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薛家也是地方大族, 薛老爺有本事壓着一群族人坐穩薛家族長的位置,懷抱着皇商資格大肆攬財。薛家吃肉,薛家族人也能跟着喝湯,那些年自然是相安無事。

但輪到薛蟠了, 他本就人小不壓衆。既沒長才, 人又不上進。不上進也罷了, 他還是個廢物蠢笨的德行, 那這就更沒辦法服衆了。

最叫薛家幾房族人接受不了的是這個廢物不能帶領薛氏一族更進一層樓,他還是個敗家子。打薛老爺去了, 他們薛家的生意就連年虧損。

年底的分紅越來越少, 對薛蟠的怨念也就越來越多。于是總有自信又有野心的族人想要取而代之。

不敢明面上招惹背靠京城王家和榮國府的薛氏族人,那是盼星星盼月亮終于盼到了薛蟠帶衆奴打死了人。

好家夥,機會來了。

趁你病,要你命。不将薛蟠摁死, 那廢物的就不光是薛蟠, 還有他們了。

金陵的父母官劉大人并不想摻和到薛家內鬥中去, 但他有把柄被薛家族人握住了, 已經不得不就犯了。

其實咱們這位劉大人也不想得罪薛蟠這一支,畢竟如今頗得聖意的王子騰可是薛蟠的親娘舅。

左思右想,又等到薛姨媽派的管家過來了,劉大人才一臉為難的将薛家那幫族人的暗示透給薛管家知曉。

老子就只能幫你們到這了。

劉大人送走了薛管家,便回到書房開始寫信。賈史王薛總是同氣連枝, 共進退, 而四大家族裏的薛,原來指的整個薛家,如今卻只是薛蟠一脈。

得罪不起,得罪不起呀。

得罪不起, 總能躲的起。利用這事給王子騰寫封信,這封信總不會白白寄出去。

果然沒多久,這位劉大人就接到了調令,還不是平調,而是升了半級升遷。

現官不如現管,現管的又走了,那薛蟠這個案子,就只能暫時擱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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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騰那邊忙的很,剛将劉大人調出金陵,還沒選個自己人去金陵呢,賈政就在這個時候将賈雨村塞了過去。

王子騰一看這情況,倒直接撩開了手,寫信大罵薛姨媽慣子如殺子,慈母多敗兒後,便将賈雨村的消息透露給了薛姨媽知曉。

薛姨媽還沒收到王子騰的回信時,就擔心自己家孤兒寡母,遠水解不了近渴,怕奸人一計不成,再生歹意了。于是不驚吓的中年婦看着自己這雙兒女,竟然一個沖動就帶着寶釵和薛蟠從金陵出來了。

不敢直接上京城,擔心那些起了‘殺心’的族人會在路上截殺他們,所以薛家一行人就開始了全國巡查鋪子之旅。薛寶釵雖然認為她老娘是危言聳聽,自己吓自己,卻仍舊順着母親的意思打點行李離開了故鄉。

離開前,薛寶釵幾次掀開馬車簾回望身後的金陵城,她不知道此時一別,今生是否還有機會再回來。

如今薛家主仆全在路上晃悠,這個年怕也是要在外面過了。等薛姨媽收到王子騰的信,再轉頭給她那位在榮國府做二太太的姐姐去信,怕是還需要一段時間呢。

……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

榮國府這邊,春纖的話一落,襲人臉上的神色就是陡然一變。

主子永遠不會錯,錯的都是教唆,怠慢,做事不用心,居心叵測的下人們。

沒給已經出嫁的姑太太守制,這事說大不大,說小不大。想到時刻準備抓寶玉小辮子的難纏至極趙姨娘,這邊一鬧開來,二老爺那裏定會‘無意間’知曉…以老太太愛面子,二太太護短的性子,這事定會落在她這個全權侍候寶玉的大丫頭身上。

“好妹妹,這次千萬不能叫林姑娘鬧出來。不然大家臉上都不好看,就是你我也要首當其沖。”

“我?關我什麽事呀。”春纖心裏明白襲人說的是什麽意思,但卻不想上她的套。

其實就在剛剛她便已經準備勸黛玉換掉這種殺敵一千,自損八百的馊主意了。

雖然解氣了,但弄得彼此面上都尴尬,以後還怎麽相處。

黛玉是一心盼着回家,可林如海真的會在知道那些‘小孩子的小事’後接她回家嗎?

就算這一次真的接回家了,那下一次呢?

