧在空氣中氤氲,滲透進土壤。

卧室裏的海棠花被她移到了花房裏,似乎重新煥發了些許生機。

秦悅檸在電話那頭關切開口:“你着急用錢嗎?要不要我先借你一陣子?”

虞清晚回答:“不着急,我只是想先提前準備起來。”

為離開容家的那天做準備。

很早以前,虞清晚就認真想過。

她現在沒有學歷,想找到一份合适的工作根本不可能。

她只會畫畫。

既然如此,她只能靠賣畫謀生。

驀地,腦海裏又出現昨晚男人在她耳畔低聲說的話。

他說,她跑不掉。

可虞清晚還是想盡力一試,或許,她可以用很短的時間解決完過去的一切,開始新的生活。

既然如此,她也要提前打算,至少要确保自己能掙到足夠的錢生活。

聽明白她的想法,秦悅檸便毫不猶豫地一口答應下來:“好,我幫你想辦法。我們公司最近剛好跟一家畫廊有合作,我看看能不能聯系上。我最近還聽同事說有個劇組在招美術老師,我晚點給你答複。”

挂了電話,虞清晚聽到客廳傳來響動,于是便放下手裏的水壺,走到客廳查看。

只見幾個工人正在裏裏外外地往外搬着東西,客廳裏原本放置的古董花瓶,名畫,全都被搬空了,偌大的別墅便顯得愈發空曠冷清。

她看向一旁的管家,輕聲詢問:“劉叔,這是怎麽了?”

管家劉叔嘆了口氣,愁眉莫展地回答:“小姐,聽林助理說好像是公司那邊在辦理貸款,老宅裏放着的古董和畫,都要被銀行拿去抵押了。”

虞清晚眼睫微垂,沒多說什麽,微微颔首表示知道了。

不多時,搬東西的工人都離開了,午飯後要喝的中藥也熬好了。

她走回飯桌旁坐下,只見白瓷碗裏盛滿了漆黑的藥汁,刺鼻的藥味兒瞬間溢滿鼻腔。

偌大的長桌上,只有女人單薄的身影,孤單又寂寥。

像往常一樣,虞清晚擰着眉,默默将清苦的中藥一口口咽下。

廚房裏,兩個傭人正在整理竈臺,一邊幹活一邊小聲閑聊,卻沒注意到廚房的門沒關嚴,說話聲隐約傳了出來。

“容氏是不是真的快要像電視裏說得那樣,要破産了?剛才銀行可把家裏值錢的東西全都搬走了。”G

“多半是吧。聽說容家是得罪了什麽人,才被逼到這個份上的。”

虞清晚收攏指尖,無聲地握緊了湯匙。

“那小姐可怎麽辦啊?她身子骨這麽弱,這些年都養在老宅裏,離開容家可怎麽活啊....”

“好了好了,咱們還是先操心好自己吧。”

這些話被從客廳過來的李姨聽見了,目光擔憂地望向虞清晚,害怕她難受,連忙出聲:“小姐,你別聽他們瞎說....”

虞清晚沖她笑了笑,“沒事的,李姨。其實我很高興。”

回憶起虞清晚來了容家之後的日子,李姨的眼眶就忍不住發濕。

明明是花一樣的年紀,身上就帶着重病,不僅不能像同齡人一樣出去上學,還要遭着病痛的折磨,被整日困在這座冷冰冰的大宅子裏。

可即便如此,她也不怨不惱,對待老宅裏的傭人也格外溫和有禮,越是這樣,就越讓人心疼。

李姨的聲音不自覺泛起哽咽:“小姐,這些年你受苦了。容熠少爺說了,過陣子就帶你離開,還有鐘先生。以後就再也別回臨城了....”

