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伴侶

厲白并不意外對方認出自己。

雖然他現在的外形是半獸态的少年形象, 但和成年相比,不過是稚嫩和青澀一些,外貌相差不大, 認識他的人稍稍一聯想就能猜到。

倒是眼前這個人, 他并不認識。

雖然不認識,但這個男人有強烈的外貌特征, 再加上那身代表性的白大褂,記憶力超群的厲白很快從記憶深處搜刮出一個片段——

在他卸任前,曾經去帝國科研中心取最新研發出來的高級治療藥劑,曾經碰見執法者去執行任務, 當時從科研中心大樓押出不少穿着白大褂的研究人員,走在最後的, 就是一個黑白頭發的男人。

當時他沒這麽瘦,和其他被铐上手鏈神情慌張的研究人員不同, 他看起來甚至不能說是淡定, 而是一臉無所謂, 走到他面前即将擦肩而過時,還停了兩秒,向他看過來, “你好,厲指揮官。”

厲白眯了眯眼睛,從記憶中回神。

兩人之間沒交集, 甚至不能說認識, 何必來一個這麽熟稔的打招呼方式?

“我不認識你。”

男人點了點頭,半點沒介意他的冷漠, “我知道。”

厲白沒閑情和對方拉扯, 冷冷看着他, 不客氣地道:“傷好了,吃飽了,哪裏來哪裏去,懂不?”

男人頓了一下,慢半拍地搖了搖頭,“回去?不行。”

厲白一股氣湧上心頭,總覺得對方這副态度像是特意來氣他的,他握了握拳頭,“你今天走也得走,不走也得走。”

男人抓了抓頭發,“為什麽,因為你的伴侶嗎?”

他的伴侶?

伴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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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詞讓厲白整個人像炸了似的血氣上湧腦子直接一熱,“你、你說什麽,她怎麽會是我、我的伴伴侶……”

“不是?”男人眼神有些迷茫,似乎有什麽想不通的事糾結着,他抓着頭發說:“她好奇怪,她對你,對我,好像真的當成動物看待,我以為她受了傷認知出錯,你在照顧她,不是嗎?那她怎麽會這樣子?你為什麽要裝貓?”

這些問題太過犀利,厲白後退了一步,随即深吸口氣,“不關你的事,這是我們之間的事,你已經打擾我們了,識趣的就該立刻走。”

男人認真看着厲白,眨了眨眼睛,低頭看了看自己正在把弄的一堆木頭,不知在想什麽,“走可以,但我不回去。”

“我管你去哪,走就行了。”

“好吧,”男人站了起來,非常自然地拿起鐘意臨走前放在一旁的一包食物,“我走了,幫我跟她說再見。”

厲白哼了聲。

本以為男人會找什麽借口留下,沒想到這人不止長得怪,脾氣也怪,不過沒有死纏爛打,在他看來還不算太讨人厭。

他目送着男人慢吞吞向外走去,長長的白大褂被風沙高高吹起,厲白在木屋門邊曲腿坐下,心裏回蕩着男人剛剛說的那個詞:伴侶。

他抿了抿唇,忍不住抓抓有些燥熱的耳朵,很快站了起來,四處張望。

雖然他現在身體恢複了不少,但一天能用的能量并不多,哪怕是這個半獸形态的少年形象,持續的時間也不長,他得趁着這段時間,趕緊替鐘意做一點事情,比如她想造的家具,想加固的房屋……

正在思索的厲白這時一頓,忽然想到他只是記挂着把人趕走,沒有叮囑他不可以在鐘意面前變身……

不,或許,不說更好。

這人看着呆但問的問題都切到核心,腦子并不笨,說多兩句話或許就猜到了。

不知道這人是什麽陣營,總之透露的信息越少越好。

是的,反正只要人遠遠離開,不要來他們面前晃就行了,至于以後,等鐘意知道了真相自然也不會親近他。

這邊因為搞定了一個“入侵者”而心情不錯的厲白正在做事,另一邊的鐘意從昨天找到的另一條洞穴通道抄近路來到了大洞穴。

她感覺到了今天有些不一樣。

在通道裏行走時,她的精神力掃到了許多活躍的生命體,一反之前來去都很安靜的狀态。

這些生命體來自四面八方,雖然靠近她就會繞開,但總體的行進路線和她差不多,都是從外邊進來,躲進了地下洞穴。

這讓鐘意不由得想到外邊那越刮越大的風。

從高地的異森林到這個平原,幾個地圖的經驗告訴她,小動物的直覺往往比他們這些玩家更早更準确。

鐘意并不忽視這些現象,更因為這時候終于看見來到平原後極少見到的小動物們,不知從哪裏成群湧進地下洞穴,便猜到外面那陣風很快會變成難以抵抗的災難。

因為想着事情,鐘意抓到魚後也沒心情烤了,就着溪水把魚殺了洗幹淨後全丢進空間環裏,甚至還順手捉了不少亂跑的洞鼠,雖然她不喜歡吃這些,但想到接下來或許又要不安定了,存多點食物總沒錯。

