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聽黛玉說完這句話和她話中帶出來的那點迷茫,  春纖差點沒笑噴出來。

這娃怎麽這麽逗樂呢。

春纖性子有些惡劣,這兩天和黛玉相處的時間多了,就特別喜歡逗她玩。而越是和黛玉接觸,  春纖便越能發現黛玉其實真的很好相處。

春纖一開始時,是有些嫉妒黛玉的。都是榮國府的客人,她們倆一個是榮國府花‘重金’請來的,一個是派了男女船只千裏迢迢接來的。可她們二人在府中的待遇卻天差地別。

她承認她嫉妒黛玉主子的身份,她也承認她羨慕黛玉所擁有的一切。當她即将成了書裏那個黛玉身邊的春纖時,  春纖的內心不由對黛玉産生了各種要求和期待。

她一遍遍的告訴自己,她沒義務去幫助黛玉。卻一邊用嬉笑怒罵的方式給了黛玉選擇她的權利。

對黛玉,  她就像一個刻薄的家長,  一邊要求孩子上進,  一邊又吝啬給予肯定。

而看到寶玉時,她卻像個客氣的鄰居。

鄰居是什麽?

自然是不管不問的同時,  還會在遇到人家家長管教孩子的時候,說幾句孩子還小,并不全是孩子的錯。若在旁的時候遇到這鄰居家的小孩,春纖還會誇上幾句,仿佛她已經看到了那小孩前程似錦的美好未來了。

這就是華夏式的客套寒喧,通常都帶着事不關已的冷漠和虛僞。

……

在現代的時候,  人們就總會将一些明明原意很美好的詞進行各種他用和诠釋。

就說這白蓮花吧。

它最開始出現的時候,  定然是一種形容美好存在的詞彙。

是褒義的,而非貶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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純潔,無害,無辜,柔弱,出淤泥而不染的美好象征。

然而這個詞卻在之後數年的演變中,  成了一個與它誕生之初意思洽好相反的針對女性的貶義詞。

而一般罵女子白蓮花的,通常都是女性。

貶義白蓮花還有相對應的衍生詞——綠茶婊,抹茶婊等等帶婊字的稱呼。

白蓮花且罷了,只這綠茶婊和抹茶婊二詞卻當真是極具侮辱人的詞彙了。

婊,意為女妓,是出賣身體的工作者。用這種字眼形容女生,不但低俗還讓人覺得家教欠缺。

如果她沒有犯下與這個詞相對應的罪惡,如果她不是你的‘債主’,那随随便便這樣形容女子,才是最惡毒的人,最惡毒的行為。

不得不說,只要用心回想一下,得到這些詞做标簽的是女性,而這些詞使用的最多的也是女性。

想到這裏,春纖就有些個郁悶和難過。因為想到這裏,就會發現對女子懷有最大惡意的,竟然不是男性,而一直是同性別的女性。

世間種種已經對女子萬般不公了,為何還總要這般自輕自賤,自相殘殺?難道将別人如此貶低,就能體現自己的高貴?

都說惡語一句三冬寒。人言可畏,殺人如刀。誰能知道那根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是不是就是你随波逐流的一句話?

午夜夢回之時,就不怕冤魂索命?

謹言慎行,語不出惡言,何難。

等到再回過神時,春纖便發現當初與白蓮花這個詞最完美契合的黛玉,也最配得上這種贊美。

然後思維發散的春纖随後又不得不在心裏感慨一句:

妹紙,你打下的江山沒了。

本來還高高興興作妖的春纖因發散思維時想到了這些事,一瞬間便沒了玩的興致。

“我起來了。”自己淡定的從地上坐起來,一邊拍裙子上的灰,一邊看向仍舊懵逼的紫鵑和黛玉,“這次姿勢對了。”

紫鵑:“……”

黛玉:“……”

紫鵑氣得都想去抽春纖一頓,更何況剛剛被抱住大腿的黛玉了。

黛玉氣得咬牙切齒,拿起一旁的雞毛撣子就朝春纖走去,“春纖,姑娘侍候你哈。”

用手拍灰怎麽有用,還不如用雞毛撣子飛幾下呢。

春纖又不是傻的,見黛玉拿了個雞毛撣子朝自己走來,直接一蹦三尺高的說道,“時辰不早了,姑娘該洗漱就寝了,我去給姑娘喚人來。”

春纖說完就要往外跑,紫鵑卻挪動腳步擋住了春纖的去路。

不但如此,這位還趁春纖不備,直接将春纖兩只手反剪到身後,對着黛玉說道,“我摁着她,姑娘快打。”

再不打一頓,就要上房揭瓦了。

剛剛那一幕也将紫鵑氣的不輕,這會兒也顧不得在新主子面前玩穩定那套了,直接将春纖按在小榻上,召喚黛玉動手。

黛玉見此,直接露出一抹跟春纖極為相似的狐貍笑,“哎呀,這打哪好呢。”

握着雞毛撣子,來回在另一只手的手心裏輕敲,黛玉學着早前春纖氣人的模樣上上下下打量春纖,一邊嘴裏說着氣人的話,一邊對紫鵑指了一下春纖的屁.股。

就這吧,肉多。

‘啪~’

‘哎呦~’

‘啪~’

‘哎呦’

黛玉都沒使勁,春纖卻叫得極慘。可憐兮兮叫疼時,竟然還知道壓低聲音不叫寶玉和寶玉房裏的丫頭聽見。看她那副樣子,黛玉氣雖沒全消,卻又不由生出三分笑意。

嘿嘿,你也有今天。

春纖被紫鵑和黛玉合起夥炒了一頓雞毛撣子煸後鞧後,臉都紅了。

作妖作到自己身上,她怕也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了。

丢人。

都這麽大了還被打屁股,這要是傳出去,她怎麽有臉見人。

丢人。

被紫鵑松開後,春纖就冷着一張臉,面朝牆的站着,誰都不理。黛玉見狀,拉拉紫鵑的衣袖,用眼神問她是不是自己将人打疼了?