她扯唇笑了下,目光微微黯然,笑容裏莫名摻雜着幾分苦澀。

“我恐怕,暫時還不能走。”

因為,她欠一個人的東西,還沒還清。

第二天一早,秦悅檸就和那家畫廊的負責人約好了時間。

虞清晚把自己畫過的畫簡單整理了一份作品集出來,發給了畫廊的負責人。她本來還想準備一份簡歷,可發現自己根本沒有什麽工作經驗和履歷可言,便只好作罷。

次日,兩人準時在畫廊門口碰面。

虞清晚到了門口,剛一下車,就看見秦悅檸站在那裏朝她招手。

秦悅檸今天穿了一身短款白西裝搭配高腰牛仔褲,打扮得清爽又幹練,齊肩短發,面龐俏麗飒爽,全然不見剛出差完的疲憊。

“清晚!這兒!”

虞清晚剛一走過去,秦悅檸就挽住她的手臂,兩個人并肩往裏走。

有朋友在,虞清晚的唇角忍不住翹起,關心道:“對了,嘉賜這幾天怎麽樣?”

秦悅檸心情不錯地答:“他啊,又活蹦亂跳的了,昨天去醫院複查,醫生說情況好多了,輸血的頻率也可以降下來了。上次還好有你在,不然我真不知道找誰照顧那小子了。”

她頓了頓,想起什麽問:“容老爺子那邊呢,還昏迷不醒呢?”

虞清晚微微颔首,并沒多說:“嗯。”

聞言,秦悅檸舒了口氣:“沒醒就好。難怪你這次能自己一個人出來。”

以前她和虞清晚見面,大多數時候都在醫院,而且每一次都得是容欽華的貼身助理林森親自将虞清晚送過來,輸完血之後再把人接走。

每一次都是豪車接送,幾個黑衣保镖守在身邊。

說好聽些是保護,實則只是無孔不入地囚禁和監視。

毫無自由可言,足以把一個正常人逼得發瘋。

外人看來只覺得容家待虞清晚極好,可秦悅檸卻知道,容欽華一定是個心理扭曲的瘋子,有着幾乎變态的控制欲,否則怎麽會囚禁養女多年。

可至于為什麽容欽華當年會選擇收養虞清晚,外人便不得而知了。

兩個人閑聊着進了畫廊,走到前臺,秦悅檸上去溝通:“你好,我們和展覽部的徐負責人約好了見面,請問他人到了嗎?”

“請問您的名字是什麽,我幫您看一下預約。”

“秦悅檸。”

前臺小姐餘光上下打量了一下她們的裝扮,才低頭看了看電腦,不鹹不淡地回:“抱歉小姐,徐負責人現在臨時有些事情要處理,麻煩兩位在會客室稍等片刻。”

虞清晚只好和秦悅檸一起在會客室裏等。

前臺小姐似乎看她們不像什麽名媛千金的做派,于是幹脆把兩個人晾在裏面,連杯水也沒給倒。

牆上的時鐘指針轉了一圈又一圈,等的人卻始終不來。

中途秦悅檸又問了兩次,接待小姐卻一直是那副敷衍的态度,還透着些許不耐煩。

“兩位先慢慢等着吧,剛才來了一位非常重要的客戶,徐負責人正在接待呢。”

就這麽等了四十分鐘,又被敷衍一通,秦悅檸有些忍無可忍,就要上去理論,卻被虞清晚攔住了。

她嗓音輕柔地安撫:“別生氣,我們再等等。最後再等十分鐘,如果他們還不來人,我們就回去。”

看着虞清晚溫和如初的臉龐,秦悅檸剛剛的怒火也不禁平息了些。

她只得無奈點頭:“那好,我們就最後再等一會兒。”

坐得有些久了,兩個人便打算去外面溜達溜達。

剛一出會客室的門,就聽見不遠處的前臺茶水間裏,兩個員工邊喝茶邊閑聊。

說話聲不大不小,剛好傳到虞清晚和秦悅檸的耳中。

其中一人是毫不掩飾的陰陽怪氣:“裏面那個,我昨天聽經理說,沒資歷沒名氣,簡歷一片空白,整個一三無,就這樣還想着把畫投到咱們這兒,見她才怪呢。”