這幾天一直在外面跑動查探情況,她并沒有直播,開直播即意味着要和陌生人分享她的現狀,對于非常重視隐私的鐘意來說,是一件很無謂且拖後腿的事。

如果不是為了賺點積分,她根本就不會開直播。

而現在她想和光腦聯系,幹脆又把開了沒多久的光屏關掉,直接敲光腦詢問:“腦腦,問一下,購買A級能量罩,是能即時使用,還是需要投送過來?”

光腦:“A級能量罩需要載體,現在購買,3天後的物資投送日可一并送達。”

果然!

因為地下洞穴這些亂竄的小動物,鐘意忽然想起一個嚴重問題,此前她沒把A級能量罩這種聽起來比較虛拟的東西想成實物,以為随買随用,所以一直沒太把風暴放在心上,結果……這玩意兒還真是實物。

這下可怎麽辦?

距離物資投送日還有3天,她那三間搖搖欲墜的小木屋能撐過三天的風暴?

看這地下洞穴熱鬧的,随意用精神力一掃,全是靈活移動的生命體,或許外邊這場風暴比起自己想的還要大還要……早!

鐘意當下也沒心情收集食物了,很快就往回跑。

早知道就應該把家裏那兩只小的帶出來,風暴來就來了,木屋沒就沒了,她不可惜,只擔心萬一風把兩只小的吹走了,那可怎麽辦?

鐘意一心趕回去,離開地下洞穴的時間甚至比上一次的時間還要更短一些,她鑽出洞穴,跑了幾步,就感覺有些不對勁,慢慢地停下來。

她回過頭,盯着洞穴旁邊的枯黃雜草,很快的,從那裏走出一個機器人。

機器人并不大,不過小臂高,眼睛閃着綠光,一搖一搖地向她走來。

看見這個眼熟的機器人鐘意驚訝了,這不是找到熊貓那天被它指揮的機器人?

她還記得,當時她把熊貓拎走時,機器人一開始還跟在後面,後面跟着跟着就不見了,她也沒注意,等到想起來已經沒看見了,想問熊貓見它出的氣比進的氣多,就沒問,這一耽擱,後來就忘了。

它現在出現在這裏,是因為它自己走出來了?還是說,有人控制?

鐘意抽出匕首,眼睛向四周快速尋梭,最後定在與她相對的洞穴壁,“出來!”

一個穿着白大褂的男人從洞穴壁後走了出來,這人有着一頭古怪的半黑半白頭發,神情淡然,看見她絲毫不慌張,只勾了勾手,那只原本向她走來的機器人就停下不動。

這個男人很奇怪,人明明站在這裏,她的眼睛看見了,她用精神力掃,卻會直接忽視。

和她一樣的精神力異能者嗎,所以才沒能在第一時間發現對方。

“玩家?你在等我?”

男人看了她幾秒,點了點頭,“有些事,我想不通。”

鐘意眯了眯眼睛,“你在說什麽?”

男人像是有些苦惱似地抓抓頭,“我就是想知道,你是誰,你能告訴我嗎?”

……這是什麽新型的失敗的搭讪方式?這人不是有病吧!

鐘意覺得從他的衣着發型到言論,都透露着一種說不出的詭異感,看似無害,其實……手背上忽地一疼,她猛地後退,同時抽出鞭子将停在身前的機器人抽飛。

直退到安全範圍,她低頭一看,手背上多了一道針孔似的傷口。

這是……

鐘意立刻從空間環裏拿出解毒劑,可惜藥效發作得特別快,沒等她把解毒劑打開整個人忽然就無力倒下,最後看見的景象,是那個古怪的男人向她走來,無害地歪了歪頭,“你救過我,我不會傷害你,我只是想知道……”

想知道什麽?還有她救過他?