怎麽可能,總共就打了三五下,輕輕柔柔的能疼哪裏去?

“別信她,一定又在想什麽幺蛾子呢。”紫鵑總結了這麽一句,這才着急道,“瞧瞧,這都什麽時辰了,再不睡,明兒怎麽起的來?都叫她鬧的。”

說完就留下黛玉,獨自出了外間将候在院子裏準備侍候黛玉洗漱的小丫頭們都叫進來。

丫頭們魚貫而入,第一眼便看到将雞毛撣子捧在懷裏,到處找地方供着的黛玉。第二眼才是面朝牆站着的春纖。不動聲色的打量了一下剛剛喚她們進來的紫鵑…氣氛怪怪噠。

如果說梳頭發是個技術活,那卸妝絕對是個輕省活計。

将梳成發鬓的頭發一點一點打開,将所有發飾,耳墜都放到原有的匣子裏。用純度極好,做好精巧的銀質雕花梳子将頭發從頭到尾梳上一百下,之後換玉梳,再梳一百下。最後将頭發松松垮垮的編上一個辮子,晚上的梳妝工作便完成了。

黛玉卸妝的時候,想起春纖今晚值大夜。然後便跟紫鵑道,“紫鵑回房休息,晚上就叫春纖留在裏間侍候。外面…以後都不必值大夜了。”

她未必用得上人,就算用上了,估計那時的情況定然不會太好。若真那般了,她有的是人侍候。

所以黛玉想了下,便決定撤掉她們房裏晚上還要在外面值大夜的工作崗位。

“紫鵑記得跟琏二嫂子說一聲,将春纖提上來吧。我到底是客,不好跟她們家姑娘比肩。我這裏的事兒向來不多,近身侍候有你和雪雁春纖就夠了。”

分到黛玉名下的小丫頭除了兩個休息的,其他人都在這裏。聽到黛玉這句話,一瞬間都變了臉色。

好嘛,原本兩個二等丫頭的名額,轉瞬間就少了一個不說,那唯一的一個也被定下來了,那她們還掙個屁呦。

看一眼聽到這話挑眉開朗歡笑的春纖,一衆小丫頭都酸了。

這人也太好命了吧。

春纖美滋滋收拾梳妝臺,還不忘笑着謝過黛玉提攜。

看吧,學一項技術是件多麽重要的事。

春纖記吃不記打,或者說黛玉就沒真的打疼她,這會兒直接滿血複活了。

這人心情一好,就更容易感覺到腹中饑餓難耐。于是眼珠子轉了轉,湊到黛玉耳邊小聲說了一句什麽,便出了碧紗櫥。

弄點好吃的慶祝一下。

至于去哪裏弄…出去轉一圈不就什麽都有了嗎?

春纖離開後,幾個鋪床,收拾黛玉換下衣裙等事物的小丫頭們也都退了出去。紫鵑收拾了一回小榻,準備等春纖回來了再回房休息。

黛玉雖說叫紫鵑去找鳳姐兒,但這種小事很不必見那尊大佛。只抽個時間去跟鳳姐兒的陪嫁丫頭平兒說一聲便成。

平兒原是鳳姐兒的陪嫁丫頭,一路跟着鳳姐兒從王家嫁過來。後來又開了臉給賈琏做了屋裏人。不過滿府的人都知道鳳姐兒醋勁大,平兒又着實忠心,竟從不兜攬賈琏,只一心幫着鳳姐兒管家理事。

她性子好,極好說話,在府中的名聲也極好。找她說一聲,沒半點壓力。

不過再去找平兒前,她還得去找一回榮慶堂的管事媽媽給春纖換房間。既升了二等,那就不能再跟着小丫頭混住了。

再有姑娘取消了小丫頭值大夜的規矩,那房裏小丫頭原來的輪休方式也要重新調整。還有雪雁,請了半日假出府采買,回來了竟然連晚上都不來碧紗櫥侍候…到底是姑娘從揚州帶來的,這性子,怕是撐不起事,也得另行安排才行。

房裏少了一個二等,多了一個三等的事,倒不必先下結論,只慢慢合計,看看是否還有品性好的丫頭……

紫鵑心裏合計着這些事時,寶玉竟然從外間跑到了裏間。

一進來就笑嘻嘻的叫妹妹不說,還往已經躺在床上的黛玉身邊湊。

黛玉見此,有些不知所措。

論理,寶玉就不應該進來,尤其是在這種時候。可這個理…榮國府壓根就沒人跟她講過。

摸摸放在床裏側的雞毛撣子…黛玉不由有些心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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