另一個輕哼一聲,跟着附和:“長得倒是挺漂亮,估計有點什麽別的門道吧。簡歷空白,花瓶一個,說不準書都沒念完就被人包養了呢,業餘時間學了學畫畫。”

總有人不知全貌,就随随便便對別人的人生作出評價。

秦悅檸聽得火冒三丈,頓時美目圓睜,怒罵道:“他們知道個屁,簡直欺人太甚!”

不就是看她們沒什麽背景,才把她們晾在這裏這麽久,明目張膽地在背後說三道四。

這就是現實,沒權勢沒背景,被欺負了也得自己默默咽下去。

虞清晚垂下眼簾,嗓音平靜緩和:“她們也沒說錯。”

她的确沒學歷,前幾年的人生一片空白,被旁人誤會也不奇怪。

這些年她雖然被困在容家,和外界接觸不多,但也明白現實的殘酷,還有來自周圍的冷眼。

這種程度的嘲諷,對她來說,其實根本算不上什麽,甚至還不及這幾年裏被容家人羞辱的萬分之一。

虞清晚越平靜溫和,秦悅檸的心裏就越是難受。

她語氣擔憂:“你千萬別把那些人的話放在心上,他們什麽都不知道.....”

虞清晚笑容依舊,反而輕聲安慰她:“放心吧,我不會在意這些。”

秦悅檸又忍不住嘆了口氣,看着她溫柔娴靜的側臉,忽然想起來:“你昨天跟我說,你想攢錢走,想好去哪裏了嗎?”

虞清晚目不轉睛地看着面前的畫,清亮如水的眼眸中倒映出畫中的五彩斑斓。

那是一副國外畫家用畫筆描繪的北歐風光。

是她從沒見過的風景。

這個世界上,還有太多太多她未曾見過的景色。

她也不知道,自己的身體能撐多久。

不管怎樣,她的一輩子,總是要比其他人的一輩子短的。

她想死在自由和熱愛裏,而不是冷冰冰的病房。

虞清晚又想起簡姣前幾天在電話裏說的。

心裏的那個念頭忽然在此刻以不可阻擋的速度破土而出,迅速生根發芽。

她下意識脫口而出:“我想出國,讀書。”

聞言,秦悅檸頓時一愣,難以置信地扭頭看向虞清晚。

“你一個人嗎?”

“嗯。”

與此同時,畫廊二樓。

電梯門緩緩打開,一行人魚貫而出。

為首的男人身型挺拔,熨貼的西褲包裹修長的雙腿,線條冷戾逼人,周身都散發着倨傲矜貴的氣場。

跟在身後的美貌女人顯然是精心打扮過的,栗色披肩卷發,一身得體大方的白色西裝,既幹練,又不缺女性的柔美溫婉。

孟伊苓又擡手整理了一下肩上的發絲,确保全身上下一絲不茍,欣賞的目光不自覺流連在男人颀長的背影上。

賀家主營業務是國際貿易,早期祖輩由政轉商,家族企業盤根錯節,幾代人累計的財富和地位,業務範圍遍布全球,近年來還進軍了房地産和金融領域,說是富可敵國也不為過。

而眼前這位年紀輕輕,卻能坐上賀家掌權人的位置,足以見其手腕不俗。

在今天以前,孟伊苓甚至毫無見到賀晟的可能,地位相差甚大,甚至之前游輪邀請函,她都不曾得到機會。

傳聞裏,賀家這位掌權人可以說是不識風雅,性情乖戾,孟伊苓也從沒想到,居然能靠着自己的畫廊生意和賀家搭上線。

不過既然有了機會,她自然要好好把握。

雖然從見面到現在,男人連一個正眼都沒看她。

可一個男人越是這樣高高在上睥睨一切的姿态,就越是吸引人,讓人忍不住想看他低下頭的模樣。

望着男人倨傲俊美的側臉,孟伊苓挽起一抹優雅知性的笑容,落落大方地打開話題:“不知道賀老板怎麽突然有了投資畫廊的興趣,平時喜歡什麽風格的畫呢?”