她不是學醫的,她的交易平臺也不能購買起死回生的神丹妙藥,林如海若最終逃不開命運的擺布,撒手人寰了,黛玉将來又要何去何從?

再回到榮國府…也許是黛玉唯一能走的路。

但黛玉先前因賈敏的事鬧過一場,現在林如海又沒了,怕是處境就更不如現在了。

那時候風刀霜劍嚴相逼算什麽,怕是冰雹臺風,電閃雷鳴頭頂霹了。

世人常說開弓沒有回頭箭,但箭這種東西叫.春纖來說,射好了也是可以拐個彎噠。

瞧,襲人不就出現了嗎。

春纖心忖了一句,她與黛玉的鬼主意都不少,再加上黛玉和她的執行能力,以及看過原著的金手指,就算暗戳戳的搞事,也不怕達不到目的。

明刀明槍的…那多不溫柔呀。

“還沒恭喜妹妹升了二等,回頭姐姐做東給妹妹辦個席面慶賀一下。”襲人笑着拉過春纖的手,一臉知心大姐姐的模樣,“只是那事鬧出來,我故然有錯不假,但妹妹剛升上二等,正處于風口浪尖上。老太太不會對林姑娘做什麽,但妹妹怕是會落個教唆主子的名聲。這事不妨壓下來,于我,于你,于林姑娘都是百利而無一害。”

“姐姐說的極是。只是這林姑娘侍母極孝,我去勸她,她再惱了我,可如何是好?”春纖聞言,一臉為難,“到是姐姐親自去更好一些,林姑娘今日還跟我誇姐姐好呢。說若我有姐姐一半好,她就受用了。林姑娘現在還記得她來那日時,姐姐夜裏如何勸慰她呢。若姐姐去,此事定然不用愁了。”一臉怕事又躲事的慫恿襲人往前沖,就這一番表現,春纖都要給自己連點十二個贊了。

這演技,杠杠的。沒進娛樂圈,那都是娛樂圈的損失。

嘻嘻 ~~

襲人一聽這話眼角抽了抽,想了想又繼續游說春纖。死道友不死貧道,還是春纖上吧。

“我去原也沒什麽,只是我和妹妹身份不同,我如今雖然侍候寶玉,可到底是老太太的丫頭,我去說這事,再叫林姑娘誤會是老太太的意思,豈不叫她們娘們心生芥蒂?說來說去總不如妹妹合适。”

“我合适是合适,可我也沒那麽大的體面呀。再有,林姑娘若有氣沒處使再撒我身上…”今天還拿雞毛撣子打我了呢。這麽說完似是想到了什麽,春纖一咬牙,一跺腳,“算了,我去就我去吧,我能有今天多虧了襲人姐姐幫我周旋。若無姐姐,我也進不得榮慶堂。”

前面還在想給春纖什麽好處叫她乖乖做事,中間那句話一出來,襲人還心忖了一句什麽好處都不用給,到是省下了。可最後一句說完,襲人之前的想法都壓下去了,只剩下滿滿的心虛和尴尬。

春纖進榮慶堂這事…還真不是她做的。

“放心,記得你的好,總不會叫你吃虧。”算了,先把眼前的事應付過去再說。

春纖笑笑,沒再在這個話題上打轉,而是說起了旁的。“對了,姐姐不妨跟你們二爺說一聲,林家來的這位姑娘自小愛讀書,林大人又重視,到是養了不少讀書人的習慣秉性。寶二爺若想找林姑娘玩,最好錯過了早晚的時辰再來,免得大家越來越熟,林姑娘見天的跟寶二爺玩你考我問的游戲。這事要是傳到二老爺那邊,讓二老爺發現哥哥竟然被妹妹給考糊了,你瞧着吧,寶二爺免不了一頓胖揍。”

“這樣呀。”襲人點頭将這事記在心裏,然後又小聲跟春纖抱怨,“若我們二爺有林姑娘這樣的讀書勁頭,何愁我們這些做人丫頭的也跟着上火着急呢。”

尤其是聽到二老爺又喚寶玉這種話時,她們怕是比寶玉自己都要擔心。

“也未必是好事。”春纖嘆了口氣,一臉無奈,“林姑娘聽說我略識幾個字,叫我明兒跟她一道練字呢。你說說,這都什麽事。有那功夫我做兩色針線不好嗎?”