到底是她在做夢還是他在做夢……

不管是誰在做夢,中了強力催眠針的她已經抵不住藥效,睡着了。

男人看了眼被抽飛散成幾塊的機器人,“這麽暴力,我可只剩下兩個機器人了。”

他嘆了口氣,然後從脖子上的空間鏈拿出針筒,從鐘意手上抽了幾滴血,滴進了拿出來的鑒定儀當中。

他耐心等待鑒定儀顯示鐘意的種族,然而鑒定儀運行了許久,最後大大的錯誤符號顯示在屏幕上。

【未從标本庫中檢測到匹配類型】

男人微微驚訝。

這部儀器錄入了星際各族獸人的血液标本,只要她是星際的獸人,就一定能顯示出種族,為什麽會檢測不到呢?除非……

回想厲白變成虎族幼崽,卻還在她面前裝貓的事,男人眼神閃爍,端坐在一旁不知在想什麽。

鐘意睡過去的時間并不久,至少醒過來時,他還坐在一旁思考事情,被她一腳踹在地上時,人還有些反應不過來。

醒得也太快了,這可是他針對獸人特制的強力催眠藥……

鐘意匕首抵着對方脖子,感覺腦袋還有些不清醒,她咬了咬牙,“你是不是想死!”

“不想,對不起,”男人雙手舉起作投降狀,“我打不過你,只是想确定一些事,所以才用飛針,我錯了。”

對方幹脆的道歉讓鐘意眯了眯眼睛,“道歉就有用了?我打你一頓再道歉可以?”

“那怎麽辦呢?不然,我幫你做個能量罩?你不是想要能量罩?”

鐘意瞳孔一縮,這人怎麽會知道自己想要能量罩,“你從哪裏知道的?!”

男人看着她,想說什麽結果想到厲白裝貓的事,話到嘴邊就成了:“呃,就是,熊貓。”

“熊貓?”

說起來,這人的天賦力也是精神力,也能控制機器人,難道說……熊貓是他的?他攻擊她是因為誤會她搶了熊貓?

“你和熊貓什麽關系?”

什麽關系?男人表情有些苦惱,“就,就,挺好的。”

鐘意看了他幾秒鐘,拿開了匕首站直身子。

她算看出來了,男人确實有點問題,不過是腦子有點問題。

再看他身上的白大褂還有遠處散成幾塊的機器人,她貌似有點明白了。

研究人員,不擅長人際交往類型,典型的聽不懂人話。

不過,她在他身上感受不到惡意,挺奇怪的,雖然是第一次見面,她莫名就是覺得這個男人沒有什麽危險性。

不會說話沒關系,排除了危險之後,她現在只關注男人剛剛說的話:“你剛說,你能做能量罩?”

“能做,”男人爬了起來,把碎了的機器人收起來,“我可以跟你回去,幫你做能量罩,不過我有一個問題。”

能做能量罩的人才,有什麽問題都好說。

想到他和家裏剛收留的熊貓認識,鐘意對他的态度耐心了不少,“你問,只要我知道。”

“你知道,”男人站在原地不動,問出了讓她心悸的問題,“你是,人類嗎?”

什麽?!

一瞬間,鐘意幾乎以為自己掉馬了。

自己從藍球穿越到這個陌生星球的事曝光了,可是很快就反應過來,對方問的是,你是人類嗎?

她哪裏表現得不像人類了?

“我當然是。”

想到曾經聽過塗凡說星際一詞,後悔沒有和他多打聽一些事情,不知道在現今的星際裏,人類在其中占比多不多?畢竟是科技高速發展的星際時代,有其他非人類種族很正常。

自以為弄懂了對方問題背後含義,鐘意又強調,“百分百的純人類,你不是嗎?”

男人的表情有些古怪,“我不是。”

還真的……不是?鐘意眨眨眼睛,有些克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想繼續問,又覺得兩人不熟,冒然追問人家不是人類是什麽……似乎有點失禮,“呃……”

“我知道了,我們回去吧。”

嗯?

“回去再說吧,風暴要來了。”他指着天邊。

鐘意馬上向遠處看去,果然看見天邊黑壓壓的一片,這片平原即将迎來風暴。

兩人往回趕,幸好洞穴出口距離山腳下的木屋并不遠,很快就回到了已經被風吹得咯吱咯吱響的小木屋。

男人見幾間小木屋快撐不住了,從空間鏈中拿出一顆類似安全球的能量晶石,用天賦力激發之後便将其丢到木屋腳下,一個足有籃球場那麽大的光罩瞬間展開,把幾間木屋包裹起來,完好地隔開外邊呼嘯亂打的風。

“這能量罩……?”

“我自己做的能量罩,只能抵用半天,還得改造。”

男人說完,忽然扭頭向一旁看去,就見一道白影刷地沖他而來,鐘意小抽口氣,眼捷手快捉住貓,“小白!他是來幫我們的!”

厲白難以置信地看着去而又返的男人,說了走,竟然跑去找鐘意!還一起回來!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像是知道他在想什麽,男人搖搖頭解釋:“我是來幫忙的。”

“是的,這位……呃,”鐘意才發現人都跟着自己回來了,她還不知道對方叫什麽,“這位先生怎麽稱呼?”

男人看了厲白一眼,“我姓竹,竹游之。”

“竹先生,那能量罩的事就麻煩你啦。”

鐘意捉着貓,擔心它又對着陌生人兇,結果挺奇怪的,貓聽見男人自報名字之後,突然就安靜下來。

雖然不明白,但能不起沖突最好了。

鐘意把竹游之想要的木頭都搬到了另外一間木屋去,還把之間從索萊那裏搜刮來的一些物資拿出來給他挑,原本還擔心這人會不會耍花樣,便坐在一旁看他做事,結果人家真的認認真真拆卸武器,拿着工具重新組裝成她看不懂的東西,別說,就這專業性,沒得做假。

至于人,鐘意自覺看人還是挺準的。

雖然沒搞懂這麽一個大佬怎麽會輕易和她回來,但來日方長,等他先把手頭上的事情做完了,回頭她再好好跟他聊聊。

這麽想着,鐘意便離開了小木屋,走到了能量罩的邊緣,眺望遠處的風暴。

趁着鐘意在觀察風暴情況時,貓又溜進了木屋裏,直接跑到了竹游之面前,一爪子按在他正在組裝的機器上。

被打擾的竹游之眼神有些茫然,待看清眼前是誰之後,又低頭做了起來,“我知道她是人類,我什麽都沒說,你放心。”

厲白眼神像冰一樣地冷觑着他。

竹游之嘆了口氣,“厲指揮官,我本來想走的,但是風暴來了,她救過我。”

她救過我,總不好眼睜睜看她被風卷走。

男人又習慣性地抓了抓頭發,“等我改造好能量罩,我就走。”

誰他媽的現在要你走了!

厲白氣得不輕!

要走就一開始直接走,風暴來了他會和鐘意離開這裏,自然有更适合的藏身地方,但是他出現在鐘意面前了,還是以人身形象,能制作能量罩的人才,鐘意知道了,還會讓他走?

他比誰都知道鐘意想把這片土地改造成什麽樣子。

偏偏是這個竹游之!

厲白不爽地想着,他确實不認識他這張臉,但竹游之這個名字相信帝國沒有多少人沒聽過。

十歲就研發出機甲超時空核心驅動器的超級天才,十一歲就被招入帝國科研中心,沒幾年就成為帝國史上最年輕的科研首席,如果不是兩年前被卷入皇室內部奪權一事,也不會被捉走。

雖然兩人沒有交集,但他知道,這人确确實實是個天才。

他留下來,鐘意想改造土地,想過上好日子的目标不難實現。

就是因為知道,他心裏才湧上一陣無力感。

竹游之能幫到她,現在甚至能以人身出現在她面前,而他卻只能維持着幼崽獸的形象,甚至害怕她知道真相……

竹游之從空間鏈中摸出一條烤魚叼在嘴裏吃,“厲指揮官很喜歡這個人類?”

厲白眨了眨眼睛,倏地炸毛似地後退兩步,随即變成頂着獸耳的白發少年伸手揪住他的領子,咬牙切齒地壓低聲音說:

“怎麽可能!我們只是合作關系!我不想她誤會我騙她!什麽關系都沒有!你要是敢在她面前胡說我殺了你!”

說完白發少年消失,一只幼崽白虎朝他威懾地低吼,随即轉身向外跑去,那背影看起來頗有些落荒而逃的意味。

竹游之看着厲白跑出去,慢吞吞地把嘴裏的烤魚吞下去,才說:“我是想說,我也很喜歡她,為什麽反應這麽大呢?”

他搖搖頭,“真奇怪。”

作者有話說:

厲白:我怎麽可能喜歡她!

滾滾:我喜歡她。

厲白:滾!

嗷~

雖然很晚,我還是更新了嗚嗚,晚安寶寶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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