賀晟的視線甚至沒看她,聲線依舊冷淡:“沒興趣,投着玩。”

“.......”

沒想到他如此不解風情,孟伊苓笑容頓時僵了僵,不過很快又狀若無事地繼續笑道:“那不如讓我為您介紹介紹,您面前這幅畫的作者是美國畫家Florine Stettheimer.....”

她正用甜美的聲線将畫的創作背景娓娓道來,身後的男人卻不知道看見了什麽,腳步忽然停住。

狹長的眼尾微微挑起,賀晟的視線不受控制地落在一樓某個角落。

他微眯起眼,只見樓下的畫廊兩側挂滿了五彩斑斓的畫,一道窈窕纖細的身影站在畫前。

女人的背脊挺得筆直,她今天穿了身墨色的新中式旗袍,襯得她膚白勝雪,發夾攏起一半青絲,腰肢細得仿佛一折就會斷。

畫布斑斓,色彩交相輝映,将她的側臉五官勾勒出水墨畫般的美感。

像是從民國舊照裏走出來的人。

虞清晚微微仰着頭,正在欣賞牆上的畫。

她眉眼溫軟,美眸裏含着淺淺的笑意,和身旁的人有說有笑,緋色的唇也翹起一點弧度。

大概是談及自己喜歡的事情,她的周身仿佛被鍍上一層金色光暈,只是站在那裏,就已經讓人難以移開視線。

他的喉結驀地滾了滾。

眼前忽然又浮現出那晚休息室裏的場景。

她睡在他的床上,黑色的絲綢被單,黑發如瀑般披散開來,好像一掐就能斷掉的纖細雪頸和腰肢。

越是脆弱易碎,就會越讓人生出摧毀的念頭。

他記得她那天來時,腕上還帶着條手鏈。

只是那鏈子太細,什麽東西都拴不住。

換成腳鏈或許更合适,用處也更多。

那天夜裏,賀晟做了個夢。

銀白月光灑在床上,冰冷的金屬碰撞在床頭發出細碎聲響,這一次,唇齒不再只是滿足于落在她頸側的那寸肌膚,旗袍領口搖搖欲墜的盤扣也被挑開,背對着他,怎麽也跑不掉。

枝頭的海棠墜進泥濘裏,雪白無暇的花瓣也被塵埃染髒,滿是痕跡。

低喘着醒來時,床上空空如也,只餘一小攤暗淡漬色。

還有他那些不為人知,蠢蠢欲動的卑劣心思。

賀晟眸色愈暗,插在口袋裏的指節忽而不受控制地輕蜷了下。

孟伊苓注意到賀晟腳步停住,微笑着問:“賀老板,您看上了哪幅畫,我可以為您介紹.....”

靜默片刻,賀晟眼裏泛起的情緒不着痕跡地隐去,幽深晦暗的目光依然一錯不錯地落在樓下那道身影上。

他啞聲開口:“她。”

作者有話說:

我只能說,賀老板玩得很花....

懂就懂沒懂就沒懂!

*昨天被編輯私戳說文名不過審,現在病态這本正式改名為《寵症》啦,故事不變,大家不要找不到呀~

本章評論區繼續送一百個小紅包哦~

感謝在2022-11-17 08:43:53~2022-11-18 07:59:19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齊司禮腦婆3個;珊珊啊哈哈哈哈、46881881 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ada 10瓶;等風5瓶;55616914 4瓶;尛可愛、麥妮妮、張清舒、柚子懷裏的噗噗、金豬啵崽、BBQ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