襲人一聽這話,撲哧一聲笑了,“那你還是跟着林姑娘練字吧,竟別糟蹋那好針好線好面料了。”

春纖:“……”

其實在女紅上,她還是有些天賦的,就是開發的有些晚了。

……

又與襲人說了一會兒話,叫襲人欠她和黛玉一份人情後,春纖便抱着肩膀凍得哆哆嗦嗦的回了碧紗櫥。

一回來,見黛玉還沒睡,春纖直接将外裳脫了,又在熏籠那烤了烤手,便上床将黛玉一把抱在懷裏,鬧她給自己取暖。

黛玉氣得只想咬她,可惜幹不過春纖,就只能一臉別扭的乖乖給春纖當暖爐。

“做什麽去了那麽久?”黛玉想到她半本書都快看完了,春纖才回來,語氣酸酸的質問她。

将剛剛她跟襲人的談話學了一遍給黛玉聽,不等黛玉做出反應,春纖又道:“……我剛剛就想了,與其鬧将開來大家面上都不好看,不如這事咱們委屈些,直接拿點好處就得了。”

黛玉斜了春纖一眼,沒好氣的嘟囔,“我本來就委屈。”雖是嘟囔抱怨之詞,但說出來的話裏卻帶着幾分黛玉都不自知的撒嬌味。

“你來京城也有幾日了,是不是還沒給林大人寫信報平安?”黛玉笑眯眯的給黛玉出主意,樣子就像一只偷雞的狐貍,“你就說外祖母家裏看着富貴,其實特別的窮。人多地方也小,你來了以後特意給你挪了碧紗櫥的裏間居住。雖然你二表哥就住在碧紗櫥的外間,進出都要經過表哥的房間,多少有些不方便;再雖然,這個碧紗櫥裏間小的可憐,還沒一扇窗戶,夜裏點了熏籠都不敢睡踏實,生怕一個不注意就煤氣中毒了,克死京都。但你外祖母是真心疼愛你的。為了不叫你觸景生情,憶母悲痛,竟叫所有兄弟姐妹都換下素服,彩衣娛親……對了,你在信裏再寫上這麽一段話。”

“…什麽話?”

“父親你時常說外祖母家家境殷實,來時還不叫我帶銀子入府,怕侮辱了府上,壞了親戚情份,但我瞧着外祖母家并非父親所說的那般。外祖母那麽疼愛我,給我做的冬衣卻沒一件是貢品的料子,就連丫頭去廚房取個吃食都需要另拿銀子呢。

父親,外祖母待我極好,我也不想她為了家中這些索事晚年多煩愁。不若将母親留給我的嫁妝送還外祖母家,以解窮困。

住處,守制,銀子,我就想到這些了,你看看還有什麽需要補充的,組織一下語言措詞柔美一些,全都寫進家書裏。明早将信送給老太太,煩請她派人幫你送到揚州去。”

黛玉:“……”原來這壞丫頭的壞心思用在別人身上時竟然可以這麽壞。

這清奇的腦回路,她都驚了。

見黛玉愣愣的看着自己不說話,春纖還笑着補充了一句,“咱們這位老太太最是好面子,愛擺譜。阖家上下奢侈成性都是她帶出來的。這麽寫上一封信,用不上兩天咱們就能搬新家。當然了,前提是你要寫的真情實感,連你自己看了都要信以為真了。”

半響,黛玉才找到自己的聲音,喃喃自語道,“…外祖母一定會很生氣,很生氣的。不過…外祖母真會拆看我的家書?若她沒有看,直接派人送往揚州怎麽辦?”這主意比她直接叫寶玉鬧開了,還要損德。黛玉花了些時間消化了春纖這套馊主意組合拳後,又有了新的擔心,“父親看到這封信,會不會就相信了寫上所說的那些事?”

春纖打了個哈欠,翻身将放在床外側小凳上的油燈熄滅,然後一邊蹭蹭枕頭一邊回答黛玉,“所以信上一定要寫那句‘不讓帶銀子’的話呀。”

林如海可是給了黛玉銀子,叫她帶到京城做日常花費的。而黛玉的這封信上卻寫不曾帶銀子上京城,這明顯就與事實不符。

看到這裏林如海會怎麽想?

定然是心生疑惑。

再重新看一遍這封黛玉千裏迢迢送來的家書時,因這次看信的方向不一樣了,定會發現這封家書的問題所在。

只要林如海不傻,他就能運用他那考過探花郎的腦袋去猜測他親閨女到底是在何處境遇上寫上這麽一封‘密碼信’。

春纖拍拍黛玉,小聲問了一句,“對了,你知道這事最大的好處是